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在转身处的罂粟_分节阅读 1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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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恨她。她为什么要丢下我?她凭什么这样对待我?”我想哭,却无泪。我紧紧搂住沛原的脖子,却有了一种罪恶的想法,如果我搂的是柯宇,还会欲哭无泪吗?应该不会的,我一定会扑进他怀里放声痛哭,他也一定会轻轻吻我头顶给我安慰。这样想,我猛然跳出沛原怀抱。痛苦地摇头,是因为我为我的想法而感到可耻。

    沛原却以为我在为母亲的事而矛盾,急忙过来扶住我的肩,嘴里安抚着:“别太难过,夏夏,等你见到她自然会了解到你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扶我坐下:“我开始也和你一样,不肯见爸爸,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爸爸,我身体里流淌的,是他的血液。”

    血浓于水。

    在我见到她的一瞬间,我全然明白了,什么是血浓于水,也明白了沛原的话。没错,无论如何,她是我母亲,而且,她是将生命赐与我的人啊。

    我看着她的脸,她同时看我,她的惊诧比我多。也许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子,竟拥有她二十年前的容貌。

    我从不相信那些电视剧中母女相象的事情,我始终认为,即使是母女,长相也不可能完全一样,可当我看到她时,我有些震撼。我确实很像她,真的很像。

    听到她的声音,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我曾想象我们相见时的场面,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狠狠地斥责她,责怪她为什么将我生下来,既然生下来又为什么不要我。也要列出千百条的质问让她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可如今,我一句狠毒恶劣的话也说不出,取而代之的是不断滑落的泪水,和骨子里对母亲的渴望。

    妈,我真想喊出口,却张口结舌,一个音阶也发不出。只能眼睛看着她,像怎么也看不透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中汹涌的情绪慢慢囤积,寻到了一条途径,不断地涌出去,涌出去。

    “天啊,你……你是谁?”她颤抖着手想伸向我,像怕我是玻璃做的,伸出的手又缩回。再伸出,再收回,她同样犹豫。

    “我……我叫蓝夏雪。”酝酿了好久,却只说出这一句。

    “蓝……蓝……”她絮絮念,头摇晃,眼里写满着难以置信。

    “这个姓氏,你熟悉吧?”我又张口,却冒出刺。

    “你是蓝儿吗?你是吗?”她突然大声说,吓了我一跳。她跑过来抓住我的双肩,扣紧,弄得我疼。混合着心中的痛,好厉害,好厉害的疼痛。

    蓝儿。是梦中那妇人唤我的名字,思维有了些微的迟疑,难道那梦,真的能预示未来?那……又想到柯宇,想到他不可捉摸的微笑,疼痛便更加剧烈。

    “你是蓝儿……我知道,你一定是!”她肯定地望着我,泪也涌出来。

    那是一个母亲的泪水吗?细看她的脸,苍老过早地爬上她的脸孔。她的双眼湿润,双唇在颤抖,眼睛里满满的是惊讶,喜悦和……愧疚。

    第六章  第三节  谈什么原谅

    她对我有愧疚吗?在这漫漫的二十几年里,她也曾在无尽的黑夜为她抛弃的女儿落泪吗?她也曾在生活中因为心口忽地一疼而恍惚失神吗?她会吗?她牵挂过我吗?若是牵挂,又何以如此狠心,二十多年来,看都不曾看我一次?

    “你是我妈吗?你是吗?你真的是吗?”太多的话哽在喉咙,争抢着脱口而出,却压倒性的,只问出这一句。

    “你叫我妈妈……你肯叫我妈妈吗?”她再也不犹豫,上前抱住我,那种力量,就像是积压了好久,终于有了可以发出的方式。

    心底仍有怨。突然神经质地推开她,胡乱抹抹泪水,向后退,坐下。

    她看到我的反应,先是一愣,既而眼里闪过受伤的眼神。她也在我近前,坐下。

    “你叫蓝夏雪?”待我们都平静些,她问。

    “嗯。”

    “你是鹰奇的女儿?”她又问。

    “哼,我是吗?”反问她。

    她一怔,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他……他不认你吗?”

    “这我应该问你,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的孩子?究竟谁才是我的父亲?”

    “我好像有点明知故问。还用说吗,我父亲一定是带你私奔的那个男人了。因为我当时在‘他’家所以你们没办法带走,所以你们就抛下我独自走了,我说的没错吧?”

    我有些激动了,一说到这些。

    “你们倒是走得很惬意!你知不知道我小时侯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你知不知道在那个家里,我受的是怎样的待遇?你又知不知道,我拥有了一个怎样的童年?”声泪俱下。

    我转过头控制泪水,不看她。余光瞥到她猛然站起,向我走进两步却又退一步,然后说:“怎么?蓝鹰奇,他究竟怎样待你?”

    我冷冷看她,一件件将衣服褪掉,裸露出后背,让她看那些伤痕。我感觉有泪滴在我的伤口上,热热的。她颤抖着手指抚摸我的脊背,一阵阵呜咽。

    “造孽啊,这真是造孽……他……他怎么能如此对待你?要知道,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什么?”我连忙转身看她,她仍在絮絮地念叨,一脸痛苦的表情。我不敢相信,声音第一次加大:“你说什么?”

    她像是不敢抬头看我,小声说:“你是他的女儿,他的亲生女儿。”

    “不,这不可能!你骗我!不可能是这样的!”我握着自己的衣领喊。

    “是的。我的确抛弃了你们,那是因为鹰奇始终不肯离婚!我不想这样偷偷摸摸下去,我是一个女人,我需要一个男人给我安定,给我一个家。而这些,鹰奇不能给我,雷松却可以,所以我和他走了。”

    她几乎是在哭诉:“我不是没想过带你一起走,我思想斗争了很久,还是决定把你留给他,毕竟他是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我走已经对不起他了,我怎么能再带走他的女儿呢?”

    我讶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听着她说。

    “我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居然怀疑你是我和雷松的,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狠毒地对待你……是我,是我害了你蓝儿,你原谅我好吗?”

    “原谅……事到如今,我的谅解对你来说重要吗?对我来说又重要吗?都不重要,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如此了,还谈什么原谅呢?”我的语气像苍老了十余年,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这样说,难道这才是我的真实想法吗?

    她凑近我,试探着摸我的脸。我看着她,她已经不年轻了。脸上的表情有痛苦有自责有伤感有关怀,我想她的心应该被我的语言和事实折腾碎了,她的那种表情,让我狠不下心再用语言伤害她。

    我扎进她怀里,任她紧紧抱着:“算了,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至少我知道了我母亲是什么样子……其他的真的已不再重要了。”

    “蓝儿,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她还是重复这两句。

    我们以这样的方式维持了大约五分钟,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泪也干涸了。于是又重新坐好,聊了一些近况,临走时我问她:“你现在住在哪?”

    她说了地址,然后问:“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住?”

    “那个雷松呢?”好像是她丈夫的名字。

    “他太短命了,三年前就过世了。现在我一个人住,房子很大,空下来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害怕,你过来陪我吧。”她恳切地望着我。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眼神左右飘忽。她又接一句:“我应该去和蓝鹰奇说清楚,应该让他知道,你的的确确是他的亲生女儿,如假包换的亲女儿。”

    “不!”我立刻反射地答,“我说过再和‘他’没有任何瓜葛了,即使‘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我也不会认‘他’!”

    她看着我激动的反应,黯然。再抬眼,神情渴望:“蓝儿,你能……再叫我一声吗?你能再叫我一声‘妈妈’吗?”

    我望着她,她眼神里的炙热,我却不知怎的,半天也叫不出。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胸口像有大团东西堵住一样,横亘在胸腔,压抑得我一个字都说不出,甚至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我看到她的失望,她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又写了一遍她家的地址给我,然后向外走出去,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越变越模糊,是那样落寞。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歉疚,我是不是太狠心了?我为什么不肯多叫她一声呢?

    我不知道。不清不楚地任泪流淌。

    我也回家,却在门口发现了沛原。他坐在台阶上,见我来,忙起身拍拍土,显然他等很久了。他迫不及待问我:“夏夏,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以为……”他停一下观察我的脸色,无法辨析出什么,只好接着说,“我以为你们会不欢而散,我害怕你不肯认她。”

    “我应该认她,对吗?应该抱着她,泪流满面地叫她‘妈妈’。对吗?”我木然地问。

    他听出我话中的刺,尴尬得涨红脸,手足无措地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当初也像你一样,可是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妈妈。即使她对你做出什么,没有她毕竟你不可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何必与她计较那么多呢?你是她身上的肉啊。”说到这他冲动地将我禁锢在怀抱里,无不深情地说:“你是她身上的肉,哪个母亲会愿意割舍自己的肉呢?割,便必然会承受失去的痛,这痛折磨了她二十多年,你还忍心再去划一刀吗?”

    我被他的话深深触动。他说的对,她的憔悴,过早的衰老,都是因为我。从她的叙述中可以听出,雷松是个有钱的男人,她便是阔太太,像她那种人怎么会放任自己这样衰老,这样颓唐?她是在自责,是在后悔,但唯一支撑她的是至少有父亲会疼我,而我却和盘托出父亲对我的虐待,她便更自责。可该死的我,竟吝于给她一个称谓。

    第六章  第四节  我终于开口,妈。

    “我好坏……”喃喃地。

    “什么?”沛原没懂我的意思,放开我,却看到我的满脸泪水。

    “沛原,我感觉自己好坏。你说的没错,我怎么能够再去割一刀呢?我怎么能够再去伤害那个可怜的女人呢?你说,我是不是很坏?我打碎了她多年来让她可以聊以自慰的梦,我戳破了她为我编织的网,生生地走到她面前,干脆地让她承受我二十多年来心上的痛,我好自私对不对?我竟然不去想一想,她这二十多年,过得并不比我好,竟然不去想一想,她会在每个深夜捧着我的襁褓哭泣……”双手扶住他胳膊,腿已软弱到不能支撑身体,几欲摔倒。

    他忙扶起我,退到我身后,好让我的身体能整个靠住他,嘴里还念叨着:“怪我,都怪我,你已经这么累了,还和你说这么多无聊的话,夏夏,你没事吧?”

    我猛然直起身子,不容他反应地开门进屋,急急忙忙地冲进卧室。沛原惟恐我出事,跟着进来,不可思议地望着我的行动,看着我将日用品和衣物收进大黑皮箱,看着我费力地提箱要走。移动到门口,他像醒悟过来,一把拦过我手中的箱子,急促有力地问:“去哪?”

    我从衣袋中掏出她写的地址,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去她那,我要见她,我不能再让她痛了。”

    他与我对视,也给予了我更多的鼓励与力量:“好,我送你去。”

    二十余分钟后我与沛原按响她家门铃,等了很久才听到她拖沓的脚步声。她打开门,看到我,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而后眼眶慢慢湿润,身体也有了轻微的颤抖,声音都像是抖落出来的:“蓝儿?蓝……蓝儿?噢,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

    她开始慌不择言,也不顾沛原,也不让我们进门,只是那样自语着,像重复地说给自己听好让自己相信一样。

    我看着她那惊喜又矛盾的表情,心像被什么牵引,也跟着她一起怀疑一起确信起来,我真的来到她面前了?真的决定要和她生活在一起?

    而此时此刻,我也来不及去过多地询问自己。心好累,想必她也一样吧,我应该让我们都解放出来。

    “妈!”我上前一步抱紧她瘦弱的身体,她好瘦,她真的好瘦,好像我再一用力她就会不见了。从她身体颤抖的程度我知道她有多激动,她许久没能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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