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大事了了,我便请乔帮主他老人家设宴,让大伙儿吃个痛快!”
一旁邵云馨偷偷扯了扯钟灵的衣袖,低声道:“钟姊姊,你看这鸡,外面一层老泥,真的能吃?”钟灵笑道:“傻妹子,这是丐帮名菜‘叫化鸡’,你今日吃到,可算是口福不浅。我教你一个乖:你把鸡上的泥壳剥掉,扯条鸡腿尝尝。”见邵云馨还是迟疑不定,当下动手为她扯了一只鸡腿,送至她口边。邵云馨还是不敢吃,但已耐不住那香气,当下皱紧眉头,闭起双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咬了一口,刚刚嚼了两下,便已眉花眼笑,连叫“好吃”,可当她抬眼望时,却呆住不动,好似看到了天下最最奇怪的物事,众人好奇,顺着她的眼光看去,也无不惊诧莫名——只见那空灵和尚正拿着一大块狗肉大嚼。
空灵见众人瞧他,颇有些不解,问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如此观望小僧,不知何故?”邵云馨笑道:“和尚,出家人不是不准吃肉喝酒么?”周桐也笑道:“高僧可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空灵微笑不答,端起一大碗酒,一仰脖,一饮而尽。
方腊嗔道:“二弟,小师妹,你们也太小气了。这许多美酒佳肴,你吃得,我吃得,怎么偏偏这和尚吃不得。来,小师父,我敬你一碗!”空灵仍是一笑,与方腊干了一碗,又去啃他的狗肉。周张二人不约而同地望了林剑然一眼,心下均自想道:“林师兄,你才学渊博,尤在我等之上,怎的好端端地拉了个酒肉和尚谈经论典?”
林剑然似是会了意,微微一笑,拈髯道:“诸位有所不知,这位空灵师父,虽则在少林寺中只是个低辈弟子,可其佛法之睿深,不亚于得道的高僧。他吃肉喝酒,其中自有吃肉喝酒的禅机。和尚,是如此么?”此时空灵手中的狗肉堪堪吃尽,才用袖子抹一抹嘴,摇头晃脑地道:“林居士所言甚是。诸位施主不知,我佛如来有言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此乃大仁大勇;观世音亦有誓曰:‘众生中一人不成佛,我便不成佛’,此乃大慈大悲。现今天下混乱,朝廷无道,民不聊生,自然是入地狱者多而成佛者少。因此,出家人既以普渡众生为任,自然也不能成佛而只可入地狱了。敢问诸位施主,这饮酒吃肉岂非下地狱的一条捷径么?”沉了沉,又似自言自语般道:“阿弥陀佛,倘若天下苍生均有肉可吃,佛祖虽嫌血腥,恐怕也要暗暗欣慰——总比冻饿而死,沉沦饿鬼要好多了罢!”
众人听罢,心中皆是一震——彼时大宋君王无道,臣子不贤,人祸天灾,内忧外患,民不聊生——张叔夜暗自忧虑宋室国运堪危; 周桐则想:“倘若人人有肉可吃,这天下总该太平了罢?”方腊却暗暗对天发誓:“皇天在上,我方腊有生之年,定要让百姓过上人人有肉可吃的好日子。”
此后众人所谈论的却是一些武林中的大事,不久话题一转,便谈到了萧峰身上。吴长风兴致勃勃,讲起了萧峰的英雄事迹,从马大元遇害直讲到西夏国招亲。他禀性憨直,口才原不甚好,但出于对萧峰的万分景仰,激动不已,加上有个口齿伶俐的钟灵在一旁补充,讲得竟是有声有色。当他说起萧峰为恕四大长老之罪,不惜甘收法刀穿洞之刑时,不由老泪纵横,当中聚闲庄内,少室山头等几场大战,讲得更是惊心动魄。方腊等人听着,不由得热血沸腾,心中对这位素昧蒙面的大英雄更是充满了敬仰之情,不知不觉,竟然一夜未眠。
次日,段誉率大理国兵来到,武林群豪同仇敌忾,杀奔南京,可最后辽帝虽然退兵,但萧峰也长眠谷底,众人哭祭之后,纷纷离去,吴长风与林剑然却皆因悲痛过度,未曾留心方腊三人的行迹,各自归去。崖边,只留下这三兄弟,伴着这阵阵松涛,声声鸦鸣,默然长跪不起……
三人伏在崖边,恸哭半晌,心下方略平静了些。周桐率先止住悲声,含泪向方张二人道:“大哥,三弟,咱们即便哭死于此,萧大侠又岂能复生?他老人家一世英雄,想必也是不喜欢堂堂七尺男儿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方腊闻听此言,果然停住不哭,向谷中朗声道:“乔帮主,二弟他说得没错,您定是不喜欢我们这副窝囊样子。我们便按您老人家的意思,保住有用之身。您老人家在天有灵,须保佑我们兄弟为国锄奸,为民造福。”说罢,一个头深深地磕了下去。
张叔夜和周桐也跟着叩头,张叔夜道:“乔帮主,在下三人就此别过。嵇仲在此向您立誓:一生之中,绝不做半分丧国损民之事,自今而后,在朝则尽职尽责,在野则行侠仗义,若有食言,天人共弃!”
一番话,直说得方周二人血脉贲张,不由自主地张口高呼:“自今而后,在朝则尽职尽责,在野则行侠仗义,若有食言,天人共弃!”言讫,三人又复向谷中叩首三次,站起身来,毅然而去,终不回望。
谷中松涛阵阵,和着三人的回声,袅袅不绝,仿佛是那长眠谷底的大英雄正自颔首而笑……
三人一路下山奔雁门关而来,一路之上,断剑残戟狼籍,残肢尸骨满目,有汉人,也有契丹人。周桐忽道:“大哥,三弟,你们说这一场大战,过责再谁?”
张叔夜沉吟道:“皇上若不在边关兴兵操练,辽人也许不会这么早大举南侵……”周桐接口道:“可是若不练兵,待到辽人兵强马壮,一样会入寇中原!”方腊道:“依我看,过在双方,可受苦的却是两国的百姓。两国皇帝一令既出,百万兵士尸横沙场,无数百姓横遭涂炭!我大宋上无明主,下无良臣,兵虚马弱,民不聊生,这才是真正的本源!”周张二人点头称是,半晌无语。
方腊续道:“二位兄弟,咱们在乔帮主面前发了誓,要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们看应当如何去做?”张叔夜道:“当今朝政昏乱,应该有人出来匡扶宋室,如包拯,如狄青,如杨家将一般。”方腊道:“可如今皇帝无能,便似那扶不起的刘阿斗,纵有个把贤臣良将,又能如何?”
周桐一惊,低声道:“大哥,难道您想……”“造反!”方腊这两个字声音不高,却显得异常坚决。“万万不可!”张叔夜道,“大哥,义军一起,中原必乱,我大宋北有契丹、女真,西有西夏、吐蕃,南有大理,倘若一时间蜂拥而起,岂不又是一场五胡乱华么?”
方腊摇头道:“不然!吐蕃国偏僻遥远,其新君宗赞昏聩无能,国运本已衰微,加之近日其国师鸠摩智失踪,更是雪上加霜,自顾不暇;女真尚未开化,其首领完颜阿骨打咱们已然见过,也不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大理国王段誉、西夏驸马虚竹子,皆是宅心仁厚,不喜刀兵;而辽主耶律洪基折箭立誓,有生之年决不侵华,辽人素重信义,这一阵子也不会兴兵南下。这不正是起义的大好时机?”
方腊这几句话声音愈说愈大,猛然听得脑后一股金风袭来,忙回手一抓,却是一支羽箭。三人大惊,回头一看,身后已多了十数骑人马,领头人一身戎装,拈弓搭箭,正是那雁门关指挥使张朝祥!
原来这张朝祥见辽兵已退,心下大喜,命手下刀笔修表进京请功,说什么守城官兵上下一心,力退辽兵,格毙辽国南院大王萧峰云云,极尽粉饰太平之能事,自思不日即有封赏,不禁洋洋得意,遂带人出城,装模做样的巡查一番,以显“虎威”,不料行至半路,却听到了方腊的“造反”之辞,于是冲冲大怒,拈弓搭箭向方腊射去。
方腊见是张朝祥,顿时怒从心起,虎吼一声,高声道:“二弟,三弟,这厮不放群侠入关,致使乔帮主丧命,此仇怎能不报?”说着手一扬,那支羽箭向张朝祥直射而去。张朝祥究竟也是行伍出身,忙将身子一侧,羽箭贴脸而过,随之叫道:“大胆刁民,串通辽狗,谋反大宋。来人啊,给我就地正法!”手一挥,亲兵卫队蜂拥而上。
张叔夜向二人道:“这厮听得大哥之言,日后必生祸患,今日正当为国锄奸,莫留活口!”说着长剑点处,一招“无边落木”,剑光恰似瑞雪纷飞,数名兵士或中前胸,或中咽喉,纷纷倒地。一边方腊发一声喊,双掌飘飘,中者莫不骨断筋折而死。其余兵士见状,掉头想逃,周桐随手拾起一颗石子,猛地掷出,一人应声而倒,他手法如电,随抓随掷,片刻之间,便只剩下了张朝祥一人。
此时的张朝祥威风全失,滚鞍落马,叩头犹如捣蒜,连声哀告道:“三位大侠饶命,饶命啊!”方腊虎目圆睁,大喝一声:“无耻小人,还敢求饶?”正欲挺剑刺向他的前胸,却见他惨叫一声,已然瘫倒在地。三人俯身看时,见他面色青紫,竟已吓得胆裂而死。忽闻一股恶臭刺鼻,原来是他的屎尿全出来了。
三人相顾,不由得齐声仰天大笑,便草草埋了尸体。方腊笑道:“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真是痛快!”周桐问道:“大哥如今有何打算?”方腊道:“我要回家乡变卖田产,伺机起兵举事。二位好兄弟,咱们并肩作战,干一番大事业!”
张叔夜道:“大哥既然决意兴兵,小弟也无话可说!”方腊道:“三弟,你……”张叔夜道:“我已说了,要做匡扶国家的杨家将。我家世有荫封,今日别过,且去进京投军承荫。”方腊急道:“三弟,你为官,我为寇,那咱们……咱们岂不是成了陌路仇家?”
张叔夜心情激荡,一把握住了方腊之手道:“大哥,咱们是好兄弟,生死不渝的好兄弟。我为官,为的是匡扶社稷,抵御外侮;你起义,为的是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你我道虽不合,志却相同,永远是好兄弟!”说着,不由热泪盈眶。
方腊心头也是一酸,含泪道:“三弟,话虽如此,可日后我兴义兵之时,倘若朝廷命你讨我,你又当如何?”张叔夜道:“为官虽身不由己,但我定当尽力回护大哥。若是交兵无法避免,叔夜唯愿一死以全兄弟之义……二位兄长,咱们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罢!珍重了!”说罢,转头大步而去。
周桐呆立一旁,怔怔地流下两行清泪。方腊沉默半晌道:“二弟,你又做何打算?”周桐叹道:“为官,起义,兴兵打仗,苦的还是百姓。大哥,我无心仕途,也不愿造反,只愿从此浪迹江湖,行侠仗义,尽一个武林人的责任。”
方腊叹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二弟,从此我三兄弟天各一方,同是为国为民,只是各行其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咱们也就此分手罢!”说罢,拍了拍周桐的肩头,转头而去。
周桐呆呆地站着,半晌无语,心头怅然若失。“大哥去兴兵举事,三弟去投军报国,我却该当如何?”他自幼饱读诗书,但因生逢变法之年,政局动荡,搞得他心灰意懒,在二十岁上弃文习武,投身华山派,练就了一身武艺,可经过这一战,他对大宋却寒透了心,可让他率兵起义,他也没有这个勇气。
“我该往何处去?我该往何处去?”他想着想着,心念甫动:“对,不如回华山问问林师兄,看看他对此如何看法?”想到华山,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那个娇憨可爱的小师妹邵云馨,不由心神荡漾,当下再不多想,径奔华山而去。
这日周桐正行至华山附近的一片密林,忽听得林内有兵刃撞击之声,好奇心起,便蹑足潜踪,悄没声息地凑了过去。只见一群人正斗在一处,定睛一看,却是一道三俗正围攻一个青年侠士,那人身着黄衣,看打扮应是昆仑派的。只见他满身血污,伤痕累累,犹自挥剑苦战,但那一道三俗武功显然均远胜那人,更何况是以四敌一,因此那人左支右绌,猛然间被一个使护手钩的汉子一钩钩中了大腿,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那白须道人怪笑一声,挥剑向那人颈中砍去。周桐见情势危急,顺手拾起一颗石子,紫霞神功运处,“唰”地一声掷了过去。
那人倒在地上,自思今日不能幸免,闭目待死。却听耳边一声脆响,那道人的长剑已然断为两截,紧接着一声清啸,周桐已跃至众人面前,朗声斥道:“青天白日,当道杀人,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是何道理?”
一名使雷公挡的老者狂笑道:“哼!一品堂办事,还真有几个不怕死敢插手的!”周桐听罢一惊:原来他们竟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原来那一品堂是西夏征东将军赫连铁树所创,旨在网罗天下武林好手为其卖命,曾名动江湖的段延庆、叶二娘等“四大恶人”从前便是为一品堂效命的。
“莫兄何必如此呢?”一个青袍持剑的老者将其拦住,含笑向周桐一拱手道:“这位小兄弟功夫不错嘛。但此处非是你该来的,还请从速离开,老夫担保你毫发无损。”周桐看时,见那老者身材高挑,神态颇为潇洒,心下自然而然地生出一层好感,遂抱拳道:“不敢,在下看四位的身手,都是大有来头的武林前辈,却因何合力对一个晚生后辈下此毒手?”那老者仍是笑眯眯地道:“小兄弟,这是我一品堂的私事,还望勿要插手,至于那两个人么,是非死不可的!”
“两个人?”周桐问言方才定睛一看,只见那昆仑弟子身下还卧着一人,看不清面目,但却似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再看那昆仑弟子时,不禁脱口叫了声“江兄弟”,原来这昆仑弟子竟是昆仑派掌门“两仪剑”章汝言老先生座下二弟子,自己的好友——江上风。
“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我……我不认识你啊。”江上风低声道。“你不认识我了?”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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