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汇长老一直瞪着眼睛，很认真地听着萧洛的话，末了加上一句：“完了？”

    萧洛也愣了愣，跟着点了点头。

    天汇长老的目光转向了上官清凌，仔细打量了半晌，这才神色淡然地娓娓道来：“你身上并非毒病，只是至寒至阴之性。这正是你强大灵力的来源，然而若不修仙，你的凡人之躯却无法承受这阴寒之气。萧洛说的不错，你只有尽快筑基修炼，方能摆脱这阴寒侵蚀的困扰。”

    上官清凌看着天汇长老，似乎明白了一些，又道：“师父，那我何时才能筑基？”

    天汇长老双目微闭，缓缓道：“所谓筑基，即将五行之虚变成力量之实，你灵性属水，首先要静心修习灵识，有了灵识之后，要将水至柔之性化成你自己的力量，如何能够驾驭这种力量，是你要悟通的第一个难题。”

    上官清凌认真地想着长老的话，心神却有些不定。她看了一眼萧洛，他灵性属火，火主攻，这样富有侵略性的力量，当然很容易化成实物。而她灵性属水，虽然她入试时在大殿上对师尊长老句句掷地有声，然而个中真正的玄妙，却不是一两句空话便能领悟得了的。她开始有一点明白，为何师父收她入门之时会高兴成那个样子。

    天汇长老瞧见她神情，微微一笑道：“这其中的玄机，只怕不是一时半刻能悟得明白的，你不要着急，先回去好生想一想筑基的法门。”

    “师父，这些书我可以看吗？”上官清凌一指天汇长老身后。方才进殿之时，她已经注意到了天汇长老端坐的蒲团之后数个堆得满满的书架，这每一个书架都高高地矗立到了大殿之顶。

    听得她这句话，天汇长老几乎两眼放光，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像是为上官清凌的无师自通而狂喜。“当然，当然。萧洛，帮小师妹把这些书都搬回去。”

    “不不，”上官清凌连忙摆手，“师父，我挑几本便好了，不用这样麻烦大师兄了。”她实在无法想象，要把这样多的书搬回去，会是怎样劳师动众的场景。

    天汇长老却双眉倒竖，连声道：“要搬回去，要搬回去！书中的学问环环相扣，只挑几本哪里看得明白？”

    “师父，”上官清凌只好说实话，“我的屋子小……”

    天汇长老张大了嘴，脸上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眼珠转了转，从身上摸出一物交给上官清凌：“你拿着这个，便可自由出入天汇宫，以后这里的书随便你翻阅。”

    萧洛看了一眼天汇长老手中的东西，脸上现出无限的诧异。天汇长老却全然不在意，似乎全然没有把它看成什么宝贝，弃之如履随随便便就给了别人。

    上官清凌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牌，正在自己手中隐隐闪动着淡蓝色的波光。玉牌背面是四个小篆：上善若水。

    上官清凌见了萧洛的神情，已知这玉牌来历定不寻常，正犹豫自己能不能收，天汇长老还在忙不迭地道：“你好好修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萧洛，或是直接来找我。”

    天汇长老的语气让上官清凌放下心来，师父如此盛情，她不肯收下，倒有些拂了师父的美意了。她小心收起那玉牌，盈盈一拜：“多谢师父。”

    走出天汇宫，天际已是月明星稀。上官清凌忍不住又摸出那小玉牌仔细端详，淡淡的月华氤氲之中，这玉牌绽放的波光显得更加蔚蓝剔透。

    萧洛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这是圣水令，是历代天汇长老的信物。”

    这话惊得上官清凌险些将手里的玉牌砸了。“长老信物？这……”她惊疑未定，她料想这玉牌珍贵，却不知珍贵如此，她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哪里当得起师父这样的眷顾？

    “你大可不必惊慌，天汇师叔将它交给你，只是让你能够随意出入天汇宫，你早日参透玄机，筑基修炼，方不辜负师叔的期待。”

    上官清凌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大师兄，你知道我们天汇宫还有那些师兄师姐？他们住在哪里？”

    萧洛的嘴角抽了抽，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隔了半晌才道：“紫云峰东北两里有一个柳荫洞，崔遥崔远兄弟二人住在那里。”

    上官清凌默默记下，见他不语了，又道：“还有呢？”

    “没了。”

    “没了？”上官清凌几乎要跳起来，“没了？”她知道灵山派收的弟子都天赋异禀，乃是人间精英，人少一些情有可原，可是她无法想象，偌大一个灵山派，水系灵性的弟子只有三个！

    萧洛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道：“人是还有的，不过到目前为止筑了基的，就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上官清凌终于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一个多大的难题。筑基不成，她便要忍受寒毒侵扰，若是数年以后她仍然筑基不成，她如何去赴自己的三年之约？

    萧洛看着她，低声道：“你不会害怕了，想放弃了吧。”

    上官清凌却忽地抬起了头，目光中神采熠熠：“我不会辜负师父的期望。”她手中暗暗握紧了那枚圣水令。

    柳荫洞实在名不副实，上官清凌小心地跳过满地荆棘，心中暗想。这里非但没有绿树成荫，杨柳依依，反而昏暗晦蒙，满目皆是枯枝败柳，残破不堪。未及走进，远远地便听到前面传来谈笑声，还有杯盏相碰声，倒是与这颓败的景色很不相称。

    上官清凌撩开眼前垂挂的枯枝，只见面前的山洞外面，两名男子正饮酒谈笑，甚是闲惬。这两人面如冠玉，俊俏风流，举手投足不失大家公子的风度。上官清凌站在一旁，立即被他们知觉，二人手中的酒杯停住了，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望着她。

    “上官无尘见过二位师兄。”上官清凌微微颔首，屈膝一礼。

    “哦，原来是咱们天汇宫的小师妹。”一人放下酒杯，起身迎了上来。“我姓崔，单名一个遥字，这是我弟弟崔远。”

    “崔师兄，无尘今日冒昧打扰，是有事想请教。”上官清凌开门见山地道。

    “小师妹，不急不急，过来陪师兄饮一杯吧。”崔远已经有些醉意，朝上官清凌连连招手。

    上官清凌眼神闪动了一下，好在不等她开口，崔遥便抢着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他转向上官清凌，微微一笑：“小师妹是想问筑基的诀窍吧。”

    “正是。”上官清凌对于师兄们总是能察觉她的心思，已经见怪不怪了。

    岂料崔遥干笑了两声，望着上官清凌道：“小师妹，非是师兄不愿意告诉你，只是这水系灵性，即便筑了基亦没有任何用处。”

    上官清凌脱口道：“这是为何？”

    “火系有上元真火，土系有山崩地裂，咱们水系能有什么？”崔遥牢牢地盯着上官清凌，“水性至柔至阴，即便筑基，又能有什么力量？咱们可不是什么水妖，动不动召唤个惊涛骇浪什么的，这水性之力如何炼化？”

    上官清凌愣了愣，就因为这样，他们才成日在这里饮酒作乐？不及她回答，崔远又招招手道：“小师妹，我哥说得不错，水系灵性即便再修炼一百年亦是白费力，人生有酒须尽欢，你还是过来陪师兄饮酒吧。”

    崔遥没有理睬他，只是向上官清凌道：“小师妹，听说你灵性之强百年难得一见，不如改行修炼其他术数，说不定还能小有所成。虽然与旁人终究是不可比，总好过筑了基却手无缚鸡之力。”

    “不错不错，师妹快过来。”崔远不停催促。

    看来再多问也没有什么用了。上官清凌见了这一对兄弟，心下已有些不待见，一躬身道：“多谢师兄了，无尘告辞。”

    她转身离去，听得背后崔师兄弟愣了愣，不多时杯盏谈笑声又传了过来。

    上官清凌叹了口气，看来一切只有全靠自己了。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又拿起了从师父那里带过来的一本书。所有调气运功之法，书上自是说得清清楚楚，可是这纸笔记载，又哪里及得上面授机要，她也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去问崔氏兄弟的，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改行修炼别系法术？那岂不是浪费了她身上的水系灵性？

    上官清凌想着书中的话，坐下来静心打坐入定。

    所谓筑基，是修仙的入门，照师父所说，首先要静心修得灵识，书上也有记载了运气之法，可是她试着要静下心神来，却总是做不到了然无牵。

    当四周寂静下来，她总是想起以前的种种，想起她一直思念着的恋人。

    周遭一片黑暗沉寂，忽然有一个奇怪的声音渺渺茫茫地传来，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你后不后悔……你后不后悔……”寂寥中这个声音显得尤其突兀，干涩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就像一把锯子横在心头，不断地来回拉着，拉得人心神不宁，欲要逃脱却四顾无门，黑暗中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听不出来自哪里，却始终围绕着她阴魂不散。

    上官清凌猛地睁开眼来，才发觉自己额上的汗水已涔涔而下。她忍不住擦了擦汗——自己这是……睡着了？她竟然在入定的时候做噩梦？

    上官清凌余光一转，只见门口立着一个身影，猛地吓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定睛一看，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不知何时悄然立在门口，正是那莫梓痕。

    灵山派弟子喜穿白衣，这几乎已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连五位长老也都是一身白袍。这素洁的白色穿在莫梓痕身上，她那一抹妖艳稍稍隐没了一些，但在这黑夜中却依然无端端地显得有些诡异。她就那样望着上官清凌，也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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