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日报》,就是没有日文的《人民日报》。我家里有从《人民日报》上剪下的三幅漫画。我看得懂漫画,却看不懂中文。中国的漫画很好懂。侵华战争时,我在中国辽阔土地上多次看过漫画。这些漫画有政府军画的,有八路军画的,还有各地老百姓画的。这些漫画内容差不多,都是伸出一只大拳头,把我们日本军打出中国去。”藤井伸出一只拳头比划着。他说:“中国有位漫画作者叫方成,你知道他吗?”
我说:“方成是中国优秀的漫画家,我喜欢看他的漫画。”
藤井说:“上次我在图书馆遇见两位日本女青年,她们是日本妇女基金协会的职员。从联合国科教文组织发下的文件中得知,中国贫困地区不少女孩子受不到教育。她们特地来图书馆查找《人民日报》上的具体报道,好让更多的日本妇女伸出人道主义的援助之手,帮助中国贫困地区的女孩子。可是她俩和我一样看不懂《人民日报》,真遗憾。日本人不了解中国人实际在想什么,也不了解中国人担心什么,愤怒什么。日本驻北京的记者有几十人,他们发回的消息可信程度高,但他们是从日本人的角度看中国。如果有了日文版《人民日报》,我们普通日本人才能了解中国人的心声。而研究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大学、政府机构、企业研究室,也得到了方便。这对于两国的交流不是很好吗?你说图书馆有《人民日报》关于‘皇军帽’的报道,拜托你把它复印下来,译成日文,下周四带来,好吗?我让你付出劳动,非常抱歉。”
我们两人伴随着东京夜晚的无数灯火,随便聊着。
分手时,藤井叮嘱说:“你记住,下次来,千万到我家来吃饭。下周四咱们用电话预约东京最高级饭店的中国饭菜。但是如果你没把《人民日报》上关于‘皇军帽’的复印件拿来,糊弄我老头子,我会很生气。”
周四,我带了《人民日报》复印件和我用日文电脑打出的译文,去了藤井家。
三
那篇文章叫“毋忘历史”,刊登在1996年8月6日的《人民日报》上。藤井先生拿到《人民日报》复印件和译文就急忙四处找老花镜。他孙子在传真机上复印了一张,也急忙看了起来。藤井孙子长这么大头一次看见中国的《人民日报》,上面还有关于他爷爷的“皇军帽”被某些中国青少年喜欢的文章。这种新奇事物已远远超过耳环、鼻环、舌环、肚脐环所产生的刺激。
我认识的鬼子兵
> 耳环、鼻环、舌环(7)
耳环、鼻环、舌环(7)
东京“皇帝园林”饭庄的先生、小姐来了。两位日本小姐楚楚动人,彬彬有礼。她们先把桌子擦净,铺上印有“皇帝园林”饭庄的白桌布,然后把各种广东菜摆上,啤酒箱放在一边,里面有冰块。先生用蹩脚的日文问我:“就您一人用餐?”我说:“他们两人不吃饭,正吃报纸呢。”于是两个日本小姐也凑过去看。她们惊喜地说:“呀,我们看过台湾的报纸,今天看到了《人民日报》啦!”
原来男士是台湾人,他和几个厨师承包了“皇帝园林”中餐厅,每年给台北寄回大量外汇。*人在老鬼子藤井家相见,十分亲切。语言的障碍没有了,各自从胸膛里倒出的家乡话,活像用两个瓶子往一个杯子里倒啤酒,没两下就溢了出来。他说:“没想到有的大陆青少年喜欢‘皇军帽’,这在台湾是绝对不行的,民众不答应!老人不答应!屈辱的历史也不答应!我当过两年阿兵哥,是海军。面对日本强占钓鱼岛,不许我渔民去捕鱼,非常气愤。”
他们三人复印了三份《人民日报》、两份我打的译文,急匆匆走了。走前,黄先生送我一张名片,约我去“皇帝园林”吃饭。我说我是个留学生,没钱,不好意思去。他瞪大眼睛用台湾普通话说:“笑话!你去还要你付钱?”
“毋忘历史”这样写道:“报载,前些时候,东南沿海一带城市街头出现了一种很反常的景观:在熙攘的人群中,不时看到一些头戴‘日本军帽’的青少年,十分扎眼。
“何以出现这种反常现象?原来,该地有的企业为了赚钱,便‘别出心裁’地大量生产这种‘皇军帽’,‘推向市场’,于是,此处街头、旅游景点便出现了不少销售这种‘皇军帽’的摊点;于是,一时间这种‘皇军帽’竟成为‘抢手货’,街头也便出现了这种反常、扎眼的‘景观’!根据群众反映,此地有关方面及时采取积极措施,制止这种生产、销售、购戴‘皇军帽’的不良行为。全市已收缴查封‘皇军帽’上万顶。
“中国曾饱受日本军国主义侵略、掳掠、蹂躏之苦。当年,日本侵略军就是戴着这种帽子在中国大地上横冲直撞、烧杀掳掠,给我们中华民族造成了深重的灾难,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而‘皇军帽’正是当年凶残的日本侵略军的一个特征。如今,这种帽子却堂而皇之地戴在一些中国青少年头上,岂不让一切有良知的中国人愤慨、痛心与深思!
“无独有偶。此类反常‘景观’又岂只是某一城市街头一些青少年头上的‘皇军帽’?一个时期以来,一些地方的商场不是将当年法西斯的徽标、军刀、日本军国主义侵华军舰之类‘玩具’也堂而皇之地摆上了柜台,向孩子们推销么?
“仔细想想,一些地方冒出此类反常现象,并非偶然。它反映了殖*义文化残余在一些地方、一些方面、一些人身上,还是有所反映和表现的;也反映了在商品经济大潮冲击下,一些人受拜金主义思潮影响,利欲熏心、惟利是图、寡廉鲜耻的心态与举止。难道不是么,一些人为了赚钱,可以不顾民族大义,不顾社会效果!在这些人心目中,只要能赚钱,什么都可以生产、出售,乃至良心、乃至国格、人格都可以拿去换钱!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一些青少年对祖国和民族苦难历史的无知与麻木,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就说那些青少年争相购戴‘皇军帽’这件事吧,其心态举止实在让人忧虑!且听他们是怎么说的:有的青年说,我们戴这种帽子‘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有的青年说:‘从审美的角度,个人有选择的自由’;一些青少年说:‘戴这种帽子很好玩’;一些青年人甚至说:‘都什么年代了,还管那么多。’
我认识的鬼子兵
> 耳环、鼻环、舌环(8)
耳环、鼻环、舌环(8)
“听听,象征日本侵略军狰狞面目、血腥罪恶、禽兽行为的‘皇军帽’变成了‘很好玩’;面对祖国的苦难历史、深重的民族灾难、民族大恨,竟说什么‘还管那么多’;面对对自己祖国母亲施暴的恶魔形象,竟‘无所谓’!以丑为美,竟成为一些人的‘审美自由’!一些青少年这种消极、荒唐、麻木、颓废的心态举止,是多么可怕、多么危险啊!
“城市街头出现‘皇军帽’这种现象提醒我们:实在应该对国民尤其是青少年深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中国近代史教育、民族苦难史教育,使广大国人、使青少年一代毋忘历史。
“青少年朋友,让我们牢牢记住这样一句名言吧: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
《人民日报》的评论让藤井老鬼子感慨万干。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这些中国青年人,实在无知啊!”
我和藤井还有他的孙子一起用餐。
藤井说:“你说日本青年好,好在何处呢?”他一边吃一边问我。“就他这个德行,有什么出息呢?”他指着他孙子说。他孙子高中毕业,考了4年都没考上大学,现在当“社会人”,一边打工,一边复习功课。
我对藤井说:我遇见过许多日本青年,其中大多数不关心政治,但却在努力工作、学习。绝大多数人从高中起就打工。日本青年的优点是热爱劳动、遵守纪律。劳动是人类的美德。从精神世界的美好到物质世界的充裕,都离不开劳动。日本有钱人家的孩子或没钱人家的孩子都去打工,这就是日本向着富足稳定的社会迈进的法宝。
1989年我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过一篇题为“北京地铁卖报女”的文章。一个高中女学生在北京地铁卖晚报,就是所谓的打工,这条消息在日本本来就不算“人咬狗”式的耸人听闻的新闻。但当时在北京还没有打工的学生,这就成了新闻,几家《文摘报》作了转载。
那个女孩为什么在地铁卖报呢?原来她爸是赴美国的中国留学生。他在美国耳闻目睹,包括亲身打工使他感到有必要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他坐着地铁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每天卖100份《北京晚报》。我采访她父亲,她父亲说他女儿学习很好,而且通过卖报,接触实际社会,这对她一生都有好处。
藤井爷俩感到有意思,他们都把筷子拿在手里,专心致志地听我讲。
我说我打工就遇见很多日本高中学生。一次遇见一个高中生,我们一起洗盘子。他说他打工的目的是想买一个cd机。我说你找你妈要钱不就成了吗?他说不行,同学们都是自己打工,所以他也来试试。干了几个晚上,他说:“太累了,我要累死了。我妈妈的工作真不容易,还要供我念书。”当时我在北海道一所大学学习,也是晚上去洗盘子,一小时工钱能买一碗面条。我洗的盘子堆得像山一样高。
我还见过日本学生送报纸。日本全国的报纸发行量是人口的三分之一,光《读卖新闻》就发行1100万份。几乎家家订报。订报的人在早上7点30分以前都能看到报纸。日本送报的人早上5点30分起床,而且一定要把报纸送到订报人指定的地方。其苦、其累、其艰难,自不必说。日本有的青年戴着耳环、鼻环、舌环、肚脐环和*环,但他们在工作和学习的时候,绝对认真,精神专注,这来源于青少年时的劳动教育。
我认识的鬼子兵
> 耳环、鼻环、舌环(9)
耳环、鼻环、舌环(9)
藤井的孙子听着使劲地点头,认为我说得对,认为我能理解他们青年人。
我对藤井说:听中国电台报道,中国北京有个“宏志班”。宏志班的孩子都是家庭困难的孩子,或者是父母双亡、或者是只有单亲、或者是父母都是残疾人。这些孩子从小就必须劳动,起码要帮助父母做家务劳动。据电台说:这些孩子为了去北京卢沟桥参观“抗日纪念馆”,没钱坐车他们就走着去;到了卢沟桥,别的孩子有吃有喝,而他们只吃简单的干粮。他们知道父母生活不容易,都尊重父母,都热爱学习,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有的中学生对父母的教育有逆反心理,甚至看不起父母,而宏志班的孩子们都没这个毛病。
藤井爷孙俩听呆了,我连忙说:“吃,多吃。中国菜要趁热吃。但日本青少年不关心政治不好,这是打工所教育不出来的。至于耳环、鼻环、舌环,那无关紧要。”
我喝了一口啤酒,对藤井爷孙俩说:东京原宿车站边上有个公园,每到周六、日都聚集着一批小姑娘。她们不但有耳环、鼻环、舌环,而且奇装异服,头发都染得花花绿绿的。她们集中在那儿,不打人,不骂人,不乱叫,不酗酒,可算是东京的一道景观。她们只是在那儿聚聚,比一比,聊一聊。这和中国的小流氓、莫斯科的嬉皮士、纽约的暴走族、哥伦比亚的吸毒集团有着明显的区别。我对其中4位小姑娘进行过追踪调查。她们不和父母住在一起,都在nec集团电脑软件公司工作。她们的社长田中先生告诉我:“日本女人心理青春期很长,这4个人都住公司宿舍,有三人有男友。她们每天工作9个小时,脑力劳动很累。至于休息日去哪儿,我不管。耳环、鼻环、舌环、红头发,我也不管。她们工作努力,我非常爱护她们。只要她们心情好,我看头发什么颜色无关紧要。作为中国记者,我建议你也把头发染红,然后用发胶把它们竖立起来。我相信戴耳环、鼻环、染红头发白头发的小姑娘都会喜欢你。她们认为中国记者善解人意,乐于和你交谈,告诉你工作怎样紧张啦,男朋友怎么坏啦,奇装异服多刺激人啦。我可以告诉你这样的理发店在哪儿”。说着他给我画了张图,告诉我坐哪路电车去最快。
我揪起一把头发,作了一个鬼脸儿问藤井爷孙俩:“如果我把头发染红,再用发胶立起来,挂上耳环、鼻环、舌环,夜里去日本人家送外卖,日本人真的不在乎吗?”他们俩大笑起来,把满口饭都喷到桌面上的盘子里。
在这两代日本人的笑声中,我不禁独自感慨:这位叫藤井的日本老兵,他1937年随侵华日军进攻中国,1943年在安徽被俘,参加过在中国的反战组织,1950年回国。他不是政治家,却有着清楚的头脑。虽然他在中国干过坏事,但是他能痛恨那段侵华历史并教育他的孙子,我就感到他很难得了。
我认识的鬼子兵
> 驴、马、虾及山水画(1)
驴、马、虾及山水画(1)
一
据宝珍饭店老板说,镰仓家从前不大订饭,自从我干上外卖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镰仓爱和我聊天,好像是从房子开始的。
镰仓家新盖的小洋楼占地100平米,坐落在东京闹市区的中心。白色小洋楼周围有战前的旧木板房,也有更漂亮的洋楼住宅。有许多日本人,一生的积蓄就是为了盖一栋像样的房子。他们先在银行贷款,然后在10—20年中慢慢偿还。镰仓家有没有贷款,不得而知。
镰仓家的小洋楼不但外表美,内装修也极讲究。日本的建筑师常去国外旅行,世界上所有漂亮的民用建筑设计方案都被他们借鉴来了。但建筑材料却具有日本特色:轻、保温、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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