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蓝色怪圈的人_分节阅读 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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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自己失明为借 口,想忘记过去的一切,总想着推陈出新,标新立异。就像那次,在圣雅克咖啡馆里,他遇见了一个热情的女人,她很聪明,可能有点精神 失常,但是很有活力,这一点很明显。而他呢,都做了些什么呢?和往常一样,他想表现出一点与众不同,用一些不寻常的语句,讲一些不寻 常的事情。目的只有一个,让对方产生这样一种想法:看这家伙,虽说是个瞎子,可不一般啊!

    那个女人果然中了圈套。她试着进入这场游戏,用最快的速度回答他那些要么虚伪、要么粗鲁的问题。然而,她本人却是真诚的,充满感 情地讲了一个鲨鱼的故事,还自告奋勇地要看他的那双眼睛,以便告诉他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只是想制造出一些惊人的效果,他压制 住内心所有的感情,极力要把自己表现成为一个英明、无耻而又有思想的人。“不,没有,夏尔,”他想,“其实你表现得很糟糕,在这么多 出闹剧中,你甚至不能判断自己脑袋里有没有正确的东西。”

    他就这样走在大街上,是为了吓唬别人,是为了向别人要求这种可怜的权利,还是为了在红绿灯前敲着白色的竹竿靠近他们,让他们主动 来问:“需要我帮您过马路吗?”当然,这样做是给别人添麻烦,然后自己再去独享那份特权。可怜的人们啊,他们一言不发,静静地站在人 行道边上,就像地上的石头一样不幸。这时,夏尔,你就开始实施报复行动了。你这个身材高大、内心卑鄙的混蛋!而那位女士玛蒂尔德女皇 般高尚,却是那么真诚,甚至还在夸奖你相貌英俊。说实在话,这句话很让你高兴,但是你无法向她表现出那份喜悦之情,无法感谢她的这句 话。

    夏尔摸索着行走,在人行道的一边停住了脚步,这里有个井盖。他想用白色的竹竿戳戳旁边的行人,听到“需要我来帮您过马路吗”的声 音,然后回报给对方一个坏坏的微笑。“您可真难缠!”对方的回答让他想到了善良的玛蒂尔德的声音。

    于是他转过身来。

    6

    当格拉尔想极力忍住。但是第二天一早,他还是瞄了一眼报纸,忽略掉那些政治、经济、社会新闻标题,甚至跳过了最喜欢的花边新闻。

    但是,没有关于画蓝圆圈的人的任何报道。这件事不可能不引起记者们的关注。

    然而,这件事情却被他发现了。

    昨天晚上,最喜欢听他讲故事的女儿,就是第二对双胞胎里的老大,曾对他说过:“你的新老板的名字可真有趣,翻译过来就是‘来自亚 当山上的洗礼人神圣的让’,你觉得好玩吗?爸爸只要你高兴,我就高兴。你哪天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当格拉尔对这四个孩子倾注了无限的父爱,其实他也很想带孩子们见见亚当斯伯格,自豪地向他的上级介绍:“他们有着天使般的脑袋。 ”但是,他不能保证亚当斯伯格会喜欢他的孩子。“孩子们,我的孩子们,我的宝贝。”他自言自语道。

    他把本区所有的分署负责人都召集到办公室开会,想知道有没有人在本地段发现了蓝色圆圈,因为所有的人都对这个感兴趣。他的问题引 起了大家的一阵惊讶,他只好又解释说,是帮一个心理医生调查的,也就是给自己的朋友帮个忙。是的,当警察的都知道,总是有人找来帮点 小忙的。

    头一天夜里,巴黎又多了两个圆圈。第一个是在第十四区的绿磨坊街,被一名警察发现的,他欣喜若狂;第二个是在同一区的冷牛街被一 名妇女发现的。

    当格拉尔感到了紧张和不安,上楼去找摄影师孔蒂。孔蒂拿好了手提箱和皮背带,准备出发,他全副武装的样子像个士兵。孔蒂身体一直 很虚弱,看着他背着这一套复杂的设备,当格拉尔不由产生了一种敬意,也感到很放心。他知道,孔蒂不傻,一点都不傻。他们先到了绿磨坊 街:圆圈就在那儿,蓝色的大圈,周围还有一行漂亮的斜体字,在靠近圆心的地方有一块腕表。“为什么用这么大的一个圆,圈住那么个小东 西?”当格拉尔第一次发现,二者竟是如此不成比例。

    “别碰!”这时孔蒂走进圆圈,想看个究竟,当格拉尔冲他大喊了一声。

    “怎么了?”孔蒂说,“又不能让这块小手表给杀了!你去叫法医来啊!”

    孔蒂说着,耸了耸肩膀,走出了圆圈。

    “用不着叫法医,”当格拉尔说,“他说要你照着原样拍下来,请吧!”

    但是,直到孔蒂拍照的时候,当格拉尔才意识到,亚当斯伯格让他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如果这时候正巧有个分署的警察经过这里,肯 定会说,督察先生在第五街区不务正业,竟然对着一只小小的腕表拍照,真是小题大做。当格拉尔又想,如果真有警察这么说,他就要反驳, 说自己跟亚当斯伯格一起不务正业。现在,他还没有完全结束帕特里斯·威尔努的案子,而这桩案子本来应该在第一时间完成的。

    他的同事卡斯托肯定又要猜疑了。

    埃米尔理查德,这条阴森笔直的道路是通向蒙巴纳斯公墓的。到了这里,当格拉尔才知道为什么那个发现第二个圆圈的女人会来这里, 只有这里才能发泄和消除她内心所有的悲愤。

    事情渐渐变得严重起来。

    “你看到了吗?”他问孔蒂。

    在他们面前,蓝色的圆圈里面是一只被压死的猫的尸体,却没有一滴血。这只猫肯定是被人从水沟里拿到这儿来的,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 了。现在这一团脏兮兮的皮毛躺在这条阴森恐怖的街道上,被一个蓝色圆圈包围着,旁边还有一句话,“维克多,你这个坏家伙,在外面干什 么?”这一切就好像是巫师导演的一出荒唐的哑剧。

    “我已经拍好了。”孔蒂说。

    当格拉尔隐隐约约地感觉出,孔蒂已经知道什么了。

    “我也好了,”当格拉尔说,“咱们赶紧溜吧,别让分署的那帮家伙在这里撞上咱们。”

    “是啊,”孔蒂也表示同意,“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亚当斯伯格十分冷静地听着当格拉尔的报告,让两唇之间夹着的香烟自然地燃着,半闭起眼睛,以免烟雾刺伤了眼球,他惟一在做的一件 事就是用牙齿去咬破自己的手指。当格拉尔在一点点介绍情况,也逐渐发现,亚当斯伯格已经用他自己的价值观体系把在埃米尔理查德大街 的发现记在了心里。

    但是,是怎样的价值观体系呢?当格拉尔拿不准。亚当斯伯格分析思考问题的方式,他总觉得高深莫测,令他惊恐万分。有的时候,这种 感觉仅仅持续一秒钟,于是他对自己说:“别怕!”

    但是,他知道,在警署里,如果有人听说此事开始议论,警官带着一群督察在画蓝圈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他就要为这种谣言辩护。他现在 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前天晚上圈里是只死老鼠,”当格拉尔说,像是自言自语准备好一套搪塞同事的话,“昨天晚上圈里是只死猫,真是恶心。但是还有一 次,圈里的是块腕表,孔蒂说得对,这块表可没死。”

    “不,不是这样的,表也死了,”亚当斯伯格说,“显然它死了。明天早晨和孔蒂一起继续今天的工作,当格拉尔。我要去见精神病专家 韦科尔洛里,这件事情首先就是他提出来的。我很想听听他的意见。但是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别人知道得越晚越好。”

    在出发之前,亚当斯伯格给玛蒂尔德·福雷斯捷写了一封信。今天早晨,他给巴黎一些主要雇佣盲人的单位(比如调音室、出版社、音乐 学院等等)打了电话,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查到了夏尔·雷耶的下落。他几个月以前来到巴黎,住在靠近先贤祠的伟人宾馆里,亚当斯伯格把 所有这些信息都写在信里寄给了玛蒂尔德,这些信息也随信一起从他的记忆里消失了。

    7

    “勒内·韦科尔洛里也不怎么样嘛”,这是亚当斯伯格对他的第一印象。亚当斯伯格很失望,因为他总是想象得太好,以致现实的落差 让他有点儿难以接受。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有点儿不好。然后,亚当斯伯格就想发火了。因为对方总是话讲到一半停下来,问:“您跟得上我的思路吗?能跟 得上吗?”或者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比如:“我认为,苏格拉底式的自杀只是一种模式,不知您是否同意我的这个观点?”问完以后却不等 亚当斯伯格回答。韦科尔洛里只是做一些表面文章,把大段时间浪费在天花乱坠的吹牛上。这位肥胖的医生背靠着安乐椅,双手放在皮带上 ,好像在沉思,过了一会儿,似乎准备好了一套长篇大论,一开口就是:“警官先生,这个病人可不寻常……”

    除此之外,当然,这个家伙一点也不傻。会谈已经过了一刻钟,进展稍好了一些,虽然还不够精彩,可是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这个病人,”韦科尔洛里说,“所表现的症状不同于常见的精神病人,不知您是否同意我这个医学判断。下个定义来说,疯子就是疯 子。千万不要忘记这一点,您跟上没有?”

    韦科尔洛里对自己这一套流程乐此不疲,他又继续说:“因为那些人是疯子,而疯子总是过分注意细节,吹毛求疵,且拘泥于形式。您 能跟得上我的思路吗?换句话说,我们从这个病人身上能发现什么呢?随意地选择目标、地点和时间画圆圈,甚至是随心所欲,夜里想画几个 就画几个……啊,您发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没有?

    这个人行动的所有参数,比如选择的目标、时间、地点和街区都是变化的,好像每次行动都是根据这个或那个参数。就是说,亚当斯伯格 警官,没有哪个疯子会根据某个参数行动的,您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一点是所有精神病患者的共同特点。疯子做事情总是按照当时的想法,而 不会根据什么条件。没有任何偶然事件有足够的力量与疯子的躁狂行为相抗争。我不知道您是否听懂了?”

    “所以说,这个疯子很不一般,我们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个人没有精神病。”

    “是的,警官先生,差不多可以这样判断。于是就提醒我们注意一系列的问题:从病理学角度分析,如果他不是个疯子,画这些圆圈以前 ,在作者的头脑中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目标体系。就是说,我们的病人想用‘圆圈圈住物体’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为的是要向我们展示点什 么。您听明白了吗?比如,要告诉我们:人们丢掉了东西以后就再也不会在意它们了,一旦这些物品的使用价值耗尽,失去了原有的功能,我 们就会对它们视而不见。比如,我带您去一条街,问您:‘街上都有什么?’您回答:‘什么也没有’。然而,事实上(他特意强调了这三个 字),地上有很多东西。您跟上我的思路没有?这个人好像经过了一番痛苦的思考,形而上学的也好,哲学的也好,或许还带有些诗意的,思 索人类究竟根据什么来判断一件物品有没有价值。于是,在他看来,或许,事物的存在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通过我的一系列观察,得出的 结论就是:请注意,不要笑,这个画圆圈的人,这个疯子很可能是个头脑敏锐的人,除了画圆圈以外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思想。他画的 这些圆圈表现出一种思维的混乱,但是创意十分独特。您听懂没有呢?总之,这是个很强的人。”

    “但是,这一系列举动也有几个例外,比如圈住的老鼠就不是生活用品。”

    “我已经跟您说过了,这其中有很多不符合逻辑的东西,和第一眼看到的不大相同。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要找出它发生的 真正原因,真是让人头大啊!从我们的病人的角度来看,他展示了死亡就是把活着的生命转化成另外一种东西。从那一瞬间起,情感就已经离 开了没有灵魂的身体,千真万确。自从瓶盖离开酒瓶的那一刻起,瓶盖就变得一文不值了。还有,要是一位朋友的躯体一动也不动了……那么 他是怎么了?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人们的思想,下个定义来说,就是死亡。”

    韦科尔洛里向后靠椅背的时候,话停了一下。他直直地看着亚当斯伯格,好像要说,现在,竖起耳朵,我要宣布一个耸人听闻的结果。 但是亚当斯伯格觉得,这个家伙也讲不出来什么。

    “您站在警察的角度,担心这件事会危及人的生命,是吗,警官先生?我可以这样告诉您,这个现象很快就会消失,会自生自灭。但是, 从我做医生的角度来说,我也讲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从理论上讲,这一类人,就是说这类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疯子,只是有一种要展示自己思 想的欲望。当然,我只是从理论上分析的。”

    亚当斯伯格的头脑里一直在胡思乱想,就这样一直走回办公室。他此前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看到双手抱头思考的人说“让我们来好好想 想”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能明白究竟能想出来什么。在他们的头脑中,先是聚集一些具体的思想,然后进行归纳、重组,最后进行概括和总结 。对亚当斯伯格而言,那一套东西太神秘。他发现,那些人经过一系列的选择推理之后,的确取得了毋庸置疑的成果,他也承认自己少了点什 么东西。但是,当他也照着别人的样子说“让我们来好好想想”的时候,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明白什么是“虚无 ”。亚当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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