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我们还是少招惹她为妙。你瞧她的打扮就知道她多得太后的宠。今天居然穿得如此招摇。”朱嬷嬷在身后轻声地对我说道。

    我远远地又望了韵婕妤一眼。她艳红的衫裙在清晨的阳光里闪着逼眼的红光，金步摇的声响随着她的脚步洒了一地。

    “嬷嬷，我们进去吧。”我看了朱嬷嬷一眼，便径直进了坤祥宫。

    我没有想到隆仁此刻竟也坐在莞太后的身旁，微微有些错愕，但很快便回过了神。我朝着莞太后和隆仁跪下请安。

    但是莞太后的眉却紧紧蹙了起来。

    “洛才人，你腰间别着什么？”

    我低头看了看腰间，轻声说道：“回太后，是内务府送来的避邪荷包。”

    这时隆仁的脸色微变，转头对太后说道：“母后，丹儿进宫的时日短，宫里有些规矩还不清楚呢，您别怪罪她。”

    “哀家素来厌恶艾草的味道，这宫里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她可倒好，来向我请安特意别了个避邪荷包。洛才人，皇上现在虽然宠着你，你也别忘了哀家可是皇上的娘。”莞太后厉声说道。

    我这才想起避邪荷包内填满了雄黄和艾草粉，难怪莞太后如此生气。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跪在地上说道：“求太后息怒，臣妾愚钝，下次一定不敢了。”

    “一大清早就触哀家的霉头。林嬷嬷，替哀家将她腰间的荷包扯下来，用剪子给它剪烂了，让她好生记着这宫里的规矩。”莞太后对着身边的嬷嬷说道。

    这时，隆仁大声喝道：“林嬷嬷你敢！她是朕的才人，谁敢动她？”

    “皇上，你还认我这个母后吗？你居然为了一个小小的才人和哀家动怒？”莞太后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扣在了桌上，茶水溢了满桌。

    林嬷嬷立刻掏出丝帕为莞太后擦着溅湿的袖口，轻声说道：“太后，您别生气。风寒还没好呢，昨儿太医不是才吩咐你别动气么？小心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林嬷嬷说罢还特意向隆仁瞟了一眼。

    隆仁看了看我，这才对莞太后说道：“母后你是在气儿臣要封丹儿为婕妤吗？只是朕意已决，明日朕就下诏。”

    “你，你要气死哀家吗？哀家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儿啊！”莞太后捶着胸口，大声喝道。

    隆仁从殿上快步走了下来，从地上扶起了我。我知道太后尚在气头上，执意跪着，对太后说道：“太后，您别生气，都是臣妾不好。皇上，臣妾无功无德，皇上若执意要封臣妾为婕妤，只怕宫里的姐妹们都会怨声载道的。请皇上成全臣妾。”

    “丹儿，你不必再说了，跟朕走。”隆仁用力拉起了我，将我带出了坤祥宫。身后是茶碗碎裂的声音。我可以想象莞太后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一路上，隆仁将我的手拉得生疼。他的唇角紧紧地抿着，脸上阴云密布。我心里暗暗叫苦，今后我将怎么面对太后啊。

    想到晚上的晚宴，此刻我的心忽然紧绷起来。

    隆仁就这样拉着我走出了莞太后的坤祥宫。

    初夏的风拂面而来，开始散发阵阵的热意。那些早醒的夏虫此刻也唧唧喳喳地叫了开来。隆仁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胸口上下起伏着。

    “丹儿，朕要封你做婕妤。”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柔情。原本阴云密布的脸渐渐淡去了暗影，在清晨的阳光里明亮异常。

    “皇上，这样妥当么？臣妾进宫还不到半年，只怕……”我在隆仁的目光里低低地垂下了眼帘。

    “朕觉得你合适就合适。朕是这座宫殿的主人，难道选妃立嫔还要听别人的吩咐么？”隆仁有些激动，明亮的脸上浮上了一丝红晕，“今晚，对，就是今晚。今晚的端午晚宴后，我就宣布封你为婕妤。朕还有些国事要和大臣们商议，你先去景德宫向皇后请安吧。”

    隆仁轻轻地在我的额上印下一个吻，便向玄明殿走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才人，你不开心吗？”朱嬷嬷在身后问道。

    “只怕这皇恩浩大，我这个小小的才人承受不起啊。”我迈着细碎的步子缓缓地向景德宫走去。隆仁在我的身后越走越远，我忽然害怕他就这样走出了我的世界。

    心里一惊，急急地转过身来。只是隆仁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心里顿时好像被抽空了一般，我开始觉得隐隐的不安环绕四周。

    景德宫近在咫尺，此刻我却觉得步履维艰。隆仁对我的宠爱那样显而易见。今日太后的不满，韵婕妤的嫉恨已经表露无疑。皇后虽然和颜悦色，可是却让人更加难以看出她真正的心思。

    在这个偌大的宫殿里，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旁人无法窥探的世界，它被深深地隐匿着。这样的世界让人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快到景德宫时，我见到鲁阳王隆琪从景德宫里悄悄地走了出来。心里暗暗惊诧，这皇室内院除了皇上内监其他男子是不能轻易入内的，鲁阳王为何会出现在皇后的寝宫里呢？

    只见他朝四周望了望，便低下头快步朝我这边走来。走到半道时，一抬头便见我望着他。他顿时脸色有些尴尬，但很快便微微笑了开来。

    他朝我招了招手，笑道：“丹儿，你来向皇嫂请安么？”

    我听他唤我丹儿，心里觉得不妥但也不好说什么，便曲膝行了个礼说道：“是的。不知鲁阳王为何会在景德宫呢？”

    “哦，皇后想要嫣妹生前谱的一支曲子，我送来给她。”隆琪不动声色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妾身先告退了。”我正欲离去，鲁阳王却一把拉住了我。

    “丹儿，今日之事还望你替我守口如瓶。我不想皇兄误会。”鲁阳王恳切地望着我。

    我轻轻点了点头，推开了他的手，朝景德宫走去。

    到了景德宫，却不见皇后娘娘。李嬷嬷迎在门口，见我来了轻声说道：“洛才人请回吧，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说今日才人不必向她请安了。”

    “那还望李嬷嬷代臣妾问候皇后娘娘。”我见皇后寝宫房门紧闭便朝李嬷嬷说道。

    “才人请回吧。”李嬷嬷说罢便推门进了屋内。

    “才人，我们回去吧。今晚的宴席我们还得好好准备准备呢。”

    朱嬷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点了点头便同她一同走出了景德宫。

    入夜，宫内华灯初上，灯火阑珊。崇明殿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鼓乐之声倾斜而出。各宫妃嫔盛装打扮，争奇斗艳。

    隆仁与太后一同坐在高高的殿上。太后似乎依然在生隆仁的气，从入座开始便未正眼瞧过隆仁。隆仁亦不瞧太后。两人此刻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纱帐，彼此都看不见对方。

    淑娴皇后坐在隆仁的身旁，一身金色的凤袍称得面庞如玉，凤目生辉。只是那灼灼生辉的凤目此刻却定定地望着殿下的一角。

    我朝淑娴皇后所望的地方看去，只见鲁阳王穿着暗红的锦袍，正坐在位子上独自斟酒自酌，脸上透着隐隐的悲痛。

    我这才想起，今日亦是隆琪生母梅妃的忌日。难怪他如此神情。只是皇后为何如此奇怪地看着鲁阳王呢？

    我正寻思着，这时殿上的莞太后举起了酒杯，大声地说道：“今日端午佳节能与众卿在崇明殿上共度佳节实在让人欣喜。只是今日哀家还要宣布一件喜事，一件应该举国欢庆的大喜事。”

    说罢，众人都抬头定定地望向莞太后，我亦有些惊奇。只见莞太后慢慢地从殿上举着酒杯走了下来。

    隆仁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缓缓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莞太后似乎猜到了众人的反应，她微微地扬起了嘴角，走到了韵婕妤的身边，牵起韵婕妤的手，说道：“恭喜皇上喜获龙子！”

    殿下顿时一阵寂静，然后众人便都跪倒在地：“恭喜皇上喜获龙子！”

    我亦跪在殿下。只是皇后似乎脸色有些异常，她缓缓从凤椅上起身，望着隆仁喃喃地说道：“皇上，臣妾恭贺皇上喜得龙子。”

    接着她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韵婕妤说道：“恭喜韵妹妹。”说罢，便将酒一饮而尽。

    韵婕妤似乎很是得意，端起了桌上的美酒正要饮下，莞太后伸手拦住：“韵儿，如今你怀有龙子不宜饮酒。”

    韵婕妤愣了一愣，笑道：“是呢，皇后娘娘，臣妾如今怀有龙子，实在不宜饮酒。臣妾不如以茶代酒谢皇后娘娘。”

    隆仁这才缓过神，朝韵婕妤说道：“你何时怀上朕的龙子，朕为何不知？”

    “皇上……”韵婕妤正要回话，莞太后便打断了她。

    莞太后看了看隆仁，微微一笑，说道：“皇上近来忙于国事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今日韵婕妤说身体不适，本宫特别传了赵太医过来诊脉，这才知道原来韵儿怀了龙子。皇上，你说这不是一件应该举国同庆的大喜事么？”

    “赵太医，此事当真？你可有诊错？”隆仁神色微变，严厉的目光射向了殿下的赵太医。

    “回皇上，老臣行医近四十年，这喜脉是绝对不会诊错的。韵婕妤确实怀有龙子，已经两月有余了。”赵太医跪在殿下气定神闲地说道。

    莞太后此刻似乎十分开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殿上，对着隆仁说道：“皇上，如今韵儿已经怀有龙子，你是否也应该遵守承诺呢？”

    隆仁此刻狠狠地瞪了韵婕妤一眼，对太后说道：“母后，您这消息可真的是让朕大大‘惊喜’啊！”

    “皇上不开心？”莞太后仿佛胜券在握。

    “没有，朕当然开心。”隆仁转身对着殿下的韵婕妤说道：“韵婕妤听封——”

    韵婕妤此刻早已是喜上眉梢，快步走到殿中央跪了下来。

    “朕今日封储月宫韵婕妤为华妃娘娘。”隆仁看了莞太后一眼，大声说道。

    我抬头看了看殿上的皇后，只见她脸色苍白，双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酒杯，指节泛白。

    我想此刻皇后的心中一定是百味交杂。而我今后的日子恐怕也会越来越难过了。

    殿上隆仁的脸风雨密布。殿下群臣各怀心思。今夜这端午宴可真的是别具一格啊。

    第 3 部分

    伤怀

    这场别具一格的端午节的盛宴打乱了许多人的心，也伤了许多人的心。

    晚宴过后，隆仁便一脸阴沉地出了崇明殿，皇后也心事重重，就连莞太后也隐去了脸上胜利的笑容，眉头紧蹙。唯有韵婕妤似乎很开心，搀着莞太后的手一脸的得意。临出崇明殿之时还不忘用挑衅的目光将我上下瞟了个遍。

    殿内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我站在空荡荡的崇明殿前忽然觉得无比的寂寞。我缓缓地坐在殿前的石阶上。

    繁星满天，弯月如钩。月光清冷地洒在我的身上，带着微微的凉意。夜渐渐的深了。我想起那日隆仁抱着我在我耳边说过的话。

    他说，丹儿，你就是朕心里的牡丹仙子。

    他说，丹儿，我如此爱你。

    他说，……

    是啊，他从未说过我是他的唯一。那么，今日韵婕妤怀上龙子又有什么奇怪呢？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此刻我的心这样的痛。那痛仿佛一种噬心的野兽，将我的心啃得七零八落。韵婕妤艳丽却充满挑衅的脸在脑中始终挥之不去，她抚着小腹上的手更是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我知道，隆仁的身份非比寻常，我不该对他存有那样的幻想。可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六岁起，我便夜夜在梦境里与他相会。我每夜只有牵着他温暖的掌心方才觉得不再寒冷，我才可以安稳地睡去。如有一日未曾梦见他，我便恶梦不断，夜夜惊醒。他是我梦境中的保护神，是我那样渴望相见的人。

    当观音寿辰我撩开马车帘子的那一刻，当我知道我日夜思念的那个人并非只是我梦中的幻像时，我的心是那样的欣喜。我跪在佛前，虔诚地感谢神灵将他带到了我的身边，羞涩地祈求让我和他再一次地相遇。

    当我为了父母，为了族人不得不走进这座冰冷的皇宫时，那一刻，我的心随着驶向皇宫的马车碎裂一地。我以为今生再也无缘与他相见，我以为他将被我永远地尘封在记忆的深处。

    可是，可是我居然在这宫殿的牡丹园里再次遇见了那双令我魂牵梦萦的眼睛。他那样高贵明亮地站在我的眼前告诉我，他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他就是那个召我入宫的男人，他是我今生唯一的夫。是他将那幅画着我的画放在了我的眼前，是他那样肯定地告诉我六岁以来的梦境原来一直都不是我单纯的幻想。牡丹将我们牵到了一起，牡丹更让我成了他多年以来心中的那个念念不忘的小仙子。我的心就这样慢慢地沦陷在他的温柔里，沦陷在他在我耳畔所说的每一句蜜语甜言里。

    我开始因为他的每一次临幸而紧张兴奋，因为他的每一句话语而脸红心跳。我在所有见不到他的时间里疯狂地想念着他。我一遍又一遍地向宫女内监们询问他的所有喜好，我尽自己所有的能力与心情去爱他，思念他。

    但我却永远也无法欺骗我自己，我的爱并不能让他成为我的唯一，更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唯一。

    而更加讽刺的是，上天将他带到了我的身边，让我爱上了他，却同时让我明白自己正是那个与他相生相克的人。我不知道我的爱，我的存在会给隆仁带来什么，更不知道隆仁是否会因此而远远地离开我。

    出生时的异象始终是我心上无法抹去的阴影，而它是否也会成为隆仁的阴影呢？

    月亮被不知何时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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