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冰树森林,就是一段平路,再往后就是高山。原本驾马车三天的路程,他们却走了十天。皑皑白雪、荒无人烟,却是一路风光旖旎。
银纱抱着小火狐倍感温暖,时不时骚扰一下莫荒或是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育阿乱,快乐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只是随着离雪姬山越来越近,莫荒也越发的沉默。
这里真的有秘籍么?还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方向,走错了路?
“前面就是雪姬山了。”看了看地图,莫荒轻叹了一句。
雪姬山是最高的山,与旁边的祁兰山、乌芒山连成一线,如一道天然的屏障,阻碍所有的攻击。真正的易守难攻之地。
“我们真的要上去么?”阿乱仰着小脸问银纱。
银纱蹲下来,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当然。既然来了,又怎么不上去呢?就此放弃的话,就永远都不知道是否来错了啊!”
“呢?对吧,小莫子?”银纱看着莫荒笑。
怀里的火狐有些不安,扭了扭身子跳到了阿乱的肩膀上,不肯下来。
“可是我们直接上山的话,是不是太困难了?”银纱扯了扯斗篷,积雪簌簌的落了下来。
莫荒四处看了看,一指最矮的那座乌芒山道:“先上乌芒山,再上雪姬山。”
乌芒山最矮,却也很大,连着雪姬山较为平缓的那一面,从那里上去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不过等到真正上雪姬山,又不知道要过多久了。
“好,出发出发!”银纱干劲十足,一个人跑在最前面,仿佛要在这片雪原上飞起来,直抵最碧空的天宇。
莫荒和阿乱跟在她的身后,谁都没有发现,在那雪姬山之上,有一袭白衣之女隐藏在一片白色之中,深深的注视着他们。
*
乌芒山一如其名,乌乌森森的坚石在白雪的反光之下,格外的耀眼,如同最美丽的黑曜石。只不过这样的时节,所有的地方除了雪,什么都没有。今日算得上晴好,似乎离春天不远了,雪却不时地下下来。
银纱哼着曲子走在最前面,阿乱虽然学了十日的轻功,始终赶不上两人的脚步,远远的落在后面,踏出砰砰的声响。他肩头的小火狐不安的扭动着身躯,轻声叫唤着,像是叮咛,又像是警告。
突然间,火狐猛地跳了下来,一溜烟跑了开来,窜出好远。
“小火!”阿乱惊声叫道,连忙追了上去。
银纱和莫荒闻声回头,只见阿乱在往回跑,呼唤着小火狐的名字。
“咔!”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耳中有隆隆的响声,开始只是很细微,尔后越来越盛。;两人仰头望去,只见有一片灰白色的积云往下涌动,带着低低的咆哮。
“不好!”莫荒暗自心道,上前拉过还在呆愣中不知发生何事的银纱,往一侧掠去。
“怎……怎么回事?”银纱回过头去,只见灰白色的雪一泻而下,转瞬吞没一切,像是一头暴躁的雄狮,要撕碎一切阻拦它道路的物体。
那么美,却美得惊心动魄。
“是雪流沙。”莫荒简单答道。
引起雪流沙的原因很多,可能是阿乱慌忙中的一声呼喊,可能是之前下了一场雪,还未稳固,也可能只是山神大人发怒了。
银纱看着奔腾而来的雪流沙,截断了路上不多的枯树,摧毁了原本平整的路段。那些经过的地方,全都碎成了冰渣子,加入了那滔滔冰流之中。坚硬的岩石绞碎成了细小的石块,席卷上天。
“阿乱!”银纱的眸子猛然缩紧,定在了那个小小的黑色身影上。他追逐着小火,丝毫没有意思到身后的剧变。
银纱松开了和莫荒紧握的手,一个纵身,往阿乱的方向跃过去。
阿乱刚刚捉住了逃跑中的小火,喃喃道:“小火你个坏家伙,跑什么跑?等会肯定又会挨姐姐的骂了。”
他制止了小火的所有挣扎,转身抬眼,只见一条白龙腾云驾雾而来,呼啸着吞下天地。阿乱呆在原地,双腿像是胶着在原地,一动也不能不动。
这……是什么?
“阿乱!”恍恍惚惚中,阿乱听到银纱的呼唤,手中一紧,被一双温暖的手抓住。
不能往直接向下,要往一侧跑。用尽全力,才能活命。在自然之神面前,无论是武功高强的谁,都那么渺小。
莫荒的身影在眼前晃动,银纱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抓紧了阿乱的手,朝那道身影飞奔。
雪流沙无阻地倾斜下来,随着坡度的变缓而慢慢减缓了速度。只是前方的碎石如同急雨一般落下,叮叮哐哐。
银纱朝莫荒伸出手去,忽觉身后有一阵强大的吸力,脚尖不由自主的离开地面,连手指也无法触及到对方。
没有温度的风,那么寒冷。
银纱银牙一咬,用尽全力,将阿乱一掷,刚好落到莫荒怀里。她微微一笑,却是被那白色洪流卷入其中,再也见不到身影。
“不!银纱!”
*
冰雪终究是过去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莫荒看着那片灰白雪地,沉默不语。他的眼神太过复杂,让人不敢直视。
阿乱小心翼翼的靠近莫荒,怯生生的唤了他一句:“师爹……”
莫荒没有理他,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投向阿乱,只是盯着那片雪地,径直朝银纱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莫荒跪在雪地里,伸出颤抖的手开始挖雪。
他从来都不相信会有奇迹,而此时,他又多么希望会有奇迹,让那个语笑嫣然的女子再次出现。
阿乱默默地看着他,由最初平静的挖掘,越来越快,直至狂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心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来救他?为什么要把生的机会留给他?他不过是个路人,不过是个过客,不过是个……
阿乱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握紧,像是捏着自己的心,那里那么疼。
小火在阿乱的肩头低声叫了一声,安慰着他般的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脸。那里咸咸湿湿,是有什么曾经存在过么?
舔完阿乱的脸,小火跳下阿乱的肩头,它回头看着阿乱,又冲着他低声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这一次,阿乱没有去追。
不消一会,小火便回来了,叼着个什么东西蹭着阿乱的腿。
“这是什么?玉佩?”阿乱接过小火叼住的东西,仔细看了看。
白如凝脂,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同心结的穗子里还夹着着污迹斑斑的雪渣子。
那是银纱的玉佩。
莫荒闻言,扑过来一把抢过那玉佩,手似乎还有些颤抖。他睁着一双血红的眼,开口问道:“哪里找到的?”
“诶?”
“我问你,这玉佩在哪里找到的!”莫荒一手按在阿乱的肩头,指甲几乎要陷入他的肉中。
阿乱不敢唤疼,呆呆回答:“是小火找到的,小火……”
听到主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小火应了一声,扭着小屁股往前跑去,冲着一块地方叫唤。
那里,是雪流沙的中心。
莫荒松开手,朝那个地方跑去,再次挖掘起来。不过挖了半尺深,便看到一滩嫣红,如同曼珠沙华般,绽放在最洁白的雪中。
他突然不敢继续下去,手停在半空中,迟迟不动。
阿乱跑过来,看到那片血迹,先是啊了一声,再看了看莫荒的脸色,便自顾自的挖了起来。
底下,是一张熟悉的容颜,含着笑,丝毫不觉痛苦。只是额头上,不知在何处磕到,留下血色的痕迹。
阿乱喜道:“师爹,是姐姐!”
伸出手,却被人一掌拂开。
“师爹?”
“你,不要碰她!”莫荒的脸上没有悲戚,没有痛苦,没有任何表情,只剩下麻木。
容颜依旧,只是太过冰凉。
银纱身上的大裘、头上的皮帽子不知道被雪流沙冲到何处,莫荒脱下身上的棉袍,将银纱裹得严严实实。手指拂过她的颈部,莫荒的手忽然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那里,是不是还有生命的迹象?还是,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莫荒将银纱背到背上,往雪姬山走去。
往回走,要十天才能见到人烟;但若是往前走,越过边境,就会有人了吧?
“师爹,你要带姐姐去哪里?”阿乱向前走了一步,又不敢太过靠近。
他的靠近,对于他们,从来都只有伤害。
莫荒微微侧过头,又将头转向前方,那里是北陆最高的山峰。
“不要再跟着我们了。”
阿乱呆呆的看着莫荒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脑海中闪过的是银纱的笑脸:“叫我姐姐。听到了没有?”
是,姐姐啊……不过半个月,她给他的那么多,多到超过他所有的记忆。
该说什么?又能够说什么?他早就该走了,不是吗?为什么要留下来?不过是贪恋那一点温暖而已。可既然梦该醒了,那么就继续走下去吧!
雪姬山脚下,也受到雪流沙的影响,一地狼藉。莫荒见而无视,径直走过。背上的女子还有微弱的呼吸,微弱的心跳,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将背上的棉袍紧紧系好,选择了最陡峭却是最捷径的峭壁。无法施展轻功,也无处落脚,他便伸出手,攀上了锋利的岩石,一分分一寸寸向上,直至顶峰。
“哎呀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一袭白衣的女子站在阳光下,看不清面容,嘴角含笑的看着倒在雪中喘息的人,“居然从这里上来了呢……”
“请你,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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