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蓝色怪圈的人_分节阅读 1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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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店最里面的位子,从她的声音里,夏尔听不出对那条消息的一点点局促不安。

    “总之,”夏尔坚持着说,“现在,离警察想到您助杀手一臂之力已经不远了。

    恐怕只有您一个人能够告诉警方最有利于画圈的作案时间和地点了。更糟糕的是,他们甚至开始怀疑您本人就是杀人凶手。您那么多的怪 癖,玛蒂尔德,看,给您带来了多少麻烦。”

    玛蒂尔德笑了。她点了很多食物,看来她是真的饿了。

    “真好! ”玛蒂尔德说,‘‘我总算能遇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总得有好事也有坏事……在多丹·布丰酒店的晚 宴正好是在一周里的第二阶段。我肯定是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傻话。别的我就没有什么印象了。您会发现,亚当斯伯格很快就会明白这些, 总之,他不会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地去钻牛角尖。”

    “我认为您低估他了,玛蒂尔德。”

    “我不这么认为。”玛蒂尔德回答。

    “不是这样的,很多人都低估他了。可能当格拉尔没有,我也完全不敢。

    我知道的,亚当斯伯格的声音就像一个梦,给人安慰、使人陶醉,让人进入甜美的梦乡,而他自己却不会睡着。他的嗓音承载着远处的风 景和模糊的思路,但是却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这一点或许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我现在能吃东西吗? ”玛蒂尔德问。

    “当然可以。要知道,亚当斯伯格不会主动进攻,但他会绕到后面,从背后人手,改变您、阻止您,总之就是要缓和矛盾。没有谁能抓得 住他,甚至您也不行,玛蒂尔德女皇。他总是能够摆脱您,通过这样温柔的方式,或者通过突然的冷漠。

    对于您,对于我,或者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他就像春日里的一缕阳光,既可以享用,也可能是一种灾难。这就取决于怎么利用了。

    对于一个杀人凶手来说,他是个该死的对手,您肯定已经知道了。要是我杀了人的话,我宁可选择一个具有反抗意识的警察,能够像石头 那样顽强地抵抗,而不是像水珠那样顺着低处流,从容就范。他既要灵活,又要坚持原则,朝着目标去努力,就像水那样,流向一个港湾。而 凶手就在港湾里面,肯定要被淹死。”

    “一个目标? 没有这个意思吧。目标对孩子倒是有好处。”玛蒂尔德说。

    “或许这个糟糕的杠杆还能撬动整个地球呢! 或许,眼,又是一个眼,玛蒂尔德,该死的旋风眼或是其他东西,里面可能有一种认知力, 是易碎的永恒,您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吗,玛蒂尔德? ”

    玛蒂尔德听到这些,再也吃不下去了,她说:“夏尔,您真是太令我吃惊了。

    您镇定自若、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大堆隐喻,就像一个神甫,但是您早上只听他讲了一个小时的话啊! ”

    “我变得像一条狗,玛蒂尔德,”夏尔嘀咕着,“狗的听觉和嗅觉都比人灵敏,一条猎狗在离家几千公里的地方也能按照原路返回。那么 ,我也一样,不通过亚当斯伯格而通过其他方法,我也能知道一些东西。我就是我和狗的相似之处。我自认为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我的嗓音 犹如金属一般尖锐,可以切割、可以拧断;我的大脑运作起来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把所有的数据和信息编成系列。至于什么目标啊,港湾啊 ,我倒是一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天真啊,想象力啊,我知道的还不如知道旋风眼多。我从来都不会理睬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我试着通过计 较一些事情,通过一些报复行为来一天天增加我的实力。但是,亚当斯伯格不能够每天消遣着打发日子,您能明白吗? 因此,他的生活里混杂 着所有一切东西,比如把伟大的思想和具体的细节结合起来,比如把理想和现实结合起来,再比如把语言和行动结合起来,同时他的生活里还 掺杂着孩子的信仰和老人的哲学思想。总之,他很危险,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

    “您的话可真让我吃惊。”玛蒂尔德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能像您那样前前后后把所有的梦都串起来,那会让我焦急不安的。但是,您本 人太让我吃惊了,我开始明白您为什么对鱼类不屑一顾了。”

    “在这些黏糊糊、圆眼睛、小得连一个人都喂不饱的小东西身上奉献爱心,可能您是对的,玛蒂尔德。但是,我不一样,即使所有的鱼都 死光了,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您可真行,能让我想的东西都不在一周里的第二阶段出现。这样做也不容易吧,看您都流汗了。所以,别老是算计着亚当斯伯格,其实 他也是蛮讨人喜欢的,不是吗? ”

    “没错儿。”夏尔说,“亚当斯伯格,他讨人喜欢,他还说了很多讨人喜欢的话。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一点都不担心。”

    “您真让我大吃一惊,夏尔。”玛蒂尔德又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17

    午饭之后,亚当斯伯格决定去尝试一种新的东西。

    他看到被害的女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受到启发,自己也买了一本,放在裤子后面的口袋里。这样,一有什么想法,就能够随时记录下来 。虽然他没期待能有什么奇思妙想,但他想,写满了这个本子的时候,整体效果就会凸现,能给自己带来一些解决问题的新思路。

    他有一种感觉,似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活过。他已经注意到好多次了:

    越是遇到紧急重要的事情,自己的脑袋就越是不好使。于是,他只能把所有的思想和品质通通抛弃,让内心空虚,麻木地对待生活,得过 且过,每天就只想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种精神状态,这样的冷漠,令周围所有的人大为失望,他很清楚这一点,却又无法控制这样的局 面。正因为他对整个世界都漠不关心,所以才能够平静地生活,甚至称得上开心吧。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小心翼翼,冷漠还是遭 到了重创,以至于不得不退去了原有的色彩。一切生物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而离他很远的东西似乎也都是一个样子。在做自己讨厌的工作的 时候,他再也感觉不到有任何压力,任何重要性,索性随波逐流,在给别人提供许多次微不足道的服务的过程中,感觉自己完完全全是个局外 人。他身体的机械运动和自发的脱口而出的话语保证了整个人每天的正常运转,但这个躯体似乎不是他的。于是,失去了很大一部分自我的亚 当斯伯格,不会担忧,也不会提出什么见解。他的冷漠针对一切,就没有给惊恐留有丝毫的空余之地,而且这种心灵的冷漠也不承载任何备受 折磨的苦闷。

    上帝啊,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他记得很清楚,昨天在想到卡米耶死去的时候,自己的情绪有多么动荡。

    但是现在,他甚至觉得“动荡”这个词已经索然无味了。卡米耶死去了? 很好。

    然后呢? 玛德莱娜·夏特兰娜被人割破了喉咙,画蓝色圆圈的人逍遥法外,克里斯蒂娜纠缠着他,当格拉尔正在伤心,有这么多不利的局 面需要扭转,但是,光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这时,他坐在咖啡馆里,拿出笔记本,开始等待。他留意着每一条穿梭在头脑中的思想,但是这些 思想似乎都没头没尾,剩下中间的一部分很是突兀。

    那么,怎么才能记下来呢? 亚当斯伯格虽然感到很厌烦,但仍尽力保持着从容和安详。过了一个小时,他终于写出了一句话:我不知道要 想什么。

    咖啡端上来以后,他给玛蒂尔德打了电话,是克雷芒斯·瓦尔蒙接的,她那苍老而又不和谐的声音让亚当斯伯格一下子回到了现实当中, 想到还有事情要做,不能抛开一切不管不问。玛蒂尔德正巧在家,他想见她,却又不想去她家,于是约定五点钟在他的办公室见面。

    玛蒂尔德竟然准时到了,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说,“想必可能是‘警官效应’吧? ”

    然后,她盯着亚当斯伯格看。此刻他没有画画,两腿向前伸直,一只手插进裤子口袋,另一只手里拿着半截香烟,让它自己燃着,并不理 会。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似乎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让人根本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但玛蒂尔德有种预感,即使亚当斯伯格现在一副委靡不振的样子,他也能够知道该怎么工作。

    “我觉得,我们这次见面可能不会像上次那么有趣。”玛蒂尔德说。

    “是的,有可能。”亚当斯伯格回答。

    “您让我来办公室这么正规的地方谈话,真是好笑。您应该把会谈地点选在葛隆台·弗朗特酒店,这样我们就能喝上一杯,然后共进晚餐 。克雷芒斯在她家做了一道令人恶心的菜。”

    “她是哪里人? ”

    “纽利人。”

    “哦,那就不会有什么异国情调了。但是我没有摆出正规的姿态,我只是需要和您好好谈谈,我也并不想去葛隆台·弗朗特之类您喜欢的 地方。”

    “是因为警察不应该和犯罪嫌疑人共进晚餐吗? ”

    “不,恰好相反。”亚当斯伯格的声音很疲倦,“和犯罪嫌疑人有私人交情甚至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但是,很明显,这事表现在您身上 ,是一场永恒的游行。

    瞎子、又老又疯的女人、大学生、哲学家、楼上楼下的邻居……所有这些人要么是女皇的朝臣,要么就什么都不是,您相信吗? 而我,既 不想当朝臣命官,也不想什么都不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么一通话,其实说了也没用。”

    玛蒂尔德笑了。

    “我明白,”她说,“打个比方来说,以后,我们在咖啡馆里见面,或者是在巴黎的某座桥上,在这样中立的地方才能体现出公平,我们 就像两个勇敢的共和主义者。我现在能抽支烟吗? ”

    “当然可以。福雷斯捷女士,《头五条新闻》上的那篇文章,您知道吗? ”

    “要不是今天中午夏尔跟我说了个大概,我还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么恶心的文章。我在多丹·布丰酒店自吹自擂了什么现在想起来也没有 用了。我可以保证,每次喝多了,我的想象力要比现实高出三十倍。我可能会说,画圆圈的男人和我共进晚餐,甚至分享过我的浴缸和我的床 。我的话被别有用心的人收集起来,背地里写文章来出我的丑,这不是没有可能。我是最禁不住诱惑的。那么,您来想象一下,在某些时候, 没错,正像我的一位搞哲学的朋友所说的那样,我的行为真像是一场严重的自然灾害。”

    亚当斯伯格撅起了嘴巴,他说:“我没有忘记您是一名科学家。您刚刚说您无法预见未来,我并不相信。”

    “那么,亚当斯伯格,难道说是我割破了玛德莱娜·夏特兰娜的脖子? 没错,我无法提供那天晚上不在现场的证据,没有任何人看到我去 哪儿了,当时我的床上没有男人,我的门口没有守卫。我自由得就像一阵风,轻飘飘就像一个微笑,但请告诉我,我究竟对那个可怜的女人做 了些什么?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当格拉尔说您跟踪过成千上万的人,玛德莱娜·夏特兰娜这个名字肯定曾经出现在您的笔记本上。”

    “有这种可能。”

    “他还说,您在海底的时候,曾经用斧头砍死了两条蓝鲨鱼,很坚决、很勇敢,也很有力。”

    “看吧,您的目的是进攻,却为什么总把自己的观点隐藏在别人之后呢? 当格拉尔这么说,当格拉尔那么说,那么,您自己怎么说呢?  ”

    “当格拉尔是个思想家,我得听他的。而我,我只在乎一件事:画圆圈的人和他干的那些坏事。其他任何事情都休想纠缠到我。还有,夏 尔·雷耶,您了解有关他的事情吗? 真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究竟是谁找到的谁。表面上看似乎您找到了他,实际上却似乎是他一把拉住了您。”

    安静了一会儿,玛蒂尔德说:“您真的认为我会那么做吗? ”

    玛蒂尔德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与以往不同。于是,亚当斯伯格又一次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对面的玛蒂尔德正微笑着打量着他,光彩照人、 宽宏大量,但同时又很自信、很高贵,好像用小小的一个嘲笑就能让整间办公室变了样子。这时,亚当斯伯格讲话的速度很慢,他从玛蒂尔德 的眼神中得到提示,不时地冒出一些新奇的想法。他用一只手撑着脑袋,说:“您第一次来警署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寻找夏尔·雷耶,是吗?  ”

    玛蒂尔德笑了,她说:“谁说不是? 我就是为找他而来的。但是,您也知道,即使没有您的帮助,我也能让他住到我家里来。”

    “当然了。我当时真傻,但是您撒的谎跟真的一样,可真是会演戏啊! 然后呢? 我们拿什么来打赌呢? 您来这里究竟是来找谁? 我吗?  ”

    “正是您。”

    “只是因为看到报上的报道,我是新来这里的警察,感到好奇吗? 还是您也想把我加到您的笔记本里呢? 不,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 ”

    “不,当然不是了。”玛蒂尔德说。

    “为了跟我谈谈画圆圈的人,就像当格拉尔猜测的那样,是吗? ”

    “也不是。如果没有看到您台灯底下压着的剪报,我才想不起来这事儿呢。

    您不相信我,直到现在,您觉得我撒起谎来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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