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一声,两人相视一笑,而后她仰头一口饮尽杯中佳酿,似是要将重重压力与不快全部咽下。
孰料那佳酿闻起来醇香,入口却极为辛辣,她顿时被呛住急忙衣袖掩口咳了起来。原想潇洒一回做个豪爽饮酒的铁血少年,不料毫无情面地露了馅。
锦云一面咳一面偷望面前人,真心希望他并没在意她这些举动。
很不幸的,楚慕淮看得一清二楚。他愣愣盯着锦云窘迫尴尬的神色,回过神后竟朗声大笑起来。锦云见过他芳菲下莞尔温润的笑;见过他意味深长满是探究的笑;见过他无奈的苦笑;见过他不明意味的冷笑。但从不曾听过他这由心间发出的笑声,就算是因为撞见了锦云窘态。那声音清润而爽朗,直直闯进来,犹如昙花开于春风的一霎那。
“淮从不知墨大人不会饮酒,擅自摆了酒实在唐突。”楚慕淮止了笑,“淮再自罚一杯。”
他微仰头一饮而尽,下巴与脖颈展露出完美的弧度。(曲忽然很想吐槽:锦云其实可以把这种行为理解成嘲笑和鄙视)
锦云心中一动,还未多想便出声问道:“墨某有一事很好奇,楚大人的名字……‘慕淮’二字,‘慕’的可是这秦淮?”
“慕秦淮?”楚慕淮重复了遍,而后执着杯盏轻笑出声,“淮从未细想过自己的名字,不过这解释颇有意思。”他又将酒杯斟满,抬眸望向锦云,眸彩映着秦淮的灯火浓重而炯炯。
锦云无话继续接下去,随他又饮了半杯。她这才从那辛辣中感受到清冽甜香,忍不住添满饮尽。
“墨大人似乎有些烦心事?”楚慕淮见她接连几杯,并不像是闲情品酒的模样。
锦云很少饮酒,这会儿几杯下肚又饮得急了竟觉得有些轻飘,身心似是腾跃起来。她执杯静默了许久,忽而抬头望着楚慕淮问道:“你可有过后悔的感觉?”
“后悔?”楚慕淮微愣,不知她为何想到了这个。
“对,后悔。就是……曾经做了些事情,得到了不好的结局。现在好懊恼为什么当初这样做了而不是那样做,不然也不会因此付出惨痛代价。”锦云的头晕乎乎的,身心瞬间处于极度的放松,心里有什么都如数絮叨着并且未觉任何不妥。
楚慕淮只得顺着她的话回道:“淮认为,过去的事情都已成定局,有时回头去看也许并不圆满。然而后悔亦无济于事,墨大人若是为某些事感到后悔,不如将这后悔看作一种遗憾,那付出的代价便看作怎样去弥补遗憾直至它圆满。如此也不至于太过郁结。”
“无济于事……”锦云闻言,喃喃重复了遍,接着莞尔笑了,“楚大人说的是,要弥补,要弥补的。”她只觉自己似腾云般有些晕乎又很畅快,将阴郁一扫而空显得格外轻松。
锦云略显苍白的脸此刻因酒劲的缘故泛起淡淡的红晕,似是抹了淡红色的胭脂,醉态的妩媚里划过一丝妖娆。浓密的睫毛随着她双眸的缓慢眨动轻盈扑闪。蓦然多了几分阴柔之美。
楚慕淮蹙眉盯着眼前的墨袍少年,有一瞬间心中曾腾升起一种奇怪的念头来。
锦云怕是醉了,而且醉得不轻。
楚慕淮扬手撩起帐帘吩咐船家掉头回去,这厢锦云却缓缓撑着桌面站了起来,歉然笑道:“晕乎乎的,墨某……先出去吹吹夜风清醒一下。”说着缓步朝船舱外走。
正是船夫掉头的功夫,船身左右一个晃动,她本腾云的双脚也软了下来歪歪斜斜就往一边倒下去。楚慕淮连忙拽住她的袖子防止她撞到,锦云软绵绵的身子却顺着这股力气而来,落在了楚慕淮的身上。
楚慕淮没有时间思考,便将她接入了怀中。一股淡淡的清香瞬时随着墨袍少年而来,萦绕于他的鼻尖。让他的脑海有那么一时半刻的空白。
楚慕淮无奈俯看着倒在自己膝上已然睡过去的少年,只见他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安然睡去,眉头却不由自主轻轻蹙起似为什么事而忧虑伤感。这根本无法将他与墨锦云相联系起来。
今日的墨锦云的确不似墨锦云,从饮酒被呛、说着胡乱又很絮叨的话语到如今醉酒睡去,简直是从前今后恐怕都不会出现的事情。
楚慕淮回来起来忍不住摇头浅笑,目光又落回锦云身上。
她红纱灯映衬下的脸庞面若桃李,胸膛也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他视线落在略显松散的高领领口上,看见了脖颈细滑白润的肌肤。
他眉头微蹙凝视了许久,终是别开了。
心底忽然萌生起一种好奇,想知道墨锦云到底为何事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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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醉迷秦淮夜 沈晏道玄机(下)
更新时间2011-7-28 19:30:54 字数:2441
她从昨夜的宿醉中醒来,扶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脑袋半撑起身,转眼望见窗外明媚的光线透过窗棱照射进来,斑驳洒在平整的地面上,温暖而宁静。
脑海里茫茫然空旷,她仔细回忆片刻却只想起一些模糊的画面来。秦淮河画舫夜游,她饮了酒揶揄楚慕淮的名字,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然后呢?锦云估摸着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兀自懊恼抚额。
门吱呀被推开,玉枝端盆走了进来,见她散发坐在榻上便莞尔笑道:“公子醒了。”而后走来伺候她起身洗漱。
锦云昏昏沉沉站起来,犹疑片刻开口问道:“昨晚我醉了?有……发生什么事吗?”
玉枝将湿润的帕子递到锦云手里念着:“公子可不是喝醉了。都亥时了玉枝被唤道门口迎公子,瞧见一顶轿子停在门口,楚大人则在边上侯着。”而后颇为担忧地看了眼面色尴尬的锦云,“公子以后可万万不能这样,玉枝瞧着楚大人神色闪烁不知是否发现了端倪。”
锦云一点都不记得了,经玉枝这么一讲窘迫得很,想到楚慕淮灼灼的目光遂即生出不安和隐忧。
她似乎这段时间太过纵容自己的心绪了。
半个时辰后,锦云从厅堂用完早膳出来,忽听门廊下一阵吵闹声。她随意瞥了眼见有两人相对讲着什么,言辞颇为激烈。
一人是李长史,另一人锦云倒也认得,正是不久前在聚贤苑遇见的布衫少年沈晏。沈晏依旧一身干净利落的靛蓝色布衫,发髻打理得整齐,挺直了腰背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初见时睡眼惺忪之感。
锦云负手缓步踱近,想听清他们在争吵什么。李长史先看见了锦云,连忙俯身行礼,沈晏嘴边仍有话欲讲,也强自咽下向她行礼。
“这大清早的,二位在谈论什么不妨让本官也听听。”锦云如是说,视线落线由愤愤未平的沈晏身上。
“回大人,并没什么要紧的事,实在该死竟吵到了大人。我们这就退下。”李长史哈腰谢罪,欲强拽沈晏离开。
沈晏却站住不动,对上锦云探究的视线恭声道:“大人,小的有一事请大人评理。”李长史瞪着眼睛上前去拽沈晏,低声怒斥:“你这点破事还敢打扰墨大人!你真是……”
锦云冷然一个眼神将李长史还未说完的话截住了,浅笑道:“你但说无妨。”
“谢大人。”沈晏作揖,“府中一个门下书佐母亲病重,便赶回家日夜照顾卧床老母十余天因此耽搁了些工作。长史欲将他辞退,可这人与他老母全凭着书佐一点微薄的薪金过活。若没了这份差事,怕他们母子二人生活更加艰难。小的请求大人出面准许他留在府中,那些耽搁的工作由小的替他做完,这月的薪金也从小的这里补给他,这样还不行么李长史?”沈晏愤愤说完,盯着李长史就等他再给一个明确答复。
李长史讪讪望向锦云,生怕哪里惹恼了她。
她闻言却好笑地摇摇头:“这是府上的事,本官怕是无权干涉。你找错人了。”此言一出,但见沈晏神色微暗,颇为失望地垂下了头。“不过此事的确不至于到辞退此人的地步,若是李长史退一步就由沈掾史的提议也不错。”
“是是是,下官明白。”锦云都如此说了,李长史自然不敢再多说,连忙应了下来,偷偷斜眼狠狠瞪着沈晏。
沈晏也朝锦云又作揖谢道:“小的谢过墨大人!”
“也难得沈掾史热心有义气。”锦云露出几分赏识之色,又转身看向李长史,“本官想查阅一些关于金陵出入城关税收的卷宗,不知可否。”
李长史笑着应道:“自然自然。哎!沈晏,这些不都是你负责记录在案的吗?就由你伺候着墨大人,若是出现任何差错小心你小子的掾史!”李长史一会儿谄媚一会儿刻薄,脸变得倒挺快。
沈晏不再理会李长史,领着锦云往卷宗库行去。
卷宗库里十几万卷书册有条不紊整齐排列在一排排书架上,沈晏径直走到一排书架下,爬上梯子抱下一捧又一捧卷轴摊在了书案上供锦云查阅。锦云看着他忙碌却从容的身影,暗自点头。
“大人,这出入城的收税记录都在这里了。”沈晏抹了抹额上的汗,退至一边。
锦云从这五年的记录看起,奈何数目繁冗看得颇为吃力,蹙眉道:“沈掾史,你与本官一同将这三年内的大宗货物挑出,标记它的出处与经手人。”
沈晏闻言,犹疑着抬头问道:“敢问大人为何要查阅这些?”
锦云扫过去的眼神顿时凛然,眉目微挑似笑非笑说道:“本官作何事,需要一一禀报给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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