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这阵明显的惊慌烦乱之中,她的嘴角也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那种
笑,只有当一个女人看见某种美妙绝伦的东西时,才会发出来。
我仍然一言不发。她很快又说道:
“我想,在您看来这是罪恶,是吗?”
“您能指望我说任何其他的话吗,普罗瑟罗太太?”
“啊——不,我想不会。”
我继续说道,尽量使我的声音温和些:
“您是一位已婚的女人——”
她打断了我:
“噢!我知道——我知道——您以为我没有反反复复想过这一切吗?我真的
不是一个坏女人——我不是的。事情并不——并不像您可能想像的那样。”
我庄重地说道:“我为此高兴。”
她胆怯地问:
“您会告诉我丈夫吗?”
我冷冷地说:
“似乎有一种普遍的看法,认为牧师不可能像绅士一样为人处事。不是这样
的。”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我太不幸了,噢!我不幸极了。我忍受不了。简直不能忍受。我又不知道
怎么办。”她的声音提高了,带有点儿歇斯底里的腔调。“您不知道我的生活是
怎么样的。从一开始我与卢修斯在一起就糟透了。没有哪个女人和他在一起会快
乐。我但愿他死去……太可怕了,但我确实……我不顾一切了,告诉您我不顾一
切了。”她突然吃惊地抬头看着窗户。
“怎么回事?我想我听到有什么人?也许是劳伦斯。”
我向窗户走去,我想窗户没有关牢。我走出屋,向下面的花园望去,但那里
空无一人。然而,我几乎敢肯定,我也听到有什么响动。或者,是她的肯定使我
也这样肯定的吧。我又回到屋里,看见她身子前倾,低垂着头,一副绝望的模
样。
她又说道:
“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我说出一些我认为是我的职责要求应说出的话,
并力求带着必要的信念,同时又不安地想起,就在那天早上,我还大声地表达了
我的感情,说什么一个没有普罗瑟罗上校的世界将是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最重要
的是,我劝告她别做什么鲁莽的事情。离开她的家庭和丈夫是很危险的一步。
我想我并没有说服她。我的阅历告诉我,规劝任何一个坠入情网的人几乎是
徒劳无益的,但我确实认为我的话给了她些许安慰。
当她起身离开时,她谢了我。并答应好好考虑我的话。
尽管如此,她走以后,我还是颇感不安。我感到,迄今为止,我看错了安
妮·普罗瑟罗的性格。现在,她给我的印象是个不顾一切的女人,那种一旦激情
勃发便会铤而走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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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所迷案—第四章寓所迷案
第四章
我们邀请劳伦斯·列丁那天晚上来吃晚饭的事,我忘得一干二净。格丽泽尔
达冲进来责骂我,说离晚饭时间只有两分钟了,这时,我不免大吃一惊。
“我希望一切都会好的,”格丽泽尔达在楼梯上冲我的身后喊道,“我考虑
了您午餐时说的话,我确实想出了一些好吃的东西。”
顺便说一句,我们的晚餐充分证实了格丽泽尔达的假设:什么事情由她做
了,反而会适得其反。菜谱可谓洋洋大观。玛丽看到自己能在半生不熟和煮得过
烂之间显示一番,不由露出一种反常的高兴。格丽泽尔达订了一些牡蛎,似乎没
有人会做,真可惜,我们就只能摆上餐桌做样子了,因为屋子里没有可以用来打
开牡蛎壳的工具。直到要吃这道莱时,才发现不得不牺牲这种口福了。
我非常怀疑,劳伦斯·列丁是否会光临。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一个借口。
但是,他还算准时地到了。我们四人开始进餐。
不可否认,劳伦斯·列丁具有迷人的性格。我想,他大约三十岁。黑色的头
发,一双明亮的、蓝得令人吃惊的眼睛。他是那种做什么事情都做得好的年轻
人。他擅长运动,是一位优秀的射手又是位业余演员,故事也讲得很精彩。他是
一个使任何聚会都能保持活跃气氛的人物。我想,他大概具有爱尔兰的血统。他
根本不是人们一般理解的那种典型的艺术家,然而我相信他是位具有现代风格的
有灵气的画家。我自己对绘画知之甚少。
在这样的一个晚上他竟然显得有点漫不经心,这太自然不过了。总的说来,
他应付自如。我想,格丽泽尔达和丹尼斯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果
不是事先知道,我也许也不会注意到什么的。
格丽泽尔达和丹尼斯格外快乐,不断说着有关斯通博士和克拉姆小姐的笑
话,这些都是当地的传闻。我有些痛苦地猛然感到,丹尼斯在年龄上比我更接近
格丽泽尔达些。他称呼我伦叔叔,但称她格丽泽尔达。不管怎样,这使我有一种
孤独感。
我想,我一定是被普罗瑟罗太太搅得心神不定了。我通常是不会陷入这种令
人不快的沉思默想的。
格丽泽尔达和丹尼斯的话题不时地有些超出分寸,我也无心制止他们。我总
认为,一个牧师的身影竟会有一种抑制作用,这令人遗憾。
劳伦斯谈兴很高。尽管如此,我感到他的眼睛不时地瞟向我坐的地方。晚餐
后,他走过来邀请我进书房谈谈,我并不感到吃惊。
一旦只有我们俩时,他的神色改变了。
“您撞上了我们的隐秘,先生,”他说,“您打算怎么办呢?”
我与列丁讲话时要比与普罗瑟罗太太讲话时直率得多。我直言不讳。他坦然
接受。
“当然,”当我说完后他说道,“您一定会说这番话的。您是位牧师。我这
样说并无恶意,相反,我想您也许是对的。但是,安妮与我之间的事情与一般的
男女私情不同。”
我告诉他,自古以来人们都是这样说的。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微笑,
“您是说每个人都认为他们的恋情不同一般吗?也许是这样。但有一点您得
相信。”
他向我保证,迄今为止,“还没有出什么问题”。他说,安妮是他所见过的
最真挚最忠实的女人。此事结局如何,他无法预知。
“如果这只是一本书,”他忧郁地说,“那老头将会死去——这对每个人都
是极好的解脱。”
我责骂了他。
“哦!我并不是说,我会用刀子从背后捅死他,不过要是有人这么做的话,
我会感激不尽。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好评。我很纳闷第一位普罗瑟罗太太为
什么没有干掉他。几年前,我见过她一次,看起来她是有本事这么干的。一个阴
险的女人。他到处吵闹,像魔鬼一样四处挑起麻烦,那脾气特别令人讨厌。您不
知道安妮是怎样忍受他的。如果我有一点钱,我会立即带她离开。”
我很真诚地劝说他,请求他离开圣玛丽米德。她的命运已经带给她不幸,他
如果留下来,只会带给她更大的不幸。人们会议论纷纷,事情会传入普罗瑟罗上
校的耳朵,那时她会陷入十分糟糕的境地。
劳伦斯极力辩解。
“除了您,没有人对此事知道一丁点儿,牧师。”
“亲爱的年轻人,你低估了小镇居民的猎奇的本性。在圣玛丽米德这儿,每
个人都知道你的最隐秘的事情。在英格兰,任何侦探也比不上一个上了年纪的、
有很多闲暇的刁妇。”
他轻松地说,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每个人都认为是莱蒂斯在与他相爱。
“你认为,”我问道,“莱蒂斯自己也会这样认为吗?”
这个问题似乎使他相当吃惊。但是他说道,莱蒂斯对他根本不在乎。他能肯
定这一点。
“她是个古怪的女孩,”他说,“似乎总是在梦中一样,但我相信在她的内
心里,她其实是相当清醒的。我相信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是伪装。莱蒂斯非
常清楚她在做什么。她还有一种可笑的复仇心理。奇怪的是她恨安妮。简直是讨
厌她!但是,安妮一直像天使一样待她。”
当然,我并不赞同他的最后一句话。对一个被爱迷住头脑的年轻人来说,情
妇在他们眼中总是像天使一样。尽管如此,据我的最好的观察,安妮总是带着慈
爱与公平对待她的继女。那天下午,我自己也对莱蒂斯的言词的刻薄感到吃惊。
我们不得不中止谈话,因为格丽泽尔达和丹尼斯闯进来,并说我不能使劳伦
斯成为一个守旧者。
“天啊!”格丽泽尔达说道,跌坐进一张安乐椅里。“我多想来点什么令人
毛骨悚然的刺激呀!一次谋杀——或是一次盗窃也好。”
“我想没有人有什么值得盗窃的东西,”劳伦斯说,极力迎合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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