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亮了一个“落霞孤鹜”的剑式,却是洞庭剑法的起式之一。那汉子愣了愣,“哼”了一声,横叉而上。沈瑄此时修习洞庭剑法已有时日,又得蒋灵骞和王师兄的指点,对付一般江湖汉子,已然不在话下。但是这渔网帮虽然是一个草莽帮派,谈不上有多少高手,这汉子也并不是容易相与之辈。拆了几招下来,沈瑄渐落下风。但他心思机敏,已看出对方其实并不胜过自己多少,只是好像对洞庭剑法很熟,自己的一招一式都懂得如何拆解趋避。心想这里离君山不远,洞庭剑法他们平日里见也见多了。这样想着脚下就轻快起来,手腕忽忽一卷,把汉子的渔叉就带了起来几乎脱手,七个金环叮铃铛锒直响。那汉子一惊,这一招从未见过。原来却是天台派的梦游剑法,一招“水澹澹兮生烟”。沈瑄见状,索性用天台剑法与他打起来。那汉子的鱼叉究竟太过直来直去,对这从未见过的灵巧诡异的剑术显得毫无办法。沈瑄忽上忽下,时左时右,一剑一剑的向他门面逼去,那汉子退避不及掉到了水里。
沈瑄轻轻一闪纵到船头,正要乘胜追击。青梅却在后面大喊:“快来救我姐姐!”
回头一看,两个打手已然上船围住了黑衣女郎。那姑娘两手握住匕首,向来人砍去。青梅抱着一人的腰狠命往后拽。着两个女子架势看来,竟似从来没有练过武功的。沈瑄有点诧异,飞身过去,一脚把一个人踢进了水里,又一剑砍倒了另外一个。本来那两人也不是那么不济,只是沈瑄的轻功太快,无影无踪出人意料,因此竟着了道儿。沈瑄想,两个女孩不会武功,一刻也保护不了她们自己,只好带了她们先走了。
只是四周被对方围得像铁桶一样,从哪里出去呢?
这时那头领挥着渔叉往这边跳了过来。沈瑄灵机一动,一手拎起一个女孩,猛一提气,竟然冲着那头领飞了过去。这一招甚是奏效。那头领此时兀自在空中,他本来轻功平平,无法凌空转身相赶,沈瑄又飞得比他头顶还高出几尺,拦也拦不上,只得落在船上在转身追去。不过沈瑄也是行险,他提了两个人在手里,功力大减,倘若飞得稍微不够高,就被渔叉刺死了。所以这一跃竟是尽了平生力气。那些小罗罗们这才反应过来,却看见沈瑄落地之处是一片水面,又欢呼起来。
沈瑄只得再一提气,竟然轻轻的踩在水面上没有下沉,于是定住气息,踏着水面往前奔去。他本来没有练到水上漂的“玉燕功”,只能做陆上的“踏莎行”。也是他内功很好,这时情急之下,把“踏莎行”深化为“玉燕功”,提着两个人竟还作起了蜻蜓点水之舞。渔网帮的人不免被这轻功吓呆了,等到想起追赶时,沈瑄已经跑远。
到了陆上,脚下“踏莎”不停,隐隐听见有人喊站住,更是快马加鞭,直把两个女孩带出一百多里地,才在一片林子里停下。黑衣女郎整整面纱,就要拜谢沈瑄,青梅也跟着拜下。沈瑄连忙止住,询问二女的姓氏乡籍。黑衣女郎却道:“我们私自出行,来历不便对人说。公子救命大恩难报。只是公子虽侥幸带我们逃出,却总归不是渔网帮主的对手。我们也不敢拖累公子。”
沈瑄想,这姑娘竟也能看出我武功平平,却象是个有见识的。笑道:“你不是在激我罢?在下虽不才,但既然已经揽下了这桩事,怎能把你们半路丢下?姑娘要去哪里,不如在下送你们一程。”
黑衣女郎立着不言,沈瑄觉得她正从面纱后面盯着自己。过了一会儿,才听她道:“不必了,我们自己会小心。”说着与沈瑄道了别,领着青梅竟自去了。沈瑄倒不料这姑娘冷漠如是,不免惊愕。转念一想,她一个千金小姐独自出门,自然戒心重重,不轻许人的,于是也就不以为意。其实自己出手救这姑娘只是一念之动,沈瑄想到此处,不觉叹道:“天下女子又有谁会像她?”
沈瑄究竟江湖阅历太少,得罪了称霸一方的渔网帮却不知隐藏。他与二女分别后,再去雇船,不料船才到湖心,就落到了艄公手里,旋即撑入一个汊港,带上岸,原来是渔网帮的老巢。
沈瑄被套在一张渔网里去见帮主。渔网帮帮主胡正勇正懒洋洋的斜在藤椅上,身边倒着那枝九个金环的渔叉,头顶精光发亮,几乎盖过了脖子上的金项圈。沈瑄四处望望,发现那两个女孩也被捉来了,缚在椅子上。只是那黑衣女郎面纱还好好的罩着,想来未受多大苦楚。
胡正勇道:“小子,嗯,你叫沈瑄.以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从老子手下救人!你这样的人,老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瑄默默不语,心中却在盘算如何脱身救人。
胡正勇又道:“我要这就蒸了你下酒,只怕你气苦不服,连肉也酸了。你要觉得我不过是暗算了你,我这就放你出来,咱们真刀真枪比试一场,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沈瑄心中一亮,却道:“你就不想想若是我胜了呢?我可要带两个姑娘走了。”
胡正勇哈哈大笑:“老子今天开心,拿你玩玩。你当你是谁!”说这就将九环渔叉伸过来,挑开沈瑄的渔网。他这一手却不甚漂亮,渔网割开,沈瑄的衣裳也划破了几处。沈瑄冷笑一声,抖了抖身子轻轻跃出。却听“啪”的一声,一件东西掉下来。胡正勇扑过去就抢在手里,一看脸色就变了:“百变神侠叶清尘是你什么人?”
沈瑄看见自己落下的东西是叶清尘的鬼脸木雕,道:“他是我的义兄。”
胡正勇龇牙咧嘴冷笑道:“不错不错,叶清尘是我们渔网帮不共戴天的大仇人,竟然他的义弟会送上门来让哥儿们收拾。看来今天可要招待你好好享受一番啦。”
沈瑄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好啊!”
胡正勇眯着眼睛看了他一回,呵呵的笑起来:“原来真不是冒牌的!来来来,沈公子,请上座,适才小的们多有得罪。”
沈瑄看他前倨后恭,态度倒也诚恳,方信叶清尘的鬼脸的确威力无穷,在这渔网帮也能镇住人。于是他也拿了一张笑脸出来:“想不到胡帮主与我义兄有旧,真是四海皆兄弟。那么胡帮主看在我义兄份上,是否索性也成全了小弟这番义举,放这两个姑娘?”
胡正勇的脸色顿时又变了,沉吟道:“沈公子,我们最多只能把这个小丫头给你。”
沈瑄道:“这么不给面子么?”
胡正勇道:“叶大侠于我们渔网帮有恩。本来公子有话,别说两个小妞儿,金山银山也就给了。但拿这两个人,却不是渔网帮的事情。给话儿的人势力太大,我们办砸了吃罪不起。所以说嘛,人是不能放的,就算将来叶大侠怪罪,也是没办法的事。”
沈瑄厉声问:“谁让你们干的?”胡正勇一声不吭。沈瑄怒从心中起,就要拔剑与胡正勇一试高低。忽听得黑衣女郎干咳了一声,不由得住手。胡正勇却象没看见似的:“公子海涵!”
沈瑄心想,昨日与拿七环汉子打只能略胜一筹,倘若与这胡正勇动手,胜算其实极少,方才同意比武,不过是存着拼命一试的念头。胡正勇就算不下杀手,自己胜不了,仍是徒然误事。反正他们既是受人之命,想来一时也不敢侵犯二女,还可再图后计。遂道:“如此我也不管了,随你罢。不过我要先问问她俩几句话。”也不管胡正勇答不答应,就走到黑衣女郎身边。
那女郎微微叹息道:“离群孤羊,永无出头之日。我命如此,公子不必再问了。这支镯子留与公子作纪念罢!”说着褪下一只黄玉手镯来塞到沈瑄手里。沈瑄简直莫名其妙。他本想探问二女的来历再设法营救,不料黑衣女郎说了这么些不着边际的话就不开口了。
沈瑄是个机敏人,料她必有深意。当时藏好镯子,别了胡正勇等人出来。
黄玉手镯,或者是要他带信,以作凭记,但究竟带话给谁呢?他坐在湖岸边揣想女郎的话,什么“离群孤羊,无出头之日,我命如此”之类。“无出头,出无头,莫非是个‘山’字?”沈瑄究竟聪明,一忽儿就想到了。那么孤羊离群,一定是“君”字了。想到这里,心中一热,女郎只说“君山”两字,十有八九是指要他到三醉宫求援。难道她竟然是洞庭门人?为什么又不会武功呢?
沈瑄也不及细想,立刻向洞庭湖北的君山赶去。洞庭湖太大,南北也要几日路程,想想不免心焦。他走着口渴,便到路边一家茶馆买碗茶喝。那知茶碗端到跟前,竟然嗅到一缕迷药的气息。也是沈瑄从小习医弄药,对这些分外敏感,旁人下药轻易瞒不过他。只是此时却不知对头是谁,沈瑄略一思索,佯装喝了一口茶,然后倒在桌子上。却半睁着眼睛,看见一个人影快步走到他身旁。那人似要对他下手了,沈瑄猛地坐起来,以极快的手法点变他周身诸穴。那人没有防备,顿时瘫倒。沈瑄扳过他脸一看,竟然还是认识的。那人是个文雅清秀的年轻公子,正是在钟山上见过的吴剑知的长子吴霆。
沈瑄又惊又笑,把吴霆拖到了外面无人处,笑道:“堂堂洞庭派吴少侠,竟然用迷药暗算人!”
吴霆“哼”了一声道:“对付天台派的妖人,还要讲武林规矩么?”
沈瑄一听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又是两派仇怨!他已听出吴霆有所误会,若在平日,一定不屑于辩白了。只是现在还有黑衣女郎的要紧事情,事关洞庭派,须得问问吴霆。他只道:“我不是天台派的人,你弄错了。”
吴霆道:“算了吧,你的轻功我看得一清二楚,何必隐瞒!你告诉我,你把她俩藏哪里了?”原来昨日沈瑄以天台轻功携二女逃逸,俱被吴霆看在眼里,只是追不上。
沈瑄此时已猜出,吴霆多半是出来寻找两个姑娘的,不知该上何处营救,遂道:“那我还会洞庭派的剑法呢,你认不认我是洞庭派的?我昨日好意救那两个姑娘,倒说我藏她,你只看看这个,认得么?”说着伸出右手,亮出腕上的黄玉镯子。
吴霆一看就急了,忙问道:“哪里来的?”忽然看见沈瑄腕上的阴阳剑,惊讶道:“你是谁?”
沈瑄道:“记得沈瑄么?”
吴霆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一跃而起,将他抱住:“表弟!什么时候回来的!”
故人相认,沈瑄也很感慨。两人匆匆叙了一番别情,也无暇细述。沈瑄就急忙说了黑衣女郎的事。原来那姑娘是吴霆的妹妹,名唤吴霜。沈瑄离开洞庭湖时,还在襁褓之中,如今已然十八岁了。可是为什么会带着小鬟离家出走,吴霆却一直不提。沈瑄料他家别有隐衷,就不问了。
两人再找到渔网帮,吴霆并不说女郎是自己胞妹,只是要胡正勇放人。胡正勇只是殷情敷衍,却一毫儿也不松口。吴霆道:“胡正勇,你们渔网帮与我们洞庭派交谊也不算浅了。二十年前你们陈老帮主就说过,唯洞庭派马首是瞻。我们不敢在江湖朋友面前称王称霸,但此番你们有负于我,就不怕将来在这八百里洞庭,找不着场子么?”
岂料胡正勇对这话,只是笑嘻嘻无动于衷:“场子么,那也是人给的。二十年前的话怎作得数?事过境迁啰。而今这世道,还说什么称王称霸,难啊……”言语中轻蔑调侃,竟是说洞庭派江河日下,今非昔比,谁还理会来?
吴霆气愤不过,抽出长剑就与胡正勇对打起来。沈瑄也在一旁掠阵。吴霆的洞庭剑法练得年深日久,加上他临敌经验也足,自然胜过沈瑄.两人翻翻滚滚拆了几十招,吴霆渐占上风。胡正勇看看不行,忽然把渔叉一扔,掉头就往湖岸池塘那边跑。吴霆追了出去,却看见胡正勇立在一只小船上,不住的打拱作揖:“吴少侠,人是实在不能放的,还请体谅小人则个!”
只见胡正勇扬扬手,艄公就把竹篙一撑,似要离岸而去。吴霆恐他逃走,连忙赶来,翻身一跃,要到那小船上去。不料这船竟然是没有底的,吴霆待得看清楚,已经无处落脚,一下子跌进了水里。胡正勇呼哨一声,水面上就冒出一圈人头来。那些汉子各执一张大渔网的一角,飞也似的游上岸来,把渔网一收,落汤鸡似的吴霆就陷在了渔网中动弹不得。这渔网帮的绝技“渔网大阵”,他们是练得精熟的。
这边岸上,另一群渔网帮众举着一张大网就朝沈瑄扑过来,沈瑄已看见吴霆在渔网中又劈又砍,却一跟网丝都弄不断,料想这渔网非常物所制。自己万一落进去就麻烦了。敌人又众,一个一个击倒也来不及了。没有办法,只好又使出轻功来向后跃去,希图逃过这张网。不料尚在空中,就已看见自己落地之处,另一群渔网帮的人牵着一张大网在等着他。此时再要转向,已然来不及了。
正在焦急时,忽然天空中噼噼啪啪的洒下了一阵黑点,那群牵网的人应声而倒,在地上疼得打滚。接着又是一阵,沈瑄却看清是暗器铁莲子,天女散花般的洒下来。渔网帮的人纷纷抱头鼠窜。沈瑄虽然落在了网中央,可也没人来收网捉他了。正在万幸,忽然觉得腿上一阵冰凉刺痛,接着头晕目眩倒了下去。昏迷中觉得有人将他拎了起来,远远的逃去。
沈瑄醒来时,发现自己安安静静的躺在一间小小的茅屋里,身上盖着薄薄的花被。窗外吹来一阵湖风,携着荷塘的清香。
“醒了么?”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问道。
沈瑄一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见一个面若芙蓉的姑娘捧了一碗荷叶粥,笑吟吟的过来了。竟然是一年不见的乐秀宁!沈瑄此时在落魄危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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