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为“惹”,称土为“萨”,为纪念建寺,佛殿初名“惹萨”,后又名“祖拉康”,是经堂的意思。“大昭”藏语为“觉地”,意为“释迦牟尼的佛堂”,后来整个城市的名字也演化为“拉萨”。
西藏自治区文物管理委员会上世纪九十年代在整理罗布林卡文物时,发现了两幅《西藏镇魔图》的唐卡,其大小、内容都一样。画面长一百五十二点五厘米、宽七十二厘米,采用金、银、玛瑙、珊瑚、珍珠等多种矿物颜料和藏红花、茜草、大黄等植物颜料绘制出的唐卡,颜料纯度高,画面效果浓烈而厚重,还保持着艳丽的色彩。
这幅《西藏镇魔图》构思巧妙,细密的线条和丰富的色彩既描绘了高山、河流及谷地,又能使魔女的身躯、五官清晰地呈现出来。
女魔呈头东脚西仰卧,其心脏在首府拉萨。在布达拉红山上修建王宫,镇住女魔心骨,尼泊尔公主根据文成公主的推算,以山羊驮土,填平卧塘湖,并在其上修建了大昭寺,供奉神像,镇住女魔心骨。
为了进一步镇住魔女,在当时吐蕃王朝的四大重镇卫藏四茹(当时的四个行政区划),分别修建四大镇寺,称为镇边四大寺,又称镇肢寺。
女魔左肩的约茹修建昌珠寺(今山南地区乃东县昌珠区,寺庙建筑宏大);女魔右肩当时为伍茹,上建嘎采寺(今拉萨以东墨竹工卡县的秀绒河与马曲河汇合处的马曲河东岸);女魔的双足处是叶茹及茹拉,也分别建寺(今属日喀则地区);后来在女魔关节处再修建了四大镇节寺,或称再镇边四寺;后又再修建四大镇翼寺,位于女魔左右掌心及左右足心处。
这张魔女形象的西藏地形上描绘的寺庙及建筑名称全部以古藏文注明,经过时代变迁,一些寺庙只能在文献里读到他们的名称,现今的具体位置及名称已很难考证,但也反映了西藏历史上人们祈求天、地、人和谐一致的文化观念。
我见过藏地博物馆里的《西藏镇魔图》,难道这会是与那两张出自同一人手笔的作品?老僧将这个珍秘藏于石室,再传授给我,代表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借由我的力量驱除魔道,把正义的大旗永远高举下去吗?
“这是哪里来的?”围在旁边的邵节与司马镜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是那个居住在石屋里的怪人送给我的,他的武功绝顶高明,扯着我向山谷里飞奔时,我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我撒了个谎,将石龛、秘道、老僧那一节隐去,如果他们两个循路追查下去的话,我也会推脱不知。
司马镜捏着唐卡的一角捻了几下,放在鼻子底下仔细地闻着,然后换了其他三个角,再捻再闻,表情复杂至极。
第二部分 第55节:第二部 山高水恶(9)
邵节早就取出背包里的八倍放大镜,沿着画面上仰卧女子的身体曲线逐寸观察,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把古藏文标注出的地名一一翻译成现代汉语,忽而皱眉沉思,忽而眉飞色舞。
文成公主的故事早就成了藏地永远的传奇,这幅镇魔图的出现,让我的入藏之旅再次充满了不确定性。此刻,我真希望叶天、瑞茜卡两人就在身边,他们一个能为我出谋划策、提出旁征博引的建议;另一个能在最短时间内搜索到与之相关的资料,为我的探索工作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叔叔的谆谆教诲又一次浮现在我耳边。他的一生,好友遍及五洲四海,彼此砥砺,相互扶持,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在人际关系方面一直是我的楷模。
于我而言,叶天、瑞茜卡就是我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
“是仿造精致的赝品吗?还是一次可恶的玩笑?司马,到现在为止,我也看不出它与藏地博物馆里收藏的那幅镇魔图有什么区别。要不,把它的高清晰资料传回港岛去,要其他人帮忙鉴定一下?依你看,唐卡的材质、绘图颜料、保存年代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邵节的观察告一段落,直起腰,轻轻捶打着发酸的后颈。
看到唐卡的第一眼,我的第六感就告诉自己:“这绝对不是什么仿制品,而是一幅年代悠久的古迹。”因为它绘出了魔女具有的妖邪神韵,那种向天仰卧的姿势令我感受到了某种诡异的气息。其实当《西藏镇魔图》被发现之初,就有藏地的文物贩子开始兜售各种版本的仿制品,让来自全球各地的旅行者屡屡上当。
叔叔开设在港岛中环的私人展览馆里也有此类赝品,但那是友人赠送的玩笑礼物,虽然外表一模一样,却丝毫不能触动我的感觉。
“不,港岛那边人多嘴杂,没必要惊动太多人。而且,一幅唐卡并不能代表什么,是不是,陈风?”司马镜表现出了足够的沉稳,从邵节手里接过放大镜,在位于魔女心脏位置的大昭寺周遭细看。
我知道,他们对我的叙述有所怀疑,索性保持沉默。
“老邵,再去看看那间石屋,注意不要跟夏雪的人发生冲突。大雪封山,没有最够的把握,千万不能做鹬蚌之争,让第三方获利。记住,多注意石屋的方位、外势、建造脉络,而不仅仅是空荡荡的内部。”司马镜头也不抬地举手指向门外,向邵节下达命令。
邵节皱着眉弹了弹指甲,不耐烦地答应了一声,匆匆走了出去。他们两个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了,邵节虽然说话很多,但只要司马镜开口,他一定会如实照办,不敢耽搁。
门外,嘉措顿珠正在指挥民夫们靠着石屋搭建帐篷,做好长期驻守的准备。大雪过后,天气晴好,只是朔风急劲,将所有石屋门口的布帘吹得胡乱飘飞着。
“看起来,叶天为了给你找向导颇费了一番心思,嘉措顿珠这个人心思缜密、考虑问题全面,做起事来比普通藏民更敏捷机巧。有他在,咱们的行程的确轻省多了。”司马镜踱到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民夫们做事。
我卷起唐卡,藏到毡毯下面去,把手抄在大衣袖子里默不作声。
镇魔图的出现,让司马镜的态度又一次变得高深莫测,不可捉摸。
3香雪海留下的唐卡
“沧海兄说过,藏地之神秘是倾尽毕生之力都无法窥其究竟的,所以他才屡次入藏,乐此不疲。陈风,在这片雪域高原上做任何事都应该将‘全身而退、安全第一’当做座右铭,绝不可掉以轻心,知道吗?”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无关唐卡和镇魔图,只是从我的个人安全出发。
我诚恳地点点头:“知道了,司马叔教训的是。”
作为叔叔的好友,他以这种父辈的口吻教导我,是理所应当的。
“夏雪走过来了,小心应对。”他伸了个懒腰,扭过头低声警告我。
“陈先生在吗?”夏雪声到人到,身上的暗香在雪后的纯净空气中悠悠浮动着。
我看看毡毯,确信屋里没有破绽后,才低声应答:“我在,夏小姐请进。”
第二部分 第56节:第二部 山高水恶(10)
现在,谁都不能确定唐卡的价值,唯有小心应变,或者说谨慎地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唯一上策。
“嘿,我出去走走,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司马镜慢慢地踱出去,抄着手走向路西。
夏雪先在门口跺掉了靴子上沾着的积雪,然后才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旅行袋进来,右手托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圆形木盒。
“陈先生,这是小弟送你的礼物,感谢救命之恩。”她掀开盒盖,里面嵌着三颗用银色锡纸紧密包裹着的小圆球,一股浓重的草药涩味扑面而来。我抽了抽鼻子,随即分辨出里面包括地骨皮、连翘、知母、金银花、板蓝根、夏枯草的成分,其作用一定是解毒、辟邪之类。
我微笑着摇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接受了那位枯瘦僧人的传功之后,我的体能比以前更加充沛,替孙柔枪疗伤带来的内力损耗真的不算什么了。
“药丸含化,能抵抗毒蛇、青蝎、哮天蜈、长舌蜥的毒气侵袭;吞服的话,可以克制毒虫咬伤后的肌理异变,达到保命护体的功效。小弟是炼蛊制毒的行家,这是他身边最珍贵的东西,请陈先生笑纳。”夏雪把盒子递给我,满脸都是谦恭温柔的笑意。
我知道,五花神教的高手身边都备有克毒灵药,提防仇家以毒攻毒。既然是孙柔枪的珍藏,其功效必定非凡。
“我还带来两样东西,请陈先生过目,非常时期,来得冒昧,请勿见怪。”刺啦一声,夏雪拉开了旅行袋上的银色拉链,慢慢地捧出两幅原白色的唐卡来。
我偷偷地吃了一惊,猜不透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两幅唐卡不是来自藏地的任何僧侣、画家、藏民之手,而是……”她轻轻咬着唇,发出一声轻叹后,才淡淡地接下去,“而是来自我的母亲香雪海之手。其中一幅是她嫁入夏家时带过门来的,完成的时间很早,大概是在她刚刚上完幼稚园的那年。据外婆回忆,那时她才仅仅六岁不到。”
我轻轻“哦”了一声,适度地表示自己的惊讶。
夏雪抽掉唐卡上的透明塑胶套子,解开其中一幅上面缠绕的杏黄色丝绦,在我面前慢慢展开。
那是一尊护法神玛哈嘎拉的神像,但与阿楚携带的那幅截然不同,因为绘画者的笔触处处可见稚嫩,深浅着色更是不成规矩,只能称之为小孩子的涂鸦之作。要知道,唐卡的制作工艺极为复杂,其中夹杂着许多宗教仪式。比如画师在绘画之前须对要画的密宗本尊或护法神进行入密仪式、观修等等;画师本身在作画期间也须沐浴洁身、素食禁色、专心绘画。
“这真的是令堂小时候的作品?虽然有些粗糙,但六岁的孩子能画出这种东西,已经是绘画方面的天才了。”出于礼貌,我不想发表更多看法。
我们两个人都是汉族人,没有那么多藏民的信仰禁忌,尽可以把眼前的卷轴称呼为“唐卡”。实际上,唐卡的绘制过程是根据画面大小,将白布用绳子绷在特制的木框上,经过特殊方法使布面平整光滑,然后极其严格地依据画佛像的尺度起稿,藏语中称为“提康”。所有佛像都有造画标准,如果不遵守这些尺寸要求,就不能称为佛像,不能接受活佛的开光,也不能成为圣物。
在藏地的绘画师那里,一般用烧制的柳木炭条来绘制唐卡,完成后用淡墨线勾画定稿,然后就着色、分染、勾色线,最后描金。绘制完后请高僧活佛进行装藏、开光,唐卡才具有灵气,成为圣物。事实上,一个小女孩也不可能弄到绘制唐卡所需的原料,因为那些东西大部分取之自然,全部由画工自己加工制作,用矿石类、植物类、药材类、动物类及纯黄金粉混合而成。
“陈先生,能否给我一杯水,然后耐心地听我讲完‘香雪海’的故事?你救了小海,等同于我们一家的恩人,我愿意向你坦白这个故事,然后大家毫无隔阂地进行合作。”夏雪在毡毯的一角坐下,神情平和淡定,这番话如同说书人的开场白一般。
我从保温瓶里倒了一杯水给她,顺手将石屋门口的布帘拉好,避免有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打扰我们。
第二部分 第57节:第二部 山高水恶(11)
夏雪抱着水杯,一声轻咳:“在大雪封山后的藏地荒野中讲述这个与伏藏、转生印记有关的故事,最能令人产生‘身临其境’的真实感。陈先生,这不仅仅是个曲折诡异的故事,而且关系到我们一家人劳燕分飞的命运。父亲因喉结癌去世,临终时口不能言,却固执地要来纸笔,写下‘去问她为什么’六个字,然后怒睁着双眼,无法瞑目而亡。究其实,他深爱母亲,曾经用尽一切办法要破除母亲脑子里深植的魔咒,却最终没能如愿。母亲,是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小海的相貌酷似母亲,所以最得父亲的宠溺。我们三个曾在父亲坟前发誓,不找到母亲,此生绝不嫁娶……”
藏民们劳动时的藏族土语号子、谈笑声传过来,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我们这是在高原藏地,连空气里都漂浮着雪域特有的神秘气息。
听故事的人沉默不语,说故事的人目光凝视着灰色布帘,看不见天空与雪山,其深思却早就穿越时空,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港岛。以下,就是完完整整的“香雪海”的故事。
六岁,香雪海在后花园的廊檐下涂鸦学画,那是一个从上海移居港岛的出口贸易世家,家族产业遍及东南亚,在华裔商业圈子里赫赫有名。不巧的是,香家三代单传,人丁不旺,到了她这一代,父亲一妻四妾,膝下却仅有这一位掌上明珠,全家人视为珍上之珍、宝中之宝。
那天,她把母亲刚刚撑好的白色绣品底坯偷出来,用自己调制的颜料尽心尽力地涂抹了整个下午,把七八只画笔都磨秃了,最后手脚并用,终于完成了那幅神像。当时,她的手边并没有可供参考的范本,也没有人向她讲述藏传佛教的历史,全家人甚至连她画的是哪一尊真神都不清楚。
大屿山宝莲禅寺的住持僧闲云禅师一向都是香老爷的好友,他看了那幅画之后,赠了一串火云珊瑚珠给小小的香雪海,并在她闺房外的廊柱上题写了一首偈子:“香非香、雪非雪、海非海;来未来、去未去、生未生”。
香老爷不明白偈子的意思,再三追问,闲云禅师大笑不语。后来,香雪海亲手把那幅画仔细地装裱起来,大家这才明白,她绘制的是藏传佛教中的唐卡,而画中尊神则是玛哈嘎拉护法神的正像。
对于香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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