鉴花烟月_分节阅读29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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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风一吹,不禁连打几颤。

    急忙将袍带系上,他却伸手一抱,向殿后走去。

    我大声:“阿玉,你干什么?放手——”

    使出全身的力气,却仍然无法自他手中挣出。

    突然就停了下来,我还没有来得及弄清状况,他已骤然松手,“呯”地一声,人已被扔进温泉池。

    手忙脚乱间,几口水进来,呛得我直咳嗽。

    我抹开眼里的水,站地水池里,愤怒得说不出话来。

    他却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是说不出的欢悦,声音明亮如初夏的阳光。

    我瞪向他,他眼底促狭之色闪过,整个人一下子变得那样天真与明朗。

    原来,他今天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

    我瞪着他,想想,也不禁笑起来。

    他慢慢住了声,对我说:“泡泡吧,别受了风寒。”

    声音清冷,语气柔和,人已转身出去。

    换了衣衫,走过去。

    他自书格前的官帽椅中站起来,对我说:“出去走走吧。”

    走出中殿,已是月上三更。

    周围那样静,除出月光,只几点流萤轻飞。

    他也不说话,只向前,又来到一座广殿,诧异间,他已走进去,走向这间广殿的西侧。

    自点了灯火,却是一间书房样布置。

    四五张书桌,东侧,一溜紫檀书格,满架书。

    他领我到西边最后一扇窗口的紫檀书桌旁,开了口:“以后,你就坐这儿。”

    书桌上那只水晶净水瓶静静地立着,月光自窗口进来,它折射出同色的清芒,光华流转,确不似凡物。

    瓶中两枝月光一样澄澈淡凉的白莲,随了窗口的风,极清极清的香,弥散。

    他看着瓶中的莲,眼神温柔专注,嘴角是淡若山云的微笑。

    这奇怪的小子。

    我在心中暗自笑笑,微摇了摇头。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他看着我,眼底温柔渐退,最后,只剩下清寂。

    我朝着他微微一笑:“好,我们就从这儿开始,打造出一个真正的昊昂帝国。”

    他看着我,眼中光芒一敛,整个人显出了沉静端凝的威仪。

    他缓慢地重复:“昊昂帝国?”

    我微笑道:“是的。把叶嫩花初的昊昂打造成一个帝国,国富民安、四海宾服、万邦来朝的帝国。”

    他看着我,久久不说话。

    这几年,我大体了解了昊昂国及其周边国家的情况。

    与西周时期差不多,文明初开,一切才刚刚开始,一切全未定型。

    在这一方面我深为佩服明于远,他十五岁时在昊昂所推行的土地制度,居然极类井田制,却比井田制更合理。

    事实上,这种均分共耕之法曾对华夏文明产生过极其深远的影响。汉时的限田制、王莽时期的王田制、西晋的占田制、隋唐的均田制都深受其影响;直至宋元以后,恋恋于井田制的仍大有人在。

    当初读这一段历史时,曾经为井田制的瓦解大为遗憾。

    不想自己现在居然生活在了类似于华夏文明中最质朴、醇厚而又春光晴和的时期。

    耳边似乎都可以听到劳作的妇女阳光下的吟唱:“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呵呵,真正的叶嫩花初。

    兴办百业,提高生产力水平。

    就从这儿着手吧。

    唇边凉凉的触感令我猛然回神。

    阿玉指尖正轻轻抚过:“叶嫩花初……这样的微笑,清淡如莲,却又如此光彩夺目。”

    声音极低,眼神迷蒙。

    我拉拉他的衣袖,他的眼神瞬间清明。

    我恳切地看着他,轻声说:“阿玉,你是帝王,目光不该停留在简非的身上。请放眼天下,让昊昂国在你的手中日益强大吧。”

    他静静地看着我,那么久,缓慢地问:“这就是你突然改变的原因?”

    我看着他,说:“是的。”

    “如果天下在我眼中,只简非一人而已呢?”沉静低微的声音,似叹息,说不出的清寂。

    我心头大震,收回了目光,只低声说:“阿玉,人的心只有一颗,它怎能切分?”

    他并不接话,只轻轻抚过我的眉眼,沉静地说:“我们就从打造昊昂帝国开始吧。”

    “那,那张契约?”我不确定地看着他,若有余悸地问。

    他却笑了,笑得那般寂寥,雨中飞花般:“简非,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只会拿着一纸空文去强夺豪取的人吗?”

    我看着他,无言。

    心,放下来的同时,却没由来地微酸。

    转了头,月已偏了窗口,外面是沉沉的夜,一味地浓郁。

    只觉他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未曾移开。

    “回吧,夜深了。”他开口,声音温和。

    我一听,不禁微愣。

    回到哪儿去?

    “兴庆宫前后三进,最前面一进三间,中间是平常召见大臣议事之处;东侧是臣子侯见、整理之地;西侧,就是这间南书房;”他慢慢解释,“第二进,也就是兴庆宫后殿,是我的寝殿;最后一进,是以前与妃嫔使用的。”

    我看着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他看看我,目光沉静,不容置辩的语气:“你以后就住第二进。”

    什么?

    他已熄了灯火,转身走出。

    只得跟上。

    来到后殿,他带我走进东端,也就是有着那张紫檀木大床的房间。

    我站定,说:“阿玉,我要回去,我不能住在这儿。”

    “不能?为什么?”他问。

    “这是你的寝殿。”我将“你的”字咬得很重。

    他看看我,“是啊,那又怎么了?”

    他居然还疑惑地看着我。

    我不禁提高了声音:“哪有臣子夜宿皇帝寝殿的道理?别人会如何看?”

    “你重视别人对你的看法?”他问。

    “不。”我脱口而出,说完不禁后悔,暗自懊恼。

    “你想要一个,嗯,名份?”他问。

    什么?

    我看着他。

    他慢慢地陈述:“既然都不是,就住下吧。”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敢再重提礼数、规矩之类的话。

    夜很深了,我十分十分累。

    “阿玉,你为什么非要如此逼我?”我虚火上升。

    “逼你?”他反问。

    “是的,逼迫。”我瞪着他,指责。

    “呵呵,简非,那你今夜就试试什么是真正的逼迫吧。”声音一下子变得那么冷。

    说完,向我走来,端严而清冽的眼神,势在必得的神情。

    我飞快看一眼那床,刚才的一幕在眼前一闪,不禁又开始流冷汗。

    “别,你别过来。好吧好吧,我留在这儿,但是你不准碰我。”几乎是句不成句,溃不成军。

    唉,头大如斗。

    他脚步缓下来,眼底似有笑意一闪,那么快,我没有看清。

    他说:“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对不对?”

    什么?

    “好吧,我再说一遍,我不会碰你,在你没有心甘情愿前。”他一字一字地说出。

    字字雪珠般,冷冽而落地有声。

    我看着他,慢慢说:“不,阿玉,我愿意相信你的。你不知道,刚才在池边看你笑得那样欢悦,我,也很高兴,为你高兴。”

    烛火光中,他看着我,那么静那么静,静得如同青阳融雪,无声却一点一滴消融。

    在这一瞬间,我疑心听到了溪流淙淙,遥远却清晰。阳光下,清冽,澄澈,带着天光云影。

    太奇怪了,我微摇了摇头。

    累得都生了幻觉。

    我自嘲地笑笑。

    他却开了口:“好吧,简非,你就住咸安宫吧,那是我从出生到登基前居住的地方。”

    声音居然也似波光摇曳,一派晴明。

    算了,我既已选择了信任,就相信他吧。

    至于是否一直居住在那儿,明天再论好了。

    这样想着,也就释然。

    作者有话要说:细读楚行的长评,写得真是太好了……(以下省去三千字感谢的话)觉得温暖与感动。别的不说了,熊抱一个,啃一下:))

    晓的话是对的。其实我是期待看到你们对这文的或褒或贬的评论,有交流,有探讨,这样的氛围是我喜欢和向往的。

    身边有你们的声音陪伴,使我一路行来,不至于如暗夜独行,寂寞如处旷野。

    呵呵,(((你们)))

    从此步尘

    如意始身退,此事古难谐。

    第二天醒来时,已近中午。

    怔忡间,想起昨夜的一切。

    环顾四周,原来这便是咸安宫。

    高大宽敞,空旷。

    楠木床,器物亦多用楠木,式样与兴庆宫一样,近明式。阳光下,一种沉静的味道。

    床帏是烟青色的缂丝,凉风过来,飘飘渺渺如岚如霞。

    “啧啧啧,已经醒了,还赖床?”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我吓一大跳,忙坐起来,转头发现慕容敏正笑嘻嘻坐在南窗下书格旁。

    我起床,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睡得正香的时候。”他朝我眨眨眼。

    什么?

    他抽出一本书翻看:“听说你昨夜宿这儿,所以来看看,”略顿顿,“反正,我也没事。”

    有内侍进来,我一看,笑出来。

    不是李、卫二小子是谁?

    他们见到我,态度虽然恭敬,眼底却笑嘻嘻。

    我笑着朝他们做个画脸的动作,他们看一眼慕容敏,硬是没敢笑出来。

    就着他们的手,完成起来后的一切事宜。

    慕容敏仍坐那儿翻书,也不出声。

    什么书这么好看?

    我悄悄走过去,一把夺过,翻看。

    却是一本农经。

    霍,这小子居然对它感兴趣?

    还没有来及问,他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笑着重又抢回去。

    我朝拱手笑道:“佩服佩服,原来宁王爷有志于昊昂国的农业发展。”

    他却咳嗽一声,收了笑容:“简非,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见他这样,我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窗外说:“我有个设想,昨夜与阿……皇上谈过。”

    窗外是碧天云净,天空一片浩瀚的蓝,蓝得如大海倒灌。

    洪大而无始无终,无穷无尽。

    自高空反观自身,微如一芥。

    尘海波涛无边,依附于物,总不若变成浮木,这是否好些?

    唉,总得试试。

    “……”

    “简非,简非?”慕容敏伸手在我肩头一拍。

    我吃疼回过神,朝他抱歉一笑:“等我想完备后,再与你说?可以透露的是,我的打算与昊昂的未来可能有关。”

    他明净爽朗的神色一收,眼神一下子沉暗几分,瞬间与阿玉竟如此像。

    “我梦往何处,筑屋白云侧。……为什么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莫非……”他缓声问。

    我看着他,笑问:“以后,少不得有仰仗王爷之处,不知王爷肯否支持?”

    他也看着我,笑了:“只要不损昊昂利益,但有用得着阿敏处,简非你只须知会一声。”

    笑容诚恳而温暖。

    如春阳,似和风。

    静静地看着他,异世今生,第一次知道得一朋友是何等令人快慰之事。

    我两眼微酸,只倾身笑着一推他的前肩:“阿敏,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他笑起来,笑声并不像我所熟悉的那般爽朗,却似晴和天气,淡云轻蒙。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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