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勋在肚里不知道怎样祷告老板。可是因为工作是校对，校对错一个字就要扣他五块钱，一本书少说几十万字，如果要跟老板过不去，工钱一定不够扣，所以不能做到他不仁我不义，只好暗暗吃了哑巴亏。待在人家屋檐下，不能不低头。衣伯勋想着感到莫名的委屈，以后逮到好机会，一定落井下石，一切旧恨都给算清楚。

    教授在后面看着，感到衣伯勋不对劲，想下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是不是工资没有拿到全额？”教授准备开解他。

    “是啊，才给了六百，一半都不到，你说他都一百万入口袋了，怎会想着克扣我的工资啊。”衣伯勋已对教授完全信任，要不也不会这样发牢骚。

    “算了，拖欠你的还算少，你去问问其他人，哪个人不被他拖欠万儿八千，我看你以后每个月估计都是领这么点。”教授安慰道。

    “不会吧？”衣伯勋大吃一惊。

    “那怎么着，你还是要端这碗饭啊，要不走人，你说是不是？”老板也拖欠教授的工资，只不过他不缺钱，所以也不在乎这个数。

    “老板不是很有钱啊？”衣伯勋半信半疑。

    “说到底，老板是有钱，可是就是要留在手里，一个原因就是留人，你想一些业务员做得好，他当然希望克扣一点工钱，让他想走没有那么容易。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老板穷怕了，手里不留上十多万，总担心应急啊。”

    “穷怕了，老板受过穷？”衣伯勋浮现老板满面春风的得意相。

    “谁没有受过穷？上次不是说过老板家里还有一个瘫痪的父亲嘛。他老家是湖北的山沟沟里的，穷得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出来不也是靠给别人打工？他才开公司那一阵子，还是挺有干劲，待人也老实，工资都是按时发放，可是后来资金周转不开，你想一个项目在征稿期间都是没有收入的，他一时没有钱交房租，被房东赶了好几次，他只差给房东跪下求饶宽限几日。后来还是靠大家借支给他一点，才渡过难关。也就是从那时起工资没有按时发放，只不过大家也知道他的难处，所以都没有认真计较，结果就给他养成这个拖欠工资的毛病。”

    教授对老板的创业知根知底，由不得衣伯勋不信。衣伯勋内心好受一点，只要最后走人他能补发给我就行了，同时还对老板挺佩服，他也算白手起家，该有几年啊，就这样混出个样子，有了房子，也有了车，还能管教一帮子员工，算是了不起了。这样对老板的怨言就没了，暗暗地骂自己，衣伯勋你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君子吗，现在怎么变得如此睚眦必报，不就是拖欠一点工资吗，怎么会上纲上线，好像对他有了阶级仇恨？

    只是随着衣伯勋的深入了解，才知道老板对员工一向很吝啬，是个一毛不拔的严监生。员工的工资实际是按日发放的，某个员工迟到早退都按日扣除工资，请假更莫说。衣伯勋深有感慨，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国的老板们现在都处在资本原始积累过程中，应了马克思的话：毛孔里都是肮脏的血液。

    看不惯老板的不仅是新员工，那些老员工也是一肚子意见。看着老板趾高气扬，眼中除了钱，再没有其他，跟他一起闯天下的老曹背后里也骂他不仁义，有时酒喝多了，他还大发牢骚，说适当的时候敲敲老板的竹杠，看他能够风光到什么年月。

    老曹当然有气，同样出来打天下，人家却成了百万富翁，而他业务再精，不过还是人家的手下，要看人家眼色过日子。只不过老板对老曹格外客气，什么好业务来了都先找老曹那一组，老曹不要他再给别的一组做，气得张博赢经常骂娘，说二组三组都是后娘养的，言语之间是把老板看成后妈。老板听了张博赢的牢骚，只当没听到，只不过对待张博赢他可不像对待老曹那样客气，你说我是后娘，那我就是了，所以棘手难做的业务都给张博赢做，让你来啃硬骨头。好在张博赢业务精，办事利落有计划，什么难啃的骨头他都能嚼出渣，嚼出油水，要不他早辞职溜达了。

    许伟这种行事作风，自然引得其他人怀疑，定是老板有什么把柄被老曹抓着，要不老曹也不会趁喝多酒说出敲竹杠的事情。也是，两人共事多了，谁的秉性不知道，明里暗里的行径即使不知多也知少，挑出一件两件那就是要死人的。所以老板也犯不着惹他，还要像烫手山芋来供着，把好业务给他做，工钱也按时给他结算。

    另外没有拖欠工资的估计是文墨染。衣伯勋对她的工资不太清楚，明说二千元，据估计一定超三千，文墨染如果没钱，也不会天天都穿名牌衣服。要不一定还有别的甜头，不然文墨染一定不会给这样的老板卖力。老板明摆着有钱，却总是拖欠大家的工资，一到发工资那天老板就不落屋，员工都向文墨染哭穷，文墨染却总是代老板哭穷，只说老板这几天手头紧，过几天再说，到时候老板一定一分不少地发给你们，外带利息。可是真的有人迫不过，都是外地人，总不能不拿钱吃饭租房吧，老板就会结算一部分，这个三百，那个五百，所谓的利息想也白想。轮到大家质问文墨染的时候，她只笑，这不是钱还没有结算清吗，到时候算清楚的时候一定给你。实际大家也没有那么认真计较，那些老员工，有些钱都拖了一年半载，只不过竟然还有饭吃，谁也不想撕破脸。

    衣伯勋在这上虽然看不惯老板和文墨染，倒也没有张博赢那样大的牢骚，毕竟他是死工资，老板每月多少都要开给他一些生活费，剩下不多，就算免息存在他那里，那一毛二分钱的利息就算给老板烧香吧。可是张博赢不同，因为他是业务能手，提成多，现在老板拖欠他七八万。老板拖欠张博赢工钱，想挪腾资金或是占点利息不是目的，而是为了挽留张博赢。你想，既然欠你那么多钱，不怕你走人了事，所以他就能拖就拖，真的不能拖就先结算一部分。张博赢对此牢骚虽多，只不过骂娘过后也就算了，反正手中有欠单，上面签的是老板的大名，你在广州有房有车，老子真的不干了，你他妈的说什么都得给，否则我淫长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许伟干起业务雷厉风行，只是遇到发工资的小事上竟然如此婆婆妈妈，说到底这就是中国老板现在的德行，天下乌鸦一般黑。怨不得人，只能怨社会了，谁让这是金钱社会呢，想找到纯良老板估计要到共产主义吧。

    七、争风吃醋（1）

    上班后没多久，衣伯勋就见过老板的女朋友王丽丽，她那天似乎打了网球直接过来，因为她穿的短裙很短，像女子网球运动员穿的短裙，只要跳跃一下就会把群摆飘起来，露出里面的内裤。只是她没有带网球拍，而是穿着黑色的长筒丝袜，踩着厚厚的松糕鞋，显得瘦高。当时衣伯勋还在校对，这边教授却在啧啧地感叹起来。“你瞧，那对长腿，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平日里见她穿衣服没什么品味，今天算是头一遭。”

    衣伯勋扭头看教授，以为他又在看香港的黄色杂志，却见他凑近百叶窗往外看。顺着教授的目光，衣伯勋便看到厅堂里有个女的，正对文墨染说话。从背影看，女人长得很苗条，修长的腰身确实诱人。

    衣伯勋正想问是谁，却听到外面喊：“新招的员工都出来一下。”

    那女人的声音清脆，很有穿透力。

    衣伯勋纳闷是谁啊，会这样没有教养地乱喊，是干什么的啊，正要考虑出去不出去，教授说道：“透明人在喊你们，估计想看看新人吧。”

    “透明人？”衣伯勋顿时笑了起来。

    “老板的女朋友，透明人是他的外号。”教授解释道。

    衣伯勋一听是老板的女朋友，只好起来往外走，无论如何都该给未来的老板娘一个面子吧。

    等衣伯勋出来，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出来。衣伯勋这才正眼看到王丽丽，这个女人身材好，只是脸蛋说不上漂亮，但是也不丑，有点像歌星容祖儿，眼睛大，嘴巴厚实，就是脸有些平板，更让人感到别扭的是她的嘴唇抹的口红有点鲜艳。嘴巴厚实，又抹鲜艳的口红，有点喧宾夺主，像在脸上沾了两条火腿肠一样。

    王丽丽笑嘻嘻地看着大家。“哦，还是有几个帅哥啊。来，你们站成一排让我好好认识一下。”

    衣伯勋感到这个女人有点单纯，像招呼小学生一样来招呼大家。估计大家都知道她是未来的老板娘，虽不情愿，但都乖乖地站成一排。

    王丽丽照旧笑嘻嘻的，指着王子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算最帅的一个。”

    王子翰脸一下子红了，难为情地小声说道：“我叫王子翰。”

    王丽丽说者无意，可是却把其他男的得罪了。王丽丽也不真的在乎大家叫什么名字，随意就往下面看去。看到胡小萍就冲她略微点了点头，随后看到朱丽叶，看了好一会就说道：“你是来工作的，平时穿着要正式一些，你看，就像那一位穿着，一看就是来干活的。”

    王丽丽说的是姚青云，姚青云才来大城市，此时打扮得像一个村姑，说不上穿着大方，但是总有点土气。而朱丽叶穿得也没什么过格，人因为娇小，所以咖啡色的公主衫把她衬托得很漂亮，也很精神。

    衣伯勋顿时明白了教授刚才为什么说透明人没什么品味，看来她的眼光真的有问题。

    朱丽叶没有说什么，原来脸上还有笑意，此时绷紧了脸，心里只骂道：“去，看你穿得算什么，不伦不类，一看就是一个骚蹄子。”

    王丽丽又扫了一眼方华，目光重新回到胡小萍身上，看了一会侧脸又对朱丽叶说道：“你看人家，穿得不也是朴素。”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重新看回胡小萍。胡小萍因为矮胖，平时穿什么都穿不好看，又喜欢穿牛仔裤，所以身上的肉都绷得紧紧的。朱丽叶更是面无表情，对王丽丽无比厌烦。不说朱丽叶，就是大家伙也感到王丽丽有点过分，但是看她一脸笑嘻嘻的，似乎说话并没有经过大脑一样。

    胡小萍本来就自卑，虽被王丽丽夸奖，可是面上也兜不住，白皙的脸面一下子变红了，对王丽丽也没什么好感，更有一股莫名怒火，渐生几分恨意。

    一旁的文墨染表情严肃地看着王丽丽，见她无意间已经把大家得罪，忍不住说道：“小丽，他们还要上班呢，你别在这里胡闹了。”

    王丽丽扭头笑笑。“什么啊，只是认识一下他们，怎么胡闹了？”王丽丽还是一脸笑容，再扭过头，就对大家伙说：“好了，很高兴认识你们，你们去干活吧。”

    大家伙就这样被展览了一下，都是一肚子意见，感到老板怎会这样没品味，找这样的女朋友。

    衣伯勋回到办公室，教授笑嘻嘻地问道：“怎样，这个女的那双腿是不是很有肉感？”

    “得，我连她腿都没有看一眼。”衣伯勋还为这个女人感到惭愧。

    “哈，要我猜一下，她一定是几句话就把大家得罪了吧。我们早就看她不顺眼，说她单纯吧，她又是鬼心眼多着呢，平时只知道给老板出骚主意。可是看她平时说话，明摆着脑袋灌水，少根筋的人。平日我们都不理她，之所以称她是透明人，就是因为大家极度讨厌她，平时她来公司我们一个个敬而远之，就当没有看见。况且，老板自从有钱了，女友三天两换，也把她当成透明人，大家更是不把她当回事。”教授从衣伯勋的表情看出他对王丽丽的不满。

    衣伯勋听了后面一句，顿时眼睛睁得大大的，半信半疑。

    其后又有一件事情，衣伯勋对王丽丽不仅仅是不满，而是把她看成笑柄，顺带也知道老板的私生活是多么复杂，原来有钱了，房子车子都算不得什么，养几个情人也是成功人士的标志。对于老板和他的女人们，大家最后都见惯不怪，每个人都摆在旁观的位置上，笑嘻嘻地看着老板和她们厮混、纠缠、争吵、争风吃醋，甚至做爱。有时候衣伯勋想，这个世界上女人怎么都变得如此现实，以至于做爱也是一件令人呕吐的事情。当然这是最初的想法，待最后他也沉醉在做爱的泥淖里，才知道什么叫妙不可言。

    那是见王丽丽后不久，衣伯勋因为住得离单位近，每天都会提早到办公室。当然老板也不相信他，没有给他办公室的钥匙，他平时都在楼道等上十多分钟，趁机可以背背字典。自从教授那天建议后，他还真的每天坚持看几页字典。

    这天，他到了那里看到办公室门虚掩，大吃一惊，以为是糟了贼光顾，连忙推门进去。果真，办公室一片狼藉，充满酒气，地面上扔着皮鞋、上衣、裤子，一路跟踪，还看到内裤，裙子和乳罩，就这样跟到老板的办公室门口。他正准备推门看个究竟，猛地反应过来。真的有贼，也不会偷什么衣服裤子吧，况且办公室哪里会有衣服裤子？他顿时摸着嘴唇淫淫地哑笑。为了避免难堪，悄悄地退到门外。这时张博赢恰好赶来正要进门，衣伯勋连忙把他拉住，如此这般地耳语一番，两个人就对眼嘻笑。

    张博赢轻轻地推开门，看到那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顿时来了主意，坏笑着对衣伯勋说：“看情形，老板是在偷腥，所以没有回家。看这凌乱的样子，定是干柴碰到烈火，两人昨晚不折腾得两腿发软再说，所以一时半会定是起不来，不如我们告诉透明人，让她捉奸在床，定有热闹看了。”

    “不会吧，这么损，怎做出？”衣伯勋脑海里却在想到时候是怎样的情景，又是怎样收场。

    “看不出啊，你小子原来如此纯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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