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真是要把我气疯了、累死了! 您不是想保持住这副样子吗? 那么好, 继续丑下去吧! 您不是想继续凶神恶煞般用皮带勒死所有的人吗? 那么好,勇敢去做吧! 亲爱的夏尔,这一切都与我无关。虽然您现在还不 知道,但您会遭殃的! 因为今天是星期四,是一周中第二阶段的开始,从今天一直到星期天,我都不会有死亡的想法;而同情、耐心的劝慰、 有远见的鼓励,还有一些其他的人道主义价值观会一直持续到本周结束。
从出生到死亡,这期间,我们的一切努力似乎是与时间赛跑,赢得时间,而事实上,付出的一切努力只是徒劳。这就是我想告诉人们的。 下个星期一,我要去会见一些成功人士,他们在生命中争分夺秒,毫不拖拉和迟延,我要把这些统统告诉他们。
但是,对于今天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今天,换句话说,就是恬不知耻、溃败散乱、一文不值,即使有快乐,也是转瞬即逝的。所以,您 想成为伊豆妯也好,柳珊瑚也好,那都是您的事情。我亲爱的夏尔,别想着向我展示什么了,我,我喜欢所有的鱼,当然也包括一些卑鄙的鱼 种。所以,我们今天的谈话,不适合发生在今天,礼拜四,一点都不适合。总之,您今天的恶意报复完全打乱了我的一周。本周第二阶段要做 的事情,是邀请住在楼上的女士,我们一起去葛隆台·弗朗特酒店喝一杯,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但是,今天不行了,您不会好好跟她讲话的 ,和克雷芒斯在一起需要文雅和精致。她已经七十岁了,心里只想着谈恋爱和嫁人。最好二者都能够实现,虽然大家都知道,很难。您看,夏 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她经营爱情,只能寄希望于报上的小广告。她收集所有的征婚广告,逐一回信,与对方见面,失败,回家,再重 新开始。她总是穿着肥大的裤子,从口袋里拿出塔罗牌随时占卜成功的几率,她这么做似乎有点蠢。还有,我再给您形容一下她的那张脸,然 后您就会有一个大致完整的印象了。她的脸瘦削又很男性化,长相并不和蔼,尖尖的老鼠一样的牙齿,满脸皱纹,没人敢碰她的皮肤,她的妆 又偏偏化得太浓了。我让她每周来两天帮我整理资料,她干得很仔细,也很有耐心,不急不慌。有的时候心情不好,但一想到这些,我就会平 静许多。此外,她还进行一些脑力劳动,比如,喜欢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的希望和失望,不断回顾和想象约会中应该的样子,重复着今后要说 的山盟海誓。尽管她整理资料时很敬业,但是,她和您一样,不喜欢鱼,这是你们惟一的共同点。”
“您觉得我会和她有来往吗? ”夏尔问。
“可别这么说,在没见到她之前千万不能这么说。虽然她总是一次次出门寻找可以做丈夫的人选,虽然您,您谁都不喜欢,可是,就像我 妈妈说过的,这些差别重要吗? ”
“没错儿。”夏尔说。
11
五天以后,星期四的早晨,人们在阿贝一德一雷贝大街又发现了蓝色圆圈,里面是一个葡萄酒的瓶塞;而在第五街区的居里夫妇大街上 ,圈里竟是一名被割断喉咙的妇女,仰天躺在那里。
亚当斯伯格感到非常震惊,但他还是意识到,发现谋杀是在这个星期的第二阶段,就是不太重要的阶段。但是,谋杀案发生在头一天晚上 ,即十分重要的第一阶段的末期。
亚当斯伯格在房间里溜达,此刻思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他下巴向前伸出,嘴巴微微张开,像是在大口喘气。当格拉尔看出他很着急, 却又不能集中注意力。
前一任警官正好与亚当斯伯格相反,他总是在不停地思索,是个永恒的思考者;而亚当斯伯格,就像一座小木屋,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风 ,头脑随时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当格拉尔就是这样比较前后两位警官的。的确,人们都能感受到,烟圈、色彩、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一 切的一切都通过耳朵、眼睛或是鼻子进入他的体内,就像是一股气流拂过他的思想,使得思维屡受干扰。当格拉尔自言自语道:“这个家伙, 对什么都会留意,不懂得取舍,结果只能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亚当斯伯格手下的四名督察,也渐渐习惯了走进他的办公室,无所畏惧地问 上司,究竟是怎么了。当格拉尔发现,亚当斯伯格有的时候会走神,而且云里雾里不知道走了多远。
若是在画画的时候,当格拉尔只要看到亚当斯伯格没有把纸放在双腿膝盖上,而是放在了肚子上,就会想:“如果现在我告诉他,地球上 有一只蘑菇长到了柚子那么大,他肯定不屑一顾。尽管这件事的后果很严重,但是,因为不会危及到很多人,所以就没必要理会了。这样简单 的道理,谁都会明白。”
弗洛朗斯也在盯着警官看。自从她和卡斯托吵过一架之后,又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这位新来的警官很像她以前在书上的一幅插图中看到 的一个略有些颓废的王子,但是她已经记不起书名了。总之,当她厌倦生活的时候,比如,长筒丝袜脱线,或是当格拉尔向她抱怨不知道宇宙 会在哪里停住脚步、尤其是说到宇宙中都有什么物质的时候,弗洛朗斯喜欢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亚当斯伯格警官的活动,就像是看一场精彩 的演出。
她看见几位同事开着两辆小汽车去了居里夫妇大街。
在汽车里,当格拉尔嘀咕了一句:“一个葡萄酒瓶塞子和一个割颈而死的女人,我看不出这两者有任何联系。真是一片茫然,不知道画蓝 圈的男人脑子里装着什么……”
亚当斯伯格说:“我们看水桶里的水,可以一眼到底,把手伸下去,就会摸到什么东西。如果是一口装满了水的缸,我们也能够做到这一 点。但是,如果是一口井,我们想要知道它有多深,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算扔几颗石头下去,也无济于事。悲剧往往都是人造成的。我们 都要能意识到这一点,虽然会很麻烦。您简直想象不出井底究竟有多少小石头。人们扔石头下去不是为了听到声音,绝不是的,而是想知道井 有多深。但是,井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一旦凿井的人死去,就不会有人知道它的深度了。于是,井就这样躲着人们,用它深不可测的圆柱形的 肚子来嘲弄人们。这些,就是我对井的理解。但是,一口井里究竟有多少水? 水又有多深?
为了知道这些,需要弯下腰去仔细看个究竟,需要拿绳子来测量。”
“要把绳子浸到水里。”卡斯托说。
“没错。”
“但是我不知道,这和谋杀案有什么关系。”卡斯托又说。
“我还没有说到,只有一点关系。”亚当斯伯格说。
“那么,您为什么要给我们讲水井的故事呢? ”
“怎么,不能讲吗? 我们也不能什么有用就只说什么吧! 当格拉尔说得对,酒瓶塞子和被害的女人之间看不出有什么关联。但是,却十 分重要。”
割颈而死的女人眼睛瞪得老大,很恐怖,嘴巴也是张着的,上下颚骨几乎要脱离了。有种感觉,她在i 临死之前似乎在大声喊出圆圈周围 的那句话:“维克多,你这个坏家伙,在外面做什么? ”
她的叫喊声很大,听到声音的人们都想捂住耳朵。然而,当时,在圆圈附近巡逻的警察队伍里却是一片寂静。
当格拉尔看了看死去的女人,她身上穿着一件并不昂贵的大衣,从上到下倒是很合体。她的脖子被割断了,血一直流到一幢大楼的门口。 他看得都想吐了。虽说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过死尸,以前却没有这种想吐的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可怕,他会因此而忘记 了其他的烦心事,忘记了心中的苦闷。他这样想着,不由一阵冷笑。
“她是被一只老鼠咬死的,一只人模狗样的老鼠。”亚当斯伯格说,“老鼠总是这样,一下子咬住对方的脖子。”
然后,亚当斯伯格又问:“这位死去的夫人是谁呢? ”
他的小甜心总是说“这位夫人”、“这位先生”、“这位夫人很漂亮”、“这位先生想和我睡觉”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于是,亚当斯伯格 也养成了这样的说话习惯。
督察德里耶回答说:“她的一些证件还在,凶手并没有拿走。她叫玛德莱娜·夏特兰娜,今年五十一岁。”
“您是否已经看过她的包里都装了什么? ”
“还没有仔细看。但是我们没有发现与谋杀案相关的东西。”
“我想知道,包里都装了些什么。”
“嗯,好的。包里主要是:一份编织类报纸、一把很小的折刀、一些从旅馆里拿出来的小块香皂、钱包、钥匙、一块玫瑰红色的橡皮,还 有一个小本子。”
“她昨天在本子上记了什么没有? ”
“是的。但是记下的东西或许不是您想要的‘与某人有约会’,而是‘我觉得在一家毛衣编织店工作太没意思了’。”
“本子里这样的话多吗? ”
“是的,不少。比如,三天以前,她写道:‘我想知道妈妈为什么会认为马爹利有那么好’;上个礼拜,她写道:‘总之,无论如何,我 都不会登上埃菲尔铁塔。”
’亚当斯伯格听到这些,笑了。法医说,如果不尽快解剖尸体的话,就别指望能发现什么了。法医认为,死者是在昨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 之间被害的。
但是,他想在说出自己的判断之前先看看死者胃里都有什么。凶手应该是先在死者的枕骨处猛地一击,然后用一把并不锋利的刀割破了她 的喉咙。
亚当斯伯格停下来不去想死者记事本上的内容,他看着当格拉尔。眼前的这位督察面色苍白,身体虚弱,两臂随着身体有气无力地摆着, 于是亚当斯伯格皱起了眉头。
“您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当格拉尔? ”亚当斯伯格问。
“我不知道啊! 最让我恶心的是,血一直流着,盖住了蓝色的圆圈,甚至冲去了粉笔画的圆圈的一部分。”
“没错,当格拉尔。女士的手就在圆圈边上。如果凶手是先杀死人再画圆圈的话,粉笔就会在血迹上留下痕迹。还有,如果是我杀了人, 还要围着死人周围画个圈的话,我是不会这么靠近死人的手的。”
“那么,圆圈是杀人前就画好的,是吗? 然后凶手再把尸体放进圈里? ”
“似乎是这样的。但是这样未免太傻了点,是吧? 当格拉尔,您和实验室的几个人,还有笔迹分析师莫尼埃,他的名字我没说错吧,你们 负责守在这里。现在孔蒂拍的照片,以前你们收集的蓝圈的尺寸和圈里的东西都派上了用场。当格拉尔,您去拿那些资料和这个圆圈比较一下 ,我们现在要知道这些圆圈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还要知道他画圆圈和杀人的先后顺序。德里耶,您负责调查死者的家属、左邻右舍、亲 戚朋友。卡斯托,如果死者有工作的话,您去调查一下她工作的地点,她的同事和她的收入怎么样。您,尼维勒,您负责调查一下她有没有情 人、仇家,以及遗产继承问题。”
亚当斯伯格不停地在说,这是当格拉尔第一次看到他发号施令。他布置任务时似乎对手下的人不偏不倚,一视同仁。真是奇怪,所有的警 员似乎都成了小孔,而亚当斯伯格的指令全都渗进了每一个小孔里。“渗进去”的意思就是说,天下雨时,人们只能乖乖地等着雨打湿自己的 衣服。于是,各位督察们一个个都湿润起来,他们在无意之中学会了亚当斯伯格的那一套动作,比如说,行动缓慢,面带微笑,时不时地缺一 次席。其中变化最大的是卡斯托,他过去最喜欢前任警官冲下属发牢骚、接二连三地下达没有实质性内容的军事化命令、不允许别人转动眼睛 、砰砰砰大声地关车门、两手握拳插进夹克衫的口袋……而现在,当格拉尔真是看不懂卡斯托了。
卡斯托翻阅着被害女子的笔记本,低声读着里面的句子,并不时用期待的目光看看亚当斯伯格,似乎在揣摩每一句话。于是,当格拉尔觉 得或许亚当斯伯格更应该把处理尸体的活儿交给卡斯托。
“我一看见她就想吐! ”当格拉尔对他说。
“我没有这种感觉,没什么的,尤其是女人,哪怕像她那么丑的女人,我也觉得没什么。”卡斯托回答。
“你从笔记本上都读到了什么? ”
“听着:我刚刚烫了卷发,可是仍然很丑,爸爸丑,妈妈也丑,所以我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了。有个女顾客要买蓝色的马海毛线团,可 是已经卖光了。真是一些糟糕的日子。”
亚当斯伯格看到四名督察上了小汽车。他又想起了亲爱的小甜心、狨猴理查德三世和被害女子的日记。有一天,小甜心曾经问他:“谋杀 是什么? 是不是像一包粘成一团的细面条,为了把它们一根根分开,必须要放到开水里呢? 而开水就是作案的动机,是吗? ”他回答道:“ 确切地说,把它们分开的是一种认知,应该让认知去做这些事。”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明白了你的答案。”这也正常,因为同样,亚 当斯伯格一点也不了解她的小细节。
他在等法医,那个总爱嘟嘟嚷嚷发牢骚的家伙已经初步检查了尸体,摄影师和实验室的研究小组已经走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盯着死去 的女人看,陪着他的还有几个警察,小车也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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