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为卿_分节阅读 27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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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变成了杀人狂魔,他们再也分不清谁是自己的主帅,谁是自己的袍泽。一个个双目通红充血,发了狂般互相残杀,且见人就杀,甚至就连金永麟都惨死乱军之中!

    ——因为他根本就下不了手,那些要杀他的人,也许前不久还为他挡过刀剑,身上的伤疤尚未痊愈;有可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少年英才,正如日中天;有可能是自己并肩作战大半生的手足兄弟……叫他如何下手?如何下手!

    他宁可自己死掉,也不愿跟这些人刀兵相向。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金永麟死都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效忠了一辈子的王朝!这就是自己捍卫了一辈子的百姓!这就是自己以子期为喻的挚友!……他死不瞑目。

    龚培轻而易举平pan成功,事后宣读惠帝诏书,并将一众尸首运回京城,在城门口一路悬挂过去,绕城三周。

    一排排尸体像鱼一样被悬挂在城墙上,身上刀剑伤纵横交错,唯独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而金永麟的尸体,被一辆最珍贵的金丝楠木的棺椁运进城去。

    诏上有云:明熙王所部意图谋反,幸被金永麟识破奸计,忠心耿耿的明熙王被叛贼所弑,当为万古忠臣之遗像,其情可嘉……后面是一大串封赐和奖赏。

    十五岁的金靖夕,就在一手接过高额封赏的同时,也接手了那个血腥四溢的残局,开始了他狼一般的蜇伏隐忍。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致敌死地的契机。

    在湘纪求援之前,事实上,他已经安排好了几条主线,其中之一就是派烟水寒前往辽河平原,给龚培的制敌骑兵以毁灭性的打击。

    不管经历过怎样惨痛的过去,金靖夕却从来不将那种痛苦在她面前表露出来,沉默半晌,忽然不动声色地道:“我想,有一件事还得告诉你,那天你跳崖之后,我带人到崖下寻找,可是找遍了每一寸地,还是没有找到雪太子的尸体,他好像就这样从人间蒸发了。”

    “雪太子已经死了,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找到他。”一提到青洛,湘纪的语气跟表情就会变得轻如梦呓,然而现在想来,恍如隔世,“但是青洛还活着,还在这个世间。”

    “怎么说?”他有些惊异。

    “自我师父死后,青洛身为仙乐门雪尊一派的新一任掌门人,根据那个传说,我师兄的躯体已经被天祭了。也就是说,会自行焚为灰烬,而灵魂,应当还在这个世间飘荡百年。这是一种惩罚,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仙乐门内无论金尊雪尊,有了这样一种惩罚;也许还有告诫吧,告诫后世的仙乐门子弟,切不可再像先人那般争锋相斗,而应该握手言和。”

    他温和地笑道:“希望看到那一天。”

    “所以说,我师兄其实还没死,只是需要借助一个实体,用别人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我们还会再相逢的,我当第一眼认出他。”还真是孩子气呢,竟然忘了自己这是在跟夫君说话,可是金靖夕却没有任何愠怒的样子。

    “对于封妃之事,你介意吗?”他蓦然抬起眼来,突兀地问了一句。

    湘纪万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地询问,一时大窘道:“不、不介意。”

    “问问你的心,”金靖夕平静而冷清的声音,“我不喜欢听口是心非的话。”

    湘纪这才期期艾艾地答:“当初我有言在先,这……本是应该的,只是委屈了你。因为你信守了承诺,而有些事,我可能在短期内却无法兑现。”

    她指的无疑就是倾国以聘这件事。当初是想,以后青洛及帝,可以再慢慢斟酌此事,不料青洛死了。如今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只手遮天,予以一个敌国王爷摄政大权?

    为她所不知道的是,雪国当时长城欲催,为了力挽狂澜,可以不计一切代价。谁知待刀兵平息后,却又好了伤疤忘了疼,贵族阶层矢口否认当初誓盟之事。他们认为湘纪公主已死,不能听金曌那边的一面之词,好在明熙王也没打算跟他们较真,否则又是一场刀兵。

    再加上六年前金惠帝一死,金曌的那个傻皇帝跟雄才大略而又阴干的雪国昊帝根本就没得比,随着金曌国势日微,雪国却在日渐强大起来。

    “不委屈。”金靖夕不做声地笑了一笑,轻声道,“我已经获得了比‘倾国’更好的东西,这也是长久以来,我最想要的。”

    这个世界上,比一个封疆万里的国家还要珍贵的,究竟是什么?

    红颜祸水,且看这是谁的红颜,谁的祸水?

    第三十七章 我思君狂

    湘纪醒来后没几天,端木凌就带兵风尘仆仆地找到了雪谷,她当时很诧异:“师兄怎么费了六年的时间才找到我呢?”

    “哦,”金靖夕淡淡地道,“我请人在别处设了一个结界——由少林寺的四位得道高僧跟青隐峰的五位飞升级道长,那九个人加起来的年龄起码超过一千五百岁,所设结界非比寻常。端木这些年来,除了跟宁歌尘较劲之外,其余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破除那个结界上了……你住的这里,只是一个天然冰窟,反而被他忽略了过去。”

    “不过他也确实厉害,才六年就转过弯来了,我还指望瞒他一辈子呢。”

    这人说话怎么就不脸红呢。

    湘纪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只红木匣子。后来的那一年里,她以匣子里的药方为笺,给金靖夕写了成百上千封信。

    虽然每张纸上只有寥寥数语,且都是关于术法、剑技、医药、诗词等的研究,可是每一次都回得很认真,跟金靖夕写药方时那认真的神态有得一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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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凌见到湘纪之际,冷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知道他还在记着当年支开七伤、杀入军中、后又毅然投崖的事,但她俨然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在师兄面前诚惶诚恐的小女子。

    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在古代的这个年纪,还未出嫁的女子已经可以称得上老姑娘了,虽然她还保持着十六岁的靓丽容颜,虽然明熙王早在六年前已经将她聘为王妃。

    “师兄,苏南呢?”她看到七伤中换了一个新面孔,没有看到那敦厚温暖的如大哥哥般的苏南,不禁有些诧异,周围七伤不禁面色迥异,都显出很尴尬的样子。

    “他死了。”端木凌淡淡地应道,清峻的面容上是一片冰冷的神色。

    “什么?”湘纪大吃一惊,“他怎么会死呢?”

    “中军一役他违抗我的指令,害得你坠崖身亡,自知罪孽深重,所以自杀谢罪了。”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的话中仿佛还含着难以遏制的怒气,不由得提高了语气。

    “你……你为什么不阻止他?!”湘纪有些气得缓不过气来,脸色煞白,她隐隐觉得苏南的死跟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我为什么要阻止?”端木凌忽然笑了起来,瞅着湘纪,冷冷地,“他肯自杀是有自知之明,否则我根本就不打算放过他!”

    湘纪一瞬间被他呛到,咬着下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久,她才叹息道:“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认识你了。师兄,从前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的你跟自己的袍泽亲如手足,在战场上,你甚至可以为了一个最普通的士兵出入龙潭虎穴,对自己的下属更是肝胆相照。虽然有些人说你傻,但是我却觉得,你是这个天下最好的人,可是现在……”

    “我现在还是可以为了自己的士兵送命,还是把他们当做我最好的兄弟。”仿佛被刺伤得厉害,端木凌的眼神一瞬间变得亮如妖鬼,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湘纪,“我可以容忍他对诺言的背弃,可是却没法原谅他!就算我心里想,但又真的没那么大度!”

    他倏然抓住她的手臂,额角上青筋直暴,失尽了所有优雅风范地大吼大叫:“你当我是什么?这些年来,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当我收复杜宇城匆匆赶回来之际,那些人却告诉我你跳崖死了,多么可笑!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我竟然抛下你去干别的事,我竟然放心地把你交给他们……原来除了我自己,真的是没人靠得住的!那时候在断肠崖边,我真的想死。”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又沉静下来,宛如一个茫然失落的孩子,表情何其无辜。

    湘纪的手都几乎被他掐出血来,可是她忍着痛丝毫不予责怪,因为她知道,这个人心里的痛,一定已经埋藏了太久,也痛得太深了,否则不至于如此失控。

    这么久以来,她把他当成一个最好的守护者,可是却很少去聆听他的心声。于是,他便一直是这么包容的,站在她的身侧,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对她予以呵护,几乎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师兄,不带这样的,你有美好灿烂的前程,万不可因我而误……”

    “呵……”端木凌颓然松开了手,莫名失神地看着那幢冰之建筑,唇角浮现一个冰冷揶揄的笑容,“明熙王妃,你现在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不待湘纪开口,他仿佛已经知道对方要说什么,蓦然冷厉地开口截住她的话,“记住,收回你刚才那句话!”

    “我等你。

    你转世投胎我等你,

    你长睡不醒我等你,

    你寂寞三生我等你……

    直到我再也看不清这风景,记不清这年月,我仍旧等你。我等死你。”

    带了些许乖戾地,他一字一字地沉声告诉她,在她的耳边,那样执着无妄地,似乎在咬牙切齿。说完之后仿佛搁下了心中的一块重石,松了口气,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面上露出一个睆然美好的笑容。

    她由此明白,在过去的六年里,他不是破不开那个结界,也不是不知道她之所在,而是为了让她安心养伤,他一个人忍受了漫长孤寂的等待。她的视线模糊了,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

    她也终于醒悟过来,原来在自己一心一意追寻青洛背影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个人,也在一心一意追寻她的背影。

    就这样,从十四岁在卅古塔相识之际开始,到如今她二十二岁,一晃八年了。

    回国呆了一年。第二年,她再次随着端木凌来到滂沱古城,却是一路无话。这个对她来说刻骨铭心的地方,却仿佛在时光的长河里静止了,还是那样沧桑古旧。

    她带着十七岁的年轻面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是一个怎样的局。

    ……

    耳廓里仿佛又听到那阵得得的马蹄声,只是这一次,仿佛那坚硬的马蹄铁是践踏在自己身上,全身上下撕裂般地疼着。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湘纪忽然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是被困在金曌皇宫的地牢里,只是在梦里将过往七年重新在脑海里走了一遍,彼时感到一种直透心肺的冰冷。

    那旺盛的食人藤,依旧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根须延伸进血脉。

    (亲们~回忆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要写现实中的明争暗斗了,现今还有诸多疑团未解,端木凌等人尚被困在梦之宫,目的何在?宁歌尘能否安然脱身?敬请期待。)

    第3卷

    第三十八章 蛇蝎美人

    百花宴一开始,大家便知道,太后大概又要建园子了。

    上回也是如此,太后龚倩以品百花佳酿为名,将一众王妃命妇强势邀至宫中,三杯酒下肚,粉面含春,露骨地表达了自己要修建颐清园的愿望,且毫不含糊地说明,只要众女回府吹吹王爷大人们的枕头风即可,非要他们“心甘情愿”地拨出重款不可。

    其效果也是很明显的,一座富丽堂皇的皇家园林,硬是在三月之内就落成竣工了,比边防修筑一座长城还要快得多,从所出资的数目上可以略窥众女枕头风之强劲。

    难不成这次又是故技重施?众女想到这里,看着首席上的太后就不禁有了心头滴血的冲动,脑海里全是龚倩派来的太监从他府里搬金山银山的景象。

    龚太后一身金灿灿的华服很巍峨地端坐在最高位上,好像一座雷打不动的观音神像,真是宝相庄严。她也不过二十几岁的人,却把自己打扮得跟个金元宝似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一丝不苟,一张脸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显出太后的威严来。

    长年的养尊处优,已经使得她的体态褪化了少女时代如燕的轻盈,只不过她哪里肉多哪里肉少十分匀称,因而不但没有显出难看,反而给人一种凹凸有致、曼妙玲珑的感觉。

    谁都知道,当今金曌皇帝是个傻子,可这太后却并不傻,相反,她是聪明过了头。龚倩这小半辈子,除了排除异己、打击敌对势力,大部分时间都在敛财中度过了。

    这一点,跟她那个二哥龚朗是一脉相承,右丞相龚朗有一个“刮地郎”的美称,意思就是在为官的过程中,不择一切手段搜刮民脂民膏,达到了刮地三尺的地步。

    只不过,龚倩掏的是王亲贵族们的腰包,可别小看这一手,相比龚朗成天价在外面整得人家破人亡的,她只消几句软硬兼施的话,就能轻松如意地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而且还要让那些人歌功颂德地把千金万银送上门来。

    时间一长,她收得手都软了,真个天下穷,她一人独富。

    百花宴正进行到热闹处,忽然有人向太后密告了一桩事,龚倩听了,一对眉毛笔直地竖立了起来,猛地一拍座椅,怒喝道:“她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样对我金曌的王妃,眼里还有没有哀家了?!——来人,给哀家把皇后宣来!”

    也难怪她这么生气了,她正盘算着要建一座纯金打造的巨大佛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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