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在九天:单于的江山美人_分节阅读 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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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衫单薄,在风雨中飞奔,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哥哥,她看到了锃亮的鬼头刀,她看到了溅落的殷红的鲜血,她看到了阳周城门上悬挂着的哥哥们的头颅……

    一片火海满天横流,猩红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窜向天空,张牙舞爪地仿佛要把天空撕裂,火海的下方烟雾弥漫,便如浸透了乌烟的浓云沉降地面,充满了整个村庄,炽热的气体随着呼啸的西风一浪一浪地扑过来,她一声声哭喊着母亲,母亲慈柔安宁的笑脸在火光中远逝……

    狂风暴雨中她发疯地奔跑,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父亲,她听到了父亲穿破云空的声音:自吾先人及至子孙,积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将兵三十余万,身虽囚系,其势足以背叛,自知必死而守义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主也!她泪水滂沱,心胆俱裂,凄风苦雨中,她只觉得冷,冷,冷……

    火随风势,风助火威,火在疯狂地燃烧,到处烟尘滚滚,到处烈焰冲天,浓烟烈火中她看到了那熟悉的矫健的身影,看到了那熟悉的英俊的脸庞,看到了那熟悉的深情的微笑,她泪如雨下,绝望地长号:“章邯,不要啊,章邯!”悲愤亦如眼前的大火在升腾,在灼烧,她只觉得热,热,热……

    茫茫雪原,蒙雪一骑如飞,她拼命地逃避似的向前跑着,饥饿,疑惑,寒冷,恐惧,雾渐渐弥漫,她好像迷失了方向,恍恍惚惚,不知身之所在,雾越来越大,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她就这样没有目的地奔跑,四周笼罩着冷森森、阴沉沉、灰濛濛的雾气,幽灵和鬼怪面目狰狞的随时扑来,她的心狂跳不已,跳得她直想呕吐,她陷入了死亡与寂静的深渊,她气喘吁吁,胸腔像要炸裂一般,透不气的窒息使她觉得自己快死了,这时,她突然看见浓雾中现出了一个身影,朦朦胧胧的,她的心里本能地涌起一股感激和渴望,她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呼唤:雪儿,雪儿,她看不清这个人是谁,但他坚实而温暖的臂膀把她抱在怀里,他宽阔而安全的胸膛让她疲倦的身体依偎着,他真诚深情的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她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她想看清楚这雾中的人是谁,“章邯,是你吗,章邯!”她拼命地睁大眼睛……

    蒙雪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看到了一张脸,微凸的眉峰,微凹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眼光如此深邃如此闪亮,他是谁?她目光游离茫然。

    身体在摇晃,眼前的这张脸也在摇晃,她看了看四周,她躺在一辆宽大的马车里,马车在行进,眼前的这个人一身匈奴贵族的装束,啊,他赫然是匈奴左屠耆王挛鞮冒顿!她心中一紧,立时明白自己已落入了匈奴人的手中,她想一跃而起,身子却沉重得不能动弹。

    “你终于醒了!”冒顿一牵嘴角,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充满戒备地瞪视着:“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冒顿淡淡地一笑,道:“河水总是要拐弯,谁都有生病的时候。你长时间心焦气郁,饮食无调无度,起居不休不憩,正在青春年少之时竟有油枯灯尽之显,”他微喟道,“你已昏迷两天,往后必须好好调养,我会把你带到我的营地,在那里你是安全的,等你的病好了,身体养得很好,便可由你去到哪里了。”

    他的笑容看起来是真诚的,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充满了温柔的关切,他的笑容和声音强烈冲击着她满含悲苦的心。她闭上了眼睛,两滴泪水溢出了眼角,自从始皇驾崩,公子扶苏自尽,父亲与叔父含冤入狱,蒙氏惨遭灭门,一夕之间,自己从秦朝尊贵的大将军千金小姐沦落到亡命天涯,孑然一身,日日夜夜在仇恨哀痛中煎熬,高山积雪过多也会雪崩,多少愁怨悲怒压抑在心头,没有人关怀呵护,恰似飘萍浮梗,孤苦无依。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这个凶悍民族的陌生男人流下泪来,但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流出来。

    冒顿默默地看着她,他拿出一方丝巾,轻轻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他想不到大将军蒙恬的女儿居然还活着,他可以想象蒙氏遇害以后她所过的那种逃亡的日子,她零乱的头发,枯槁的面容,破旧的衣裳,以及身上那股不应该属于女孩子的味道,她在以怎样的坚韧顽强地活着,他的心里顿时充满了对眼前这个敌人的女儿的怜悯。

    蒙雪紧咬着唇,强抑着满心的泪。

    冒顿收起丝巾:“你好好睡一觉,傍晚我们能够到达黑水泽王的营地,在那里我们休整一下,再取道往王庭(今蒙古乌兰巴托附近)去。”

    蒙雪苦笑:“我现在是你的俘虏,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胡人的俘虏,她苦涩的心感到无尽的羞辱。

    冒顿微笑道:“我是你父亲的手下败将,败军之将不言勇,你只是病倒了,在我那里暂住而已,我不会把你当作俘虏,你是自由的。”

    蒙雪睁大了眼:“你,你——”

    “你是秦朝大将军蒙恬的女儿,也是蒙氏一门唯一活着的人,你叫蒙雪。”

    蒙雪苦笑:“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如果你的臣民知道你收留了蒙恬的女儿,他们会怎么样看你?”

    冒顿的眼里闪过一丝快意的微笑:“在匈奴辽阔的草原上,只有我知道你是秦朝大将军蒙恬的女儿,你在我那儿一天,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你的身世,我刚才说过,在我的营地,你将是安全的。”

    “谢谢。”蒙雪很感激,也很感动,心里对匈奴人的那种鄙视不觉稍减。

    “只是我匈奴吃的是牛羊肉,喝的是马奶酒,穹庐毡席,冰天雪地,不能和秦朝的锦衣玉食、雕梁画栋相提并论,我怕你会过得不习惯。”

    蒙雪凄然一笑:“现在的我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呢。”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的行囊呢?”

    冒顿取过一个背囊:“你的马死了,你的东西我给你带着呢。”

    蒙雪松了口气:“谢谢你为我想得这么周全。”

    “里面的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蒙雪闭上眼睛:“行囊里有父亲为我制的一把筝,就是一种十二弦的木琴,是我十六岁生日时父亲送的礼物……”

    冒顿轻叹道:“传闻都说大将军蒙恬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所学之杂,涉猎之广,令人望尘莫及。听说他精通音律,善弹琴,更善制琴,一张十二弦琴旋律之美妙,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还听说将军曾以兔毫制成软毛笔,使书写变得流畅轻快,写出的字圆润优美……呵,这世上芸芸众生,论人中龙凤,恐非蒙大将军莫属啊。”他歪了歪头,慢慢地问了一句,“你父亲——跟你提过我?”

    蒙雪淡淡地:“跟我的哥哥提过,我在一边听着的。想不到会遇到你,也想不到你会不杀我。”

    冒顿微微笑了,他的微笑带着一种抚慰的温情。

    马车行进,蒙雪在规律的颠簸中昏昏睡去。

    将近黄昏。

    西方淡淡地染着一抹红霞,阳光依然是金黄色,金黄色的阳光照着辽阔的雪原,一望无际的雪地被映照成一片金黄色。

    黑水泽王的营地就在这一片金黄色中,营门外旌旗飞舞,彩带飘扬。

    冒顿跳下马车。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而近。

    一骑胭脂马急驰而来,但见那人挥舞着马鞭,大声喊道:“姐夫,姐夫!”她乌黑的长发迎风飘飞,一袭红衣在速度中如波涛起伏。

    冒顿撇了撇嘴,这胭脂马上的红衣少女,满头珠翠,一身红艳,除了那个又任性又漂亮得咄咄逼人的黑水泽王的爱依娜小公主还会有谁呢。

    “看哪,我们的左屠耆王回来了!”

    “我们的左屠耆王从秦朝得胜回来了!”

    营门口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冒顿咧了咧嘴,冲着爱依娜公主弯腰一笑,径直牵着驾车的马,向营地走去。

    欢呼声把蒙雪惊醒,她抬了抬胳膊,动了动身子,只觉得眼前金星闪烁,全身乏力,她咬了咬牙,竟然坐了起来,透过窗帘的飘动,她看到马车外人头攒动,呼声如潮。

    穿过一座座帐篷,欢呼声渐行渐远,马车缓缓停下,冒顿撩开车帘上了车:“我们到了。”

    “你的臣民很拥护你。”蒙雪轻声道。

    “他们对我表示欢迎,是在向他们的王爷表示忠心。”冒顿笑了笑,“来,我抱你进帐篷。”

    “不,我自己能行。”蒙雪慌忙道,她紧咬着嘴唇,竭尽全力地站了起来,心里想着向前一步一步地挪动,却两腿一软,颓然跌下,冒顿反应极快,一伸手扶住她,笑道:“你还真是个倔强的姑娘。”他把她抱进帐篷,轻轻地放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床上,扶着她靠在床头。

    冒顿整了整衣服:“我给你拿些吃的,吃完了再梳洗梳洗,你等着。”他走了出去。

    在帐篷的中间,她看到一个大大的圆木桶,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她呆呆地望着这个注满热水的木桶,一双黑眸怪异而迷濛。

    冒顿端着一个大盘子进来,盘子里竟然是一大碗米粥,四碟小菜。

    蒙雪瞠目结舌:“你,你——”

    冒顿不以为然地笑了:“忘了告诉你,我在九原城给你买了一个很能干的女奴叶婶,一个很伶俐的丫环小叶子,买了很多秦朝的米面和你们秦人做饭做菜所需要的东西,还有衣服、被褥和绸缎,另外雇了一个给你治病的王知难王先生。你放心,我是花了钱的,而且花的是十二倍的高价钱,不是抢来的。”

    蒙雪凝望着冒顿,他略陷的眼睛,睁开时生动富有表情,充满善意的微笑注视,能够吸引所有人的心。“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冒顿微笑了:“因为大将军蒙恬在我心里如天人一般神武,又如谜题一般难解,而你,是他的女儿。”

    冒顿一边说着话,一边把粥碗递给她。

    “我想知道,蒙氏一门无辜受死,你是怎样逃生的?”

    蒙雪低下头,看着右手上戴着的一枚绿玉指环,沉吟许久:“先皇生前睿智果决,不知何故却立了次子胡亥继位,赐长子扶苏自尽,父亲追随先主一生,对此极感疑惑,但公子扶苏执意从命引剑自戮,父亲入狱被囚阳周(今陕西正宁县一带),叔父被囚代郡(今河北蔚县一带),随后叔父被杀,父亲吞药而亡,我的两个哥哥被斩首示众,当时我和母亲正在江南的善琏村(今浙江湖州一带,蒙恬于善琏村取羊毫制笔,当地奉之为笔祖,夫人卜香莲也精通制笔技艺,奉之为笔娘娘,村西建有蒙公祠,绕村的小河易名蒙溪,蒙溪成为善琏的别称。)为外祖母祝寿,对此一无所知,父亲原先的一名爱将在咸阳当差,他派人送信,丞相李斯和郎中令赵高已下令灭我蒙氏全族,信差当时力竭而死,母亲为洗沉冤命我逃生,整个村子化为灰烬……”

    冒顿看她一直轻抚那绿玉指环,迟疑道:“你父亲原先的爱将,如今在咸阳当差的,是不是叫章邯?”

    蒙雪猛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章邯,玉面魔章邯,这是个让我们匈奴人心惊肉跳的名字。”冒顿轻轻叹了口气,“你在昏迷中多次叫到他的名字了。”

    蒙雪脸色惨白,嚅嚅道:“章邯,章邯,……”

    冒顿深切地凝视着她惨白的脸:“你孤身一人逃亡在外,没去咸阳找过他吗?”

    蒙雪双手捂住了脸,绝望地抽泣道:“不,我不能,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是他,是他,我看见他带着宫骑火烧了我外祖父的善琏村!”

    冒顿吃了一惊,眼前这个面容憔悴不堪的女孩,究竟遭遇了多少坎坷磨难?她坚韧不拔的忍耐,她顽强独立的勇气,深深打动了他,他在心里叹息着,摇摇头,把小叶子叫进来,吩咐她伺候蒙雪梳洗更衣,自己走出了帐篷。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和大伙儿在一起喝酒,他可以听到随风传来的谈笑声,可以闻到随风飘来的酒香,他独自站在帐篷的门口,从腰里解下随身的乐管,轻轻地吹起来。

    乐声如微风的低语,如夜雨的敲击,呜呜咽咽,哀伤,凄婉,带着一种缠绵、孤独的情感,在月光中幽幽地飘散,飘散。

    空中青碧如一片海,几片浮云飘过,皎洁清冷的月光洒满了大地,如梦,如幻。

    冒顿的心缓缓漾上来一种深沉的寂寞,仿佛云天上的鹰孤独地飞翔,他不知道蒙恬大将军的女儿蒙雪的出现,将怎样改变他的生活,但他知道一定会改变,心中那伟大的梦想啊,能够成为真实吗?

    他端着药碗走进帐篷,他的呼吸屏住了,蒙雪斜倚在床头,她白衣如雪,长发如云。

    她是一缕风,绰约灵动,她是一朵云,飘逸出尘,她是一轮月,宁静轻柔,她是一片雪,幽冷纯洁,百花丛中,她是一朵空谷里的兰花,清贵高华。

    冒顿无语,他感到词语的匮乏,文字的苍白。

    太阳还未升起,薄雾笼罩着大地和山峦。

    蒙雪慢慢睁开了眼,看着圆顶的帐篷,看着铺着兽皮的床,这里已是匈奴的地方,她的心里有一种模糊的不真实的感觉,头脑依旧昏沉,四肢依旧无力。

    “啪!”皮鞭甩落。

    一个清脆却很急躁的声音:“听你的卫兵说,这一路上都是你自己在照顾那个肮脏不堪的秦朝女子。”

    冒顿的声音:“是的。”

    “我还听说你要把她带到王庭去,真的吗?”

    “是的。”冒顿的声音低沉而简短。

    “我只是好心地提醒你,我的姐夫,你不要惹恼我那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姐姐。”

    “呵呵,你的姐姐是草原上会走路的鲜花,匈奴多少男人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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