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_分节阅读10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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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谢清玄微笑点点头。

    “故弄什么玄虚?就他这篷门穷酸会泡什么茶?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进来时刚好听到顾惟雍的嗤笑声。

    这人怎么如此浅薄、不知进退?

    我在净几后坐定,静看着他,忍不住沉声说:“顾惟雍,只有自身修为不够的人,才会以贬低他人为乐趣。世族蓬门,于学问一途,何分贵贱?于向学之心,何来尊卑?囿于门户,自高身份,是很容易固步自封的。你既身于南山书院,为何没学会书院中办学思想的兼容并蓄的雅量?书院中既已开设政论时论课程,你何以却不明白朝廷革除世袭弊端、广开取仕之路、接纳万千篷门小户的决心?”

    “你!”顾惟雍涨红着脸瞪着我,却“你”不下去。

    “好!”张淼笑着一抚掌,“看不出来啊小……穆非,说得好。”

    我微笑道:“独学无友,则孤陋而寡闻。今番穆非如有幸通过考核,还望诸位同好不吝赐教。”

    张淼哈哈一笑:“行,我张淼第一个‘赐教’,下午我教你射箭,好不好?”

    我笑道:“求之不得。”

    容珩注视着窗外,神情淡远。

    讲坛上两位老师微笑着静看眼前一切,并不说话。

    我想了想,对谢清玄说:“先生,庭中松露晨流,梅风徐引;窗外青山相对,白云舒卷;景致清心宜人,不如穆非演练一曲古琴,坐待水开,如何?”

    谢清玄一听,身上孤高味淡去,呵呵笑道:“老夫生平至爱,茶与琴。”

    说着吩咐僮儿取了琴来。

    我自琴案旁坐下,对讲堂中诸人解释:“穆非以茶道备考,暂先以一曲《茶禅一味》求教于方家。”

    他们笑起来:“想不到还有人主动要求加试的。”

    我一笑,静坐片刻,坐中更无人出声,只听见炉上茶声幽微,似静夜远听溪声潮音。

    晨光流溢,室内光线柔和清润。

    一曲既成。

    良久谢清玄轻叹:“好一个茶禅一味,闻之忘言。空灵玄妙,如深山独坐,石磬声中,茶的幽香似清风轻卷入鼻端,闲和宁静,尘心如洗啊。”

    我一笑,此时炉上水正好已初沸。取下,洗杯,温杯,投茶;待水温降,润茶,冲水。

    小小的紫砂杯,正好二十只。

    我恭敬地端起其中一只,送给谢清玄,微笑道:“先生请——”

    谢清玄接过,一看二闻三品味,缓缓点头:“刚才看你挑茶、水、炭,就知你精于茶道。这汤色清碧澄净;茶芽舒展似绿雾初散;至于茶味,嗯,配上眼前疏帘净几,古琴遗韵,伴着清风梅氛,的是清醇悠远,难以言传啊。清玄很久没有喝到这样的好茶了。呵呵,茶道,什么是茶道,不知在座各位真正明白了没有?”

    谢清玄指着几上紫砂杯中茶:“这些——?”

    “人说茶,独品得神;对品得趣;众品得慧。穆非想借先生的器具,请诸位同门喝杯茶,共同切磋交流。”

    谢清玄笑得雪白的胡子微颤:“好个独品对品众品;想不到清玄今日得此一乐。”他转对大家,“大家上前各取一杯,众品吧。”

    他们似乎早就盼着这一句,谢清玄话音一落,即纷纷上前,性子急的,站在几旁就开始喝起来;顾惟雍看我一眼,上前端起杯子,慢慢品啜,讶异之下,眼神渐渐阴郁。

    我端了一杯,走到位上递给容珩:“以后我就正式与你同学了,你得多多提醒。”

    他微笑着接过去,深深地注视着我,一小口一小口,极慢极慢。

    这家伙,怎么喝茶呢?

    我伸手一推他:“喂,你这是在喝茶,还是在喝我?”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未及回答,谢清玄已点了我的名:“穆非,老夫问你:你喝茶,喝出什么来了?”

    与他同座的还有刚才那位清瘦的中年教师,他正微笑着品茶。

    大家都在停杯思考,我只觉得他这问题大而玄。

    我想想,答道:“穆非静坐独品,宛然如处云山,晴光满目下,依稀听到茶歌悠扬,只觉一叶一芽莫不包含春天的无限生机。”

    谢清玄频频点头,这会儿孤傲全无,一派慈眉善目:“这茶,与我们的人生有何关联?”

    霍,这次问得更空。

    “你们有谁能回答?”谢老夫子转问众人。

    “让穆非回答吧。反正这会儿正在考查他。”

    张淼笑得满是嘲讽:“顾惟雍,你小子自己回答不起来,倒会指派别人。”

    见他二人又要斗嘴,我忙站起来回答谢清玄:

    “穆非觉得生命如茶。用温水沏,因为没有遭遇痛苦,就会如叶片轻浮其上,无法释放生命的芬芳;只有经过沸水浇灌的痛苦,浮沉起伏下,才能勘破苦涩,品出淡静,品出人生的甘爽余味。”

    堂中诸人神情复杂,有的惊讶;有的若有所思;更有的细细打量我后,忽然有所发现般目露精光、兴奋难掩模样。

    谢老头笑得满面红光:“好,很好。穆非你完全有资格留在这个班继续学习了。这会儿你有什么要对你的师兄们说的?”

    我想了想,朝他们微笑揖手:“各位学兄,穆非因为来得匆忙,所以囊中羞涩。哪位如果想学沏茶,或想学琴的,皆可找穆非。一个时辰三十文钱,穆非保证负责教好……”

    谢老头一听,高兴得脸都绿了:“好好好,好你个穆非!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是做生意来了。你这浑身铜臭的臭小子给我滚到后面去!”

    我呆掉,傻站在课桌边。

    容珩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里是无限的愉悦,仿佛见着了今生最令他开心的人与事般。

    室内一时静得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四大皆空,坐片刻不分你我;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走东西。

    ——各位浮上来喝杯茶再潜吧。

    咫尺之间

    一番心思凭谁诉?料前尘、剩轻负。

    顾惟雍最先反应过来:“容珩,建议你以后要找也要找个有品味的来刺激我顾惟雍。这种寒门炭头,没几句就原形毕露了。你就是再花心思教他沏茶弹琴又怎么样?终究是难登大雅。他肯帮你,多半也是冲着你的钱来的吧?”

    容珩仿佛没听见,抵了我的耳朵:“一个时辰三十文?小非,我要把你所有的空闲时间全部买下来……”

    张淼听到了,转过身来:“不行,容珩。穆非,我免费教你射箭,你教我弹琴,一个时辰六十文……”

    “教我吧,一个时辰九十文……”

    “教我!一个时辰一两纹银!”

    霍,说话人是位衣衫华美的年轻人,长得高大健爽,两眼十分有神。

    “五两!”一个瘦瘦高高的家伙跳起来。他上下打量我,越笑越深,说不出的满意样。

    “喂,瘦猴!为什么要与我抬杠?是我林东亭先看中他的……咳,看中他的茶道和琴技的。哼,一个时辰,十两!”

    “林东亭,你……”

    顾惟雍听着听着,骄横之色淡去,换成满脸的不可思议。

    容珩眉微皱了皱,却又抵了额角,无声笑起来。

    我直接发愣。

    这到底是个什么书院?这些人真的代表了书院里的最高水平?

    真够疯狂的。

    好好的茶道课,最后竟然变成这样,我为自己刚才草率的话后悔不及。

    不禁非常抱歉地看向谢清玄。

    不想那谢清玄似乎静静地审视我好久了,与我眼神一遇,老夫子白眼一翻,雪白的胡子翘老高:

    “浑小子们全给我闭嘴!看看你们这副尊容,真是斯文扫地。臭小子受罚,不准吃午饭。哼,茶禅一味,我看你根本就是茶钱一味。午间到老夫那儿去一趟,看老夫怎么把你浑身铜臭洗掉。”

    说罢,一拂袍袖,去了。

    我依墙而立,躬送他离开。

    “穆非,欢迎来到深研班。”那中年老师朝我一笑,又转向众人,“诸位,今年年试想争第一的,一定要多花功夫了。依我看,你们又多了一位强有力的对手。另外,玩笑要适可而止,谁要是坏了校风,绝不轻饶。”

    说完,朝我们微一点头,挟了书本走出讲坛。

    “多了一个对手?想不到王元方老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别的暂不论,瞧他那模样,过得了仪容关?只怕一登台就被轰下来了。”

    顾惟雍下巴轻扬,薄薄的唇下撇,目光斜视,看向我的眼神,仿佛我长得像只猫头鹰,生来应当蒙面出行,免得人家看了精神受创、恶梦连连。

    那边林东亭摇头一叹:“顾惟雍,两年来从容珩一事,我就知道你眼睛很不好使;今天更是佐证了我的这一看法。”

    “林东亭,你什么意思?一个时辰十两银子?我看你才是疯了。”

    “……”

    我一笑,无暇理会他们。

    仪容关?

    “容珩,年试到底要考哪些?怎么考?什么时候开始?”我抽开容珩的书,迫使他转向我。

    他看我半天,久得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淡淡凉凉冒一句:“你想争这个第一?”

    “这倒不是,是我老师要我……”

    容珩啪地一声合了书,站起来,径自走出。

    背影孤高挺拔,步履不急不徐,仪态十分优雅,却满是冷漠疏离的味道。

    所过之处,似乎气温陡降十度,人人心神一凛,静静注目。

    “小乌鸦,你说什么了,惹他这么生气?”张淼坐过来,捋捋我的头发。

    生气?

    我才生气呢。

    这怪里怪气的家伙。

    张淼却不再问,只是伸长了鼻子咻咻咻一顿乱嗅:“小乌鸦,你用的什么香料?这身上的味道真不是一般的好闻啊。还有这头发,滑凉滑凉的,摸上去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还未及回答,林东亭已推开张淼,扑在我了身上:“让我抱抱看。果然没看错,这身子骨……天,抱着真舒服啊,还有这小腰,细的……嗷——!”

    正在奋力挣扎,这突如其来的惨叫差点儿没震聋我的左耳。

    我微喘着定睛看,林东亭不知何故已经跌倒在地,斜后方一张书桌还压在他身上。

    “哗!你这手功夫是什么时候学的?同窗三年,我居然都没察觉。”

    张淼一脸崇拜地看着我身后。

    身后?

    容珩。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去而复返。

    此时他静静地站着,散散淡淡的眼光生生逼回了林东亭即将出口的话;又面无表情地扫了张淼一眼,伸手一拉,我被他拽出了门。

    一路东绕西拐,晕头转向间推门声关门声,声声震得我头皮发麻。

    最后呯地一声,我被摔倒在……床上?

    “喂!容珩你……咝!”

    一本书不轻不重正好落在嘴巴上,恼怒之下,我拿起书就想砸回去,却发现是妙音送我的《克敌之举》。

    我一腔的愤怒渐散,笑起来:“容珩,你的意思是现在就想陪我练……?”

    翻着它,联想起刚才林东亭的举动,我猛然醒悟。

    这册子上画的都是些什么?!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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