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沈晏闻言,窘迫中又强撑着冷硬:“李大人为何如此说,在下份内之务自然全心做好才会来这里……”他话说一半,似乎找不到一个词句来修饰他的举动,讪讪地缄默了。
李长史似乎得了理,又是一声冷哼。
锦云淡淡笑了起来:“沈晏。本官记住了。”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颜色,便扭头对李长史说,“我们走吧。”
而后转身率先离开,走到不远处锦云又回眸望了眼,只见沈晏怀里捧着他的文稿,愣愣向这边看着。她意味深长冲他一笑,再不回头大步流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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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聚贤苑回来之后,已是华灯初上。锦云便带着玉枝上街去转悠,李长史被拒绝跟随,他只得远远目送两人离去,然后叹一声郎才女貌,啊,不对,郎有才有貌。
金陵给锦云的印象就似妩媚佳人遗落的满地香屑,捡起来却化为羡艳的伤感。她走在喧闹的街上,那些三哥告诉她的故事早已悄然画下了句号,那玉楼中女子的影像也嵌成了时光的背景。她想在模糊的往事中踟躇流连,却发现回忆都是痛的。暗笑一声,她这样的人,还能指望什么用回忆来排解寂寥。
她这边沉默不言,而玉枝就好像被紫梢附身了一样,走在热闹的夜市中步伐都跳跃了。街边小摊的各种小物什都要仔细看看摸摸,而后回身看看色淡如水的锦云,这才收敛些许,小步踱回她身边安静跟着。
锦云见她这般,索性揽住她的肩笑道:“你若喜欢什么便告诉你公子我,我帮你买就是。”
“公子说真的?”玉枝闻言眼睛一亮,抬头征询地看向她。
见玉枝这般反应,锦云心底多少有些无奈,玉枝终究只将她看作“公子”,伺候她认她吩咐。而若是紫梢,恐怕此刻早就自说自话抢过她的荷包满街溜达了。
“自然。”锦云浅笑着将荷包解下来递到她手上,“正好多买些回去分给紫梢,不然要听她埋怨好久了。”
玉枝登时弯眉笑了,这笑容被红绡灯笼映照着格外柔美动人,一扫锦云心底沉积着伤感。锦云怕是第一次瞧见她如此真的笑容,也不由得咧嘴跟着笑起来了。
“墨大人!”忽听街上传来女子的清脆叫唤声,锦云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并肩而来的两人。唤她的女子正是顾简的千金顾凝霜,而她身侧的则是楚慕淮。顾凝霜一身茜色衣裙,娇俏的脸上满是笑意,她瞧见锦云与玉枝仍相握的手,笑得多了分暧昧,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角仰起头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
楚慕淮的视线亦在她们二人身上游移一番,眸光灼灼,笑意浅浅。
锦云有些哑然,想来方才她与玉枝这执手相视而笑的场景落在这二人眼中就成了郎情妾意、无声胜有声的模样了。锦云讪笑,想松开玉枝的手,谁料玉枝却顺势半倚着她,揽住她的胳膊往后退了半步,竟是脸红怕羞的姿态。
锦云觉得她掉入了玉枝的安排里,不对,应该说掉入了华容的安排里。
这边顾凝霜与楚慕淮已经走近,顾凝霜先向锦云行了礼,又上下打量了番玉枝,赞道:“姑娘你生得真好看!怪不得墨大人如此喜欢你。”
“咳。”锦云清咳一声掩饰尴尬,“玉枝,还不快见过顾小姐。”
玉枝遂即盈盈一拜,顾凝霜又笑道:“玉枝姑娘名字好听,声音也好听。墨大人真有福气。”
这话听得耳熟,锦云下意识看了眼楚慕淮。而楚慕淮的目光,却落在身侧女子的笑容中,眼神温柔甚至带着宠溺。锦云脑海里闪过芳菲灼华中翩然的人影以及那夜月下吹箫人的眼眸,心思微沉,似是平澜骤起涟漪。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莫名,她自己都有几分惊诧。想来,还是那曲与四姐相惜的《半池秋》惹的。
“顾小姐与楚大人这是往何处去?”锦云转了话题。
顾凝霜兴奋回道:“我与淮哥哥正打算去东街的湘君楼吃那里最有名的翠玉豆糕,墨大人和玉枝姑娘要不要一同去?”说罢,她眸中却闪过一丝懊恼,似乎在暗自埋怨自己心直口快发出了邀请。
锦云看在眼里,心下了然,于是歉然回道:“方才走了一圈玉枝有些累了,我们正打算回去歇息。实在对不住顾小姐一片好意。”
顾凝霜不动声色轻轻松了口气,嘴里叹道:“真是太可惜了。”她偷偷瞥了眼身侧的楚慕淮,脸上红晕渐起。
这女孩家的心事啊。锦云暗叹,却蓦然发现自己如今竟能冷眼旁观女孩的情思,真不知该悲该喜。
而后四人双双反向散去。
锦云甫走几步忍不住回眸,隔着稀疏的人影望见那一双相伴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竟觉有一种空落之感。
莫名,陌生。让人不安。
第九章 醉迷秦淮夜 沈晏道玄机(上)
更新时间2011-7-26 11:40:22 字数:3174
而后的半个月里,锦云潜心于搜索军火交易的各种证据,也走遍了金陵每一处商会,借着联络感情收些贺礼的缘由旁敲侧击希望能发现什么。奈何杜存风藏得深,行迹诡谲难以捉摸,她所能得到的不过是些不相干很八卦的消息,比如杜存风在金陵买了几间房养了几个小妾、杜大人喜欢逛勾栏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锦云因为任务陷入僵局没有任何进展而积压了不少烦躁和怒火,又见玉枝每天都随时随地在身边默默跟着,虽知她是为了贴身照顾自己,却有意无意将一些不痛快殃及到了她身上,今日索性遣了她不许跟随。
玉枝并没埋怨或者伤心,只是服从地温顺走开。其实锦云想若是她如同紫梢那般遭到驱赶时会气得跳脚然后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识好人心,便好了。
金陵的街道一直是繁华热闹的,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漫无目的地前行,心头翻滚着酸胀之感,觉得自己现在这般模样很可笑。
她起初信誓旦旦的复仇大计被埋没在一个六百石俸禄的繁冗工作中、她想着她能站在站在父亲的那把龙椅上,如今却只能在金陵的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她甚至献媚讨好那个最恨的人,当他的挡箭牌,当他的一枚棋子。
锦云有些后悔了。是的,后悔了。
蓦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锦云浑身一僵迅速回头看去,却见火树银花下楚慕淮清俊的面容。
楚慕淮见她脸上还残余着被惊吓到的颜色,微怔片刻,而后带着些许关心地问道:“墨大人,你还好吗?”
锦云谦然一笑:“方才在想些事情,让楚大人见笑了。”
楚慕淮的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勾唇浅笑道:“墨大人撇下了玉枝姑娘独自一人打算去何处?”他面色如常,浅褐色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揶揄的光彩。
楚慕淮竟会打趣墨锦云……看来锦云最近是劳累过度了,都能出现幻觉来了。
“墨某随便转转。”她讪讪回道。
“既然墨大人无约,与淮同乘夜色如何?”楚慕淮浅笑如斯,眼眸里竟似映着星光。锦云对上那双眸,半点推阻也说不出。
小时候她时常听三哥讲起金陵的秦淮河,他说这十里繁华温柔了多少壮志挽留了多少心魂,他也就是在秦淮的画舫上遇见了一生都令他魂牵梦绕的女子。
夜幕下一串串红色灯笼挂了起来,十里繁华秦淮笙歌四起,莺声燕语不绝。她随楚慕淮坐进画舫中,柔顺通透的水波荡漾着,一粼粼一波波散开,在灯火辉映下瑰丽多彩,亦真亦幻。氤氲的夜色染上了绮丽的繁华,摄人魂魄。
夜色中不知从何方传来飘渺的乐声,断断续续时隐时现,最后隐没在浓浓夜色中。在最极致的繁华与喧闹中,蓦然生出寂寥与悲凉来。那一瞬让她想起了生命中的错失与错得,内心涨满了难以表述的情愫。
如今到了此地她才真正的明白,为何三哥会心甘情愿地将胸膛中跳动着的温暖遗落在这里。
锦云趁着夜色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对上楚慕淮灼灼的视线淡然笑着:“楚大人谈公事还有如此好的雅兴。”
楚慕淮嘴角微挑:“墨大人竟已知淮的话题了。”
锦云腹诽只有两个字:废话。两个男人一同夜游秦淮四目相对,除了谈些第三人不能听的公事还能如何。
锦云面上认真谈着:“墨某这些时日尽所能搜寻有力证据,却深感自己不过泛泛之辈。实在有负陛下的厚望。”
楚慕淮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卷案宗来递到锦云的面前。锦云展开细看,眉头微挑,轻喃出声:“竟有秘密仓库一说?”
楚慕淮沉吟片刻说道:“依淮的考量,怕是隐于了闹市中。”
“何以见得?”锦云挑眉,将卷宗小心收了起来。
“淮半月来监察宗庙,也考察过金陵城郊及临城一带,并未发现任何可以保藏的地方。正所谓‘大隐隐于市’,若是我们寻到了它的位置,此事便算了结。”楚慕淮说罢,看向锦云询问她的想法。
锦云颔首应了,松口气般说道:“多谢楚大人为墨某指点迷津。”
楚慕淮修长白净的手执起桌上细凤花雕的酒杯为分别为锦云与自己斟满,依旧含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淡笑:“现在淮与墨大人不谈公事,共饮几杯如何?也算犒劳一下奔波的同伴”
尽管心知肚明楚慕淮的寒暄客套,她的心窝因那“同伴”二字,竟是流过一阵暖意。
于是她举杯,与楚慕淮的杯盏相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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