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轩皓稳住急冲而上的身形,连同他周围的魔门弟子,一干人的身形都顿在了当地,再没一人敢轻举妄动。秦轩皓轻轻吐纳了两次,小心翼翼让肺叶的开合避开肋骨的阵阵剧痛。青虹剑堪堪停在半空,剑尖仍然指向身旁数尺之外的一名魔门弟子。
空气似乎都凝固在了这一刻,直到过了许久,魔门众人中忽然有一名年轻男子倒下,颈间的伤口血花飞溅。秦轩皓灌注了内力的这一剑果真又快又准,起手便将对方格于要害之处,不动声色地诛杀于未觉。
剩下的魔门弟子中,几人面面相觑,看着秦轩皓的眼神中也越来越多忌惮。秦轩皓一身白衣沾满了斑驳血迹,分不清哪些是他自己的,哪些是旁人的。他们眼见他一路杀将上来,脸色愈发凝重,眼神也愈发坚忍,似乎闪耀着些微的狠辣之色,他们自己起先的轻视也一点点被他的剑光消磨殆尽。
秦轩皓还是没有动,不动声色的面庞之后其实也隐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抽痛。每一次呼吸都已经很小心了,然而全身上下传来的深入骨髓的痛还是时时刻刻阴魂不散。手中的青虹剑是他从前的佩剑,入得灵山派之后原先的剑术难免有所荒废,直到炼炁化神之后才又开始当做兵器使用,然与往常相比已是大有不同。
只身一人,这样性命攸关的搏杀毕竟还是第一次。秦轩皓又再调整了一次气息,在对方层层包围之中决然出手,攻其不备,猝不及防的剑气再次风卷席地横扫而过,一片惊呼声中,又有一两人倒下。
有几滴飞溅的血滴落在了脸上,在这漫天飞雪中更尤其滚烫,却转眼便被阴风吹得冰冷,一如地上已自残败的生命。面前人影交错,疲惫之中的秦轩皓只觉有几分眩晕,自己的力气似乎也被一点点抽离身体。
不行,决不能倒下,清儿还在等着。秦轩皓抬起头,越过众人的身影看向不远处高高在上的宫殿——矗立在寒风飞雪之中的红瓦白墙更透出几分肃杀之意,那通向殿门口的台阶皆是汉白玉铺就,于奢华中无端端地增添了些许距离,一眼望过去似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不归之路。
数百里之外的天山,萧洛也站在天池之畔,凝目直视着平静水面深处。天池水浩浩渺渺,那辟遂谷的入口却从来不知在何处,上一次他也是在水中一连寻找了整整两日两夜,才误打误撞,侥幸被水下的急流冲进了入口。
希望这一次也能有这样的运气吧。上次无功而返,这回无论如何要问出自己想要的事,况且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上官清凌。萧洛吸了口气,抬手结起一个结界,纵身跳入了冰冷的池水中。这里长年冰封,池水冰冷彻骨,幸而他的结界尚能透进来几分温暖,隔绝了外面的阴寒。随着他一点点往深处潜,光线渐渐变暗,直到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他的结界撑得很是牢靠,若是有外物侵犯,定然会立即知晓,有没有光线倒也无关紧要。
不知下潜了多久,突然脚下一顿,踏上了坚实的水底。萧洛五指一张,一团火焰倏地从他掌中腾起,盈盈跳跃在掌心,照亮了他身侧周围。他在水底仔仔细细地寻了几圈,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查探着每一处可能的地方。
他心思只在寻找这入口之中,全然不知水面上早已是日落月出,星淡昼轮。转眼已是一日过去,这天池再大也差不多被他找了个遍,仍是没有发现那神秘入口的踪影。萧洛没有泄气,将灵识放得更远一些,凝神静气,更加仔细地留意每一处可能传来的池水动静。
突然之间,似乎是从地底凭空冒出一般,他的灵识范围之中蓦地多出了一缕灵气。萧洛一惊,下意识地藏起了自己的灵识,手掌陡然一收,火焰倏然熄灭在指间,他整个人都隐没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就在他消失的这一瞬间,水底之下的确是冒出了一个身影,先是头,然后是肩背、腰,直至整个身子,这戏法一般的场景虽然并非从不曾听闻,但亲眼所见之下,仍是显得有几分诡异。只见这凭空冒出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身青色长袍,剑眉大眼,下颌微须,脸上颇有几分威严的意味,眉目之间却隐隐含着些怒意。在他之后,又有一人从水底冒出,只见是名和他一样青色长衣的女子,年纪约摸二十出头,尚有几分姿色,一张脸却也叫忿忿不平拉扯得有些扭曲。
“师叔,这老头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依弟子看,用不着跟他客气了,这番不识抬举的人,咱们又何必要奉若上宾?”这女子一冒出来便道,话语之间毫不客气,似乎谈论的根本不是个应算作她的长辈的“老头子”。
“咱们先下山通知你师伯和师兄弟们,情况紧急,顾不得什么道义礼节了,无论如何要撬开他的嘴。”那中年男子非但默许了女弟子的主意,还变本加厉了一番。
女弟子点点头,师叔这话正与她不谋而合。她催动结界欲要上浮,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回身来,一面道:“师叔等等,这老头子的地盘端的难找,咱们先做个记号,不要回头被他的障眼法给蒙了。”她说着就近在水底捡来几块石头和贝壳、珊瑚,在方才出来的地方摆了个三角记号,对着这记号施了个禁制,以防被暗流冲散,又退后几步看了看,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这才转身向水面上浮去。
他们二人的身影先后消失了,全然没注意到萧洛在他们之后从黑暗中现身出来。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若不是偶然遇上这两人,还不知他要浪费时间找多久。萧洛看了看他们离去的方向,几步走到了那记号之前。
这两人不知要向辟遂仙人问什么秘密,却这般不客气,软硬兼施,当然不能让他们再寻到这处记号。萧洛轻轻一扬手,一团光焰自指间燃起,腾跃落在那三角形的记号上,轻轻巧巧便破了那女子的禁制。她不过是炼炁化神一级的修为,破她的这点禁制对于萧洛来说根本就是雕虫小技。她的师叔修为倒已至炼虚合道,只是看起来却丝毫没有他这个年岁该有的头脑。
眼见火光燃尽,萧洛轻轻一脚便踢散了那记号。仔细查看,这里果然有一个小小的漩涡,水流极是缓慢,若不近看根本难以察觉。萧洛听了听近旁并无他人,一俯身从那入口中钻了进去。
秦轩皓的身形从一众魔门弟子中闪出来,趔趄了两步方勉强稳住自己身子。他用力呼吸了两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吐尽胸肺中那些污浊之气。疼痛毫不留情地侵蚀他的全身,甚至已经开始侵蚀他的神智,飞雪寒风中,只觉如刀的凛冽狠狠地切割他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肤,似要将那些淌血的伤口都冰冻起来。
每一次呼吸都在寒风中腾起一团白雾,这急促而粗重的声音却有些颤抖。
握剑的手也不如先前那样挥洒自如,一招招似乎更像是出于机械的习惯性动作。秦轩皓回身看了一眼,自己所站的位置已在台阶之上大半,身前虽然仍阻拦着重重叠叠的人群,但那高高在上的三思宫,毕竟已经近在咫尺了。
秦轩皓深吸了一口气,抬手给自己布下一个结界,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强行调集起全身的力量,长剑出手,呼啸的剑气裹挟着肃杀的灵气,决然向风中挥出一个完美的弧线。
全身力气再度抽离的一瞬间,他看到面前鲜血飞溅,惨呼声中又有数人倒下。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他只觉这般的冰天雪地之中,自己的血脉却在喷张,他接连两次出手之间调匀内息敛聚灵力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的法诀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可是此时他脑海里没有思考的余地。他根本来不及去想自己的视野之外还有多少人严阵以待,来不及去想就算杀出重围冲进了这三思宫,里面还有多少阻碍,上官清凌又在哪里。此刻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支撑着他,他要进去,他的清儿在那里。
对方密集的人群中忽然有一个声音高叫道:“布阵!”
随着这声音,秦轩皓面前的数十人堪堪错身而过,在他身前几丈之外并肩站在了一起。秦轩皓再度调整内息,而趁着这当口,他们已经开始结印,数十人手中动作如出一辙,绝无二致。随着他们的动作,秦轩皓能感觉到面前强大灵力场的凝结,这数人联手的力量之强大,远出乎他能够抵抗的范围,就算他没有受伤,恐怕都难以全身而退。
秦轩皓的身子顿住了,没有贸然的动作,也没有思量如何躲闪。
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躲闪。他一抬手还剑入鞘,双手也飞快地结一个印。虽然同对方的阵法相比,自己的灵力微弱得直如蝼蚁一般,但无论如何,他还有一个出奇制胜的机会。
从他进入灵山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灵性属金,金曰从革,主肃降、收敛。
蓦然间一道光芒大盛,似乎这白茫茫的雪景都顿时黯然失色。这道霸道之极的光芒以闪电般的速度向秦轩皓直冲过去,就连漫天飞雪似乎都受到了鼓吹。
几乎与之同时,秦轩皓手中也暴涨开一道金色的光圈,闪烁间牢牢将秦轩皓笼罩住,隐隐可见其中光华氤氲,流转轻环。眼见这道光圈结成了光盾,在对方的攻势冲将过来之时,竟像一个黑洞,丝毫不留情面地将其吞噬进去!
秦轩皓没有让这股魔性浓重的灵力在自己身上停留,光晕朦胧之后只见他双手一分,对手的攻势如同被反射一般,呼啸着向他们冲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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