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青袍男子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肤色白皙,却显得有些病态。长得很平凡,只是一双眼如同黑曜石一般,望到人的心底去,摄人心魄。面上并无任何表情,十分严肃的样子。
莫荒看着那人,那人只盯着银纱,而银纱则吹着口哨,望天。
那人叹了一口气:“银纱,你若是心里还有你爷爷,就不要这么任性。”
银纱哼了一声:“他要当我是孙女就不会这样逼我!人参,不要让我讨厌你。”
青袍男子本叫任蔘,和银纱算是打小认识的青梅竹马,总是被银纱取笑为“人参”。任蔘是医药世家的独子,医术无双,一双手可以与阎王要人。而现在,他是南楚最年轻有为的御医。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何必勉强答应我爷爷和你父亲要娶我呢?”银纱一副鄙视你的表情,憋了憋嘴。
银纱的爷爷善用毒,武功也是高强,人称“毒师”。他不是一个喜欢滥杀无辜的人,却是小孩子心性,喜欢捉弄人。这样的性情倒是真性情,于是他与任蔘的父亲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一毒一医,虽说南辕北辙,但毒医本就一家,倒是让两人更加谈得来。
几个月前,银纱爷爷带着银纱游历归来,任蔘的父亲惊觉银纱这丫头竟出落得亭亭玉立,心生欢喜,便提议两家联姻。银纱爷爷一口答应,便软磨硬泡地让银纱嫁给任蔘。但银纱是什么人?自己的幸福当然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怎能在东灵的美好还没有看到,北陆的广袤还没有体会,就被圈定在南楚?于是,趁生米还没有煮成熟饭,逃吧!
原来,这就是她的未婚夫……
莫荒抬起眼,仔细打量起任蔘。
任蔘对此避而不答,只是淡淡道:“城主被你爷爷下毒了。”
“所以老头被你关起来了?”银纱挑挑眉,似乎不太相信。
那个老头,不去整人就算好的了。被关?笑话。
“毒师没事,不过……他老人家说只有你有解药。”任蔘一语道破了银纱为何被官家通缉。
原来银纱爷爷寻找银纱无果,便想到给云染城城主下了个奇毒,告诉他们只有银纱身上有解药,借此让南楚官家人寻找银纱。
好一条借刀杀……不,寻人的妙计。
银纱一摊手,做无辜状:“我身上哪有什么解药?尽是些毒死人不偿命的□□,若是你需要我可以便宜一点算给你……”
任蔘似乎动气了:“银纱,不要胡闹!事关城主性命,怎可如此玩笑?如果城主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仅是你和你爷爷,我们家也会受到牵连!”
“喝,原来是怕受到牵连啊?”银纱一声讥笑,抱胸冷冷看着他,“他人的生死,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还不想嫁。”
任蔘黑亮的眸子似乎黯淡了,那个严肃的面具在那一个瞬间龟裂了一道伤口。
他身后的官家人纷纷拔刀相向,而莫荒将银纱护在身后,不让她有一丝受伤的可能。
“银纱,跟我回去吧。救了城主之后,你想去哪里,我再也不会是你的阻碍。”任蔘看了一眼莫荒,又将目光投向银纱。
他一直都觉得银纱只是个口是心非的孩子,但也算通情达理。
果不其然,银纱思量了半晌,道:“好吧,我们跟你走。”
她笑着拉住了莫荒的手,那双手很大很温暖,包容了她一切的好与不好。
*
云染城城主楚凌云是个四十五岁的男子,青年时一身武艺,领千军万马上阵杀敌,威名远播。棱角分明的脸已经有了风霜的痕迹,却更添坚毅,如钢铁一般。四肢精瘦,强健有力。而现在,他静静地躺在榻上。
楚凌云已经陷入昏迷中大半月,像是睡着,又似乎就此永远睡去。没有人知道他中了什么毒,也没有人能够解这个毒。
他不能进食,只能靠别人喂一些流质来维持生命。银纱他们进去的时候,两个丫鬟在一旁,而楚夫人正在给他喂粥。一勺一勺,慢慢喂入昏迷者的口中,不小心流出的,被她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干净。
楚夫人并不是国色天香的妙人儿,却自有一番风韵,一袭紫衫更是衬出她高贵的气质。
她看了看任蔘,点了点头:“任御医,你来了。这两位是?”
任蔘微微一拜,一指银纱道:“银纱是来为城主解毒的。”
“哦?”楚夫人将最后一口粥喂入楚凌云嘴里。
喂完之后,楚夫人将空碗递给丫鬟,对他们三人歉意一笑,却是极为苦涩:“真是抱歉,夫君身体不适,让各位劳心了。”
她的语气中没有不信任,温温软软的,令人安心。这么一说,倒是让银纱有些不好意思了。
楚夫人微微一施礼,眼中是微微的水光:“拜托各位了。”
说罢,领着几个丫鬟出去了。
银纱自言自语道:“看着两人,感情应是极好的。而这城主似乎也不是个坏人,爷爷怎么会挑这样的人下毒呢?真是奇怪。”
任蔘和莫荒都听到了,皆是不语。
银纱没有去把脉,也没有去检查中毒者。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这个不惑之年的男子,微微皱着眉头。
“爷爷是怎么下的毒?”良久,银纱转头问任蔘。
任蔘抿了抿嘴,认真道:“毒师说下在茶水里。但当日剩余的茶水我检查过,却是没有毒物。”
“是什么茶?”
“不过是银针茶而已。”
“茶杯?”
“天青雨瓷器。”
“那天用的熏香?”
“紫檀香。”
“紫檀?”
“是,城主惯用紫檀香,书房和卧室用的都是紫檀。”
银纱走到熏香处,蹲下身,捻了捻香灰。的确是紫檀,可又似乎……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真正的毒物。
“怪,真怪。”银纱拍了拍手,摸了摸下巴,却还是留下了一道痕迹。
“怎么?你没有办法?”任蔘有些紧张。
若是城主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莫荒在银纱的身侧,用袖子温柔的擦了擦那灰色的印记。
银纱朝他笑笑,复而转头对任蔘道:“不,我已经知道了城主中的什么毒,也知道怎样解这个毒。”
“因为此毒,是我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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