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那奇特的火焰燃烧得更热烈了。
呼衍明威端着酒碗走过来拍着班克的肩膀:“班克,你怎么还是单薄得像匹鹿,这可不行,你看看我,看看你哥,又高又壮的才是匈奴男儿,以后得多练着点儿,知道吗?”
班克点点头,笑了。
呼衍明威:“单于,你伤得不轻,今天还是少喝些,早点休息,有事情等伤好了再议。”
冒顿点了点头:“头曼单于,我的父亲,还有你父亲,他们的后事你和明强一起操办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呼衍明威伤感地应了一声,问道:“那海兰珠阏氏怎么处置?”
座中韩部落的酋长猛喝了一气:“那能怎么处置,按我们匈奴祖制,单于娶了她便是。”
呼衍明威愤愤道:“海兰珠阏氏诡计多端,如果不是她的挑唆,单于怎么会父子反目,今天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你们还没看到,在白桦林,不但有王庭的神射手射出带毒的箭,还有六个灰衣杀手,若不是单于神勇……”
“不要再说了。”冒顿摆了摆手,“海兰珠阏氏,把她交给王庭的百姓处置吧。”
帐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孩子的说笑声,话语声清脆可听,那笑声更似珠落玉盘,空谷幽铃,众人听了便如饮下一杯琼浆玉液,神魂皆醉。
兰京手捋银须:“呵,黑水泽王的心头宝贝爱依娜公主来了。”
帐门一开,只见一个淡淡的身影从门外进来,一声娇笑,一阵香风。
爱依娜笑道:“你们喝酒喝得这么热闹,我来给你们助助兴啊。”她袅袅婷婷径直坐到冒顿的身边,“单于,我想陪你喝几杯酒。”
冒顿皱了皱眉:“夜已经深了,你还是赶紧回到你的毡帐去吧。”
呼衍明威:“爱依娜公主,单于受了伤,不能多喝的。”
爱依娜笑道:“我和单于喝酒,与你没关系的,单于有伤,陪我喝一碗也不行吗?”
冒顿:“那好,就喝一碗,喝完了赶紧回去。”
爱依娜笑道:“回去干嘛,我要多陪陪你,”她很坦然地握住冒顿包扎着的左手,“单于,还疼吗?”
冒顿抽回自己受伤的手,牵了牵嘴角:“没什么。”
班克紧紧盯着艳光四射的爱依娜,身子忽然微微颤了颤。
爱依娜的眼里流露着钦佩与爱慕:“单于,今天你好神勇,一把剑对六把剑,你的剑法太奇妙了,简直是,简直是没得说了,人人说你刀法好,却不知你剑法也这么好。”
冒顿端着酒碗的手微微一抖。
座下的每个人都看到冒顿的脸色变了,只见他一抬手,冷冷地声音好似来自数九的寒天:“出去!”
爱依娜一呆:“你说什么,你知道你说什么吗?”
呼衍明威慌忙站起身,拖着爱依娜往外走。
冒顿低着头,挥了挥手,众人噤若寒蝉,退出大帐。
巴尔特看看满脸通红眼中含泪的爱依娜,看看两眼直直地望着大帐的呼衍明威,说道:“呼衍大人,爱依娜公主说错什么话了吗,竟惹得单于一下子翻了脸?”
呼衍明威:“你们记住了,以后谁也不要在单于的面前称赞他的剑法。”
灯光摇曳。
展开竹简,冒顿提笔写道:
今日起我成为匈奴单于,雪儿,你不能亲见,不能与我共享,独住九天,我的心愿与你的灵魂同在。
他披衣而出。
帐篷外,一轮明月斜挂,夜空中璀璨着无数的星星,微风吹拂着草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草丛里野花轻摇,花瓣上露光闪烁,不知名的小虫子们不停地吟唱着优美的夜曲。
雪儿啊,你如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溢彩流光,令我心折,又破空而去,悄然消失于浩渺天宇,使我陷入更深的黑暗,失去了你,孤独如我,再也没了可以听我絮絮诉说的人,失去了你,才知道思念有多深,伤害有多痛!何处寻回你的身影,你的声音,你的温柔?九天之上的你,那双黑眸可在看着我?
脚踏在草叶上,嚓嚓地响。月夜下的龙城湖,在夜风的吹拂下,好像一匹揉得微皱的丝绸,几朵薄云从湖那边飘荡过来,犹如几朵素洁的荷花,轻盈中透着飘逸,一只惊起的雁匆匆地飞起,轻轻地点了几下碧透的湖水,扑翅远远地落下。
柔美的夜,孤独的人,远处隐约有凄凉的笳声传来。
今夜星月黯淡,大地阴暝无语。
羊圈里,睡着的羊不时发出轻微的咩咩声。
蒙雪盘腿而坐,眼观鼻,鼻观心,调匀呼吸。
她要恢复自己的武功,自己筋骨未伤,却尽失武功,面容青黑,应该是中毒所致,只能以内功驱出体内毒素,就算不能够恢复容颜,只要能够恢复武功,她就能够逃出去。笑吧,李斯,你这个败类,笑吧,赵高,你这个阉贼,你笑吧,我蒙雪一息尚存,就不会忘了让你们血债血偿!冒顿,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你笑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没把我杀了。
单于大帐。
呼衍明威:“单于,关于重组更多骑兵的事情,我和巴尔特商量过,根据匈奴现在的状况,我们必须将原来的骑兵重编建制,按照雪鹰的要求进行训练,在最短时间内将雪鹰由一万骑扩充至四万骑。”
冒顿沉吟着:“明威,我有个想法,咱们既有四万骑,就可以编成四个骑兵阵,雪鹰白衣白甲,一律换骑白色战马,另外三万骑嘛,可以分成铁鹰、苍鹰、火鹰骑兵阵,铁鹰就是黑衣黑甲乌骊马,苍鹰是青色衣甲青花马,火鹰呢,红色衣甲火红马,我要我的骑兵不仅能征善战,还要他们衣着鲜明,在气势上首先胜敌一筹,使各邻更不敢小视我们。”
呼衍明威拍手道:“单于好想法,我们现在可以先去征集这四种毛色的战马,然后告知所有牧民大量喂养,让我们匈奴的骑兵成为天下最漂亮的骑兵。”
冒顿:“漂亮是外在的,我们要打造的是天下无敌的骑兵。”
巴尔特笑道:“单于既然敢想,我们自然敢做,放心吧,以匈奴目前所拥有的战马,四种毛色各一万骑应该没有问题。”
冒顿:“那就着手开始训练。四个骑兵阵的首领,从白题国来的艾弥尔,他可以接替明威做雪鹰的都尉,其他三个我们得好好商榷,在一两天之内定下来,这是个直接关系骑兵训练的大事,要抓紧。”
呼衍明威和巴尔特点了点头。
兰京走进帐,行礼后说:“参见单于。”
冒顿:“兰大人,关于约律的问题,拟定得怎么样了?”
兰京:“我询问了王先生秦朝人的律法,觉得他们的律法太过苛严,考虑再三,根据我们匈奴的实际情况,有这样几条先说与单于听听。”
冒顿:“兰大人坐下细说。”
兰京:“我匈奴相比秦朝,人口很少,因此平日里不得擅动杀念,随意拔刀出鞘一尺者死罪。”
呼衍明威:“拔刀出鞘一尺就论死罪,这是不是太重了些?”
冒顿:“兰大人的意思是希望每个人都和睦相处,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就起争执,我们匈奴人性情的确豪爽粗犷,却也难免好勇斗狠,有此约束是件好事,这一条就这么定了。”
兰京:“我们匈奴有着看不到边的草原,可以喂养数不清的牛羊,我们的百姓应当辛勤劳作,以勤勉为荣,不能侵占别人的财物,所以凡有偷盗行为的,要没收他所有的财产。”
巴尔特:“这条好,我最恨那些不干活偷别人东西的家伙。”
兰京:“我们还应该教化百姓,安居乐业,待人热情宽厚,对那些确实犯罪的人也不可姑息,根据所犯罪行的轻重来判定,最轻的坐监,坐监的期限不宜太长,以十天为限,犯重罪的屡屡不改的可处以轧刑,当死的也绝不宽恕。”
呼衍明威:“谁来认定罪行的真伪和轻重呢?”
兰京:“从部落中选定品德高尚、聪明正直的人来担任骨都侯,主断狱讼。”
冒顿:“那好,兰大人,这主断狱讼的人就由你来选定,既不能冤了谁,也不能跑了有罪的人,我只盼望着我们匈奴的百姓过上太平和美的日子。”
巴尔特:“我们匈奴现在是强邻虎视,征战在所难免,我认为攻战时,士卒斩杀了一个敌人,他的长官一定要赐他一袋美酒,褒奖他的勇敢,他所得到的战利品除了贡奉酋长、单于以外归他本人所有,如果是俘虏了敌人,可以让他带回去做他的奴隶。”
冒顿笑了:“你这是不打没有利益的仗。”
乌云进来:“单于,爱依娜公主要见你。”
冒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叫她还是回她的黑水泽去吧。”
“我不回去,你还没有答应我的事情。”爱依娜卷着一阵风暴进来了,她虽是怒容满面,却实在是艳丽逼人,像一团火,像一团霞,像一团燃烧着的太阳。
呼衍明威撇了撇嘴,行礼告退,兰京和巴尔特父子俩也告退出了单于大帐。
冒顿淡淡地:“爱依娜,你不能这样任性。”
爱依娜:“我没有任性,很早很早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当你成为匈奴的单于的时候,你一定要娶我做大阏氏,我想你不会忘了吧。”
冒顿笑了笑:“你也说啦,那是你说的话,我可没答应。”
爱依娜咬着青灰的嘴唇:“你,你也没说不答应。”
冒顿挑了挑那浓黑的眉:“爱依娜,我已经娶了你的姐姐,我怎么能够再娶你呢,我对你说得很清楚,我叫你不要胡思乱想的。”
爱依娜嘴角向下一拉:“你娶了我姐姐,为什么不可以再娶我,难道说姐姐她不肯吗?”
冒顿淡淡一笑:“爱依娜,别任性了,草原上的好男儿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多,你一定能够找到合适你的意中人。明天你就回黑水泽去,我会让人去帮你整理东西的。”
湖光潋滟,澄清的河水,泛起花纹般的微波,一群群小鱼,来来往往穿梭般的游逛着。湖风甜蜜蜜地无力地吹拂着的湖柳,被水薰的,被风吹的,醉也似的懒洋洋地不时飘起几丝长绦,又困倦地垂下。站在湖边一眼望去,湖水由绿而蓝而紫,瑰丽神奇。
毡帐里,爱依娜怒气冲冲,她不停地甩着她的鞭子。
侍女:“公主,王爷和王妃请公主过去吃饭。”
爱依娜气哼哼:“吃,吃,吃,就知道吃,滚出去,我不吃,不吃!”
侍女小心地:“今天是王妃的生日,公主还是过去吧。”
爱依娜呆了一呆,无可奈何地:“那好吧,你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重新梳理了头发,换上一身水红色衣裙,爱依娜无精打采地甩着她的鞭子,带着两个侍女,向黑水泽王的帐篷走去。拐了个弯,她们路过马厩。
爱依娜甩了一下鞭子:“那个丑哑巴怎样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她逃跑了没有?”
侍女:“没有,看起来挺老实的。”
爱依娜:“是吗,去看看,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害怕了我的鞭子。”一转身,她们来到羊圈。
侍女喝道:“哑巴,公主来看你了,还不赶紧来拜见公主!”
蒙雪低着头走了出来,她一只手捂着嘴,青黑的脸色又透着铁灰,真如传说中的青面女魔。
侍女:“哑巴,快快拜见公主!”
蒙雪一弯腰,趴在圈栏上哇哇呕起来,直呕得面红耳赤,目眦尽裂。
爱依娜大怒,抬手一鞭子抽在蒙雪的头上:“我好意来看你,你看到我竟然大呕大吐,来人,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哑巴给我吊起来,先抽她二十鞭子!”
蒙雪垂着头,破旧的衣服掩不住一道道深深的鞭痕。
天上一丝云彩也没有,太阳一动不动地高悬在当顶,没有一丝风,空气凝滞不动。
爱依娜甩着她的鞭子过来了,她斜着眼睛看了看吊着的蒙雪,从侍从那里拿过一把刀,刀光一扬,划破了她的脚心,血直溅出来。
“我的侍女居然说你很老实,你就是这样老实的吗?”爱依娜吩咐侍女牵过一条大狗,那大狗闻得血味,立即拼命舔食。
蒙雪只觉脚心奇痒无比,不由得发出一阵阵大笑,不断地大笑,她的心沉进了千年的冰窟。
爱依娜哈哈大笑:“怎么样,哑巴,这滋味美不美呀?”
蒙雪紧咬着牙,依然止不住笑,但觉胸口一热,一股鲜血直冲上来,随着大笑,溅出了点点鲜血,如花瓣一般洒满了她破烂的衣衫,鲜红的血,红得就像冬日里最后的红梅。
她凄凉而疯狂地大笑,空阔远古的黑水泽畔,她的神态诡异、怪诞。
爱依娜很是兴奋,她一挥手,一个侍从走了过来,他的腰上缠着一条蛇。
爱依娜媚然一笑:“我要让你长点记性,知道吗?”
那蛇嗖地窜出,一个粘粘滑滑地身体缠住了蒙雪的脖子。
慢慢地,蒙雪透不过气,更笑不出了,但是自脚心而上,那种奇异的滋味,又痛又痒,直钻入心里,她遏制不住地要笑,于是,她感到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双眼充血,两耳轰鸣,又一口鲜血喷出,那蛇紧紧地缠着,越缠越紧,她的知觉渐渐消失了。
意识模糊中,好像是茫茫的雪原,蒙雪一骑如飞,她拼命地逃避似的向前跑着,饥饿,疑惑,寒冷,恐惧,雾渐渐弥漫,她好像迷失了方向,恍恍惚惚,不知身之所在,雾越来越大,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她就这样没有目的地奔跑,四周笼罩着冷森森、阴沉沉、灰濛濛的雾气,幽灵和鬼怪张牙舞爪的随时扑来,她的心狂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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