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为卿_分节阅读 26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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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了,可是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她的眼睛里是没有笑意的,不止没有一丁点儿笑意,反而还有一丝丝的寒意,“在你安然沉睡的这六年里,此事早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世人不知道有多艳羡呢。你二人成婚,那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当为万世美谈。”

    湘纪被她笑得更加赧颜,低着头只想打个地洞进去。她没想到太妃对他二人“背后的故事”,竟然是如此知根知底的,一时更加不知该如何接招。

    当日密谈,也不知道是哪个侍从多嘴泄露出去的,可是没有金靖夕的许可,他们真的敢失言吗?莫非竟是金靖夕的授意,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做呢?

    “湘儿,你若心中仍旧存有疑虑,我倒有一个法子可以教你释疑。”太妃指着冰屋内一面墙壁,莫名怂恿的目光,“你可去那儿瞧瞧,过后心里自会明白的。”

    这个太妃是火眼金睛吗?怎么自己想什么她都能一语中的,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啊。湘纪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依稀可见,墙上分布着几道狭长的缝隙,显现出一道门的轮廓,显然是连接隔壁小间的一条走道。

    只是不知道那扇门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湘纪思忖再三,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第三十五章 莫失莫忘

    “母妃。”正在一座冰雕玉砌的亭子里静坐看天的金靖夕,看到太妃娘娘踏云一样从冰雪砌成的园子里飞奔了过来,一不留神脚下一滑,走到亭前几乎摔倒。

    眼疾手快的金靖夕来不及看他母亲的笑柄,一个闪身过去稳住了对方的身形,将她掺入亭中落座,再嘱了一个小童奉上热茶。

    “唉,老了老了,不中用啦。”太妃忍不住一脸郁闷地叹息,眼底流露出对少女时代的渴慕跟怀念,“想当年老娘青春少艾,英姿飒爽,人送‘万人敌’称号,三军之中谁不仰仗?就连你老爹,那也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还记得长平一战,敌人已经杀到帐门口来了,你爹正好被几件别的紧急军情缠得脱不开身,他在军中批改奏章,你娘我就在帐门外独挑三百大汉,没人过得了我的肩!……”

    金靖夕知道他老娘又要开始滔滔不绝地大谈特谈自己当年的英雄事迹,立即抚额作无法可想状。

    可是陡遇太妃两道饱含热情的目光,又不好意思不振作精神去听,但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他凡是在家的时间,基本上每天都要听上几十遍,早就能从头至尾倒背如流了。

    他只好正襟危坐,表面上装得滴水不漏,实则已经神游天外。

    “靖儿,想什么呢?”太妃看穿了儿子的小花招,很不高兴地板着脸道,“心不在焉的样子,别以为老娘没看出来,你个臭小子太不给我面子了!”四下无人时,姜敏昭很少在自己长子面前摆“太妃”的谱,更多的时候像个无话不谈的朋友,常常露出自己不羁的性情。这莽撞太妃甚至自称老娘,被外人听到还不知道要笑掉多少大牙。

    “我在想,”金靖夕微微失神道,“这些年来我为了不让端木凌找到她,费尽心机才把这处雪谷瞒住,一遮掩就遮了六年之久,也不知道她会作何感想?”

    “你还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太妃在儿子的脸颊上愠怒地捏了一把,叉着腰大声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让外人打扰是为了全心全意给她治伤,假如没有那完全清静的六年,她早就不知道已经死在哪里了。再说了端木凌不过是她师兄,而你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自古夫大如天,做夫君的不想看到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因此略施了些手段,有什么好奇怪的?”

    “师兄是很重要的。”金靖夕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睫羽低垂,仿佛感到了某种疲惫,阖上了自己的眼睛。

    八角亭外,天空下起了飘飘摇摇的瑞雪,瑞雪兆丰年,春节将至,一切都洗尽了秋冬的萧瑟,显出一种大气磅礴来。

    可是他的内心,或者说他这副天生不堪的躯体,却是冰冷的,一种隐隐约约的寒意萦绕在心尖。

    “对了母妃,你刚才跟她说了些什么,孩儿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有些不放心的,只因跟自己的母亲素来亲近,倒也直说无妨。

    他在不自觉间喝了少许热酽酽的茶水,茶是上等名茶,新近从西海那边传过来的,徐瑞星说有御寒奇效。可是那个长得跟裹脚布一样的名字,他却没有留心记住,只知道开头两字是“阿莫”,结尾两字是“神喇”,中间省略二十几个毫无章法的字,翻译后大意是“落月瑶影”。

    西海那边的地域语言与中原地带迥然不同,拗口的文字读来常常令人捧腹。

    “我就知道你会开口的!”太妃狠狠地横了他一眼,激动地道,“我跟她说什么?我能跟她说什么?我跟她有什么好说的?!我虽看在你的面上接受了她,心里不一定喜欢她!你该记得,中军一役之后,神人庞天师走到那辆囚车边,面对周围尸骸遍地的战场,仅仅说了一句话:此女以杀止杀,终将堕入魔道!”

    “庞天师的预言向来很准的,我不信命,可是我怕,是真的怕啊!我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终将天人背弃的魔女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指望我的内心像表面上那样喜欢她吗?”

    “母妃,别跟我提那个发神经的道士,我看不惯他。”金靖夕的眼眸陡然一冷,慢悠悠地开口,“所谓的劫数,是自身懦弱无能的体现,我命由我不由天。假如真要看天的眼色行事,那么早在二十几年前,我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该一命呜呼了。”

    “为了让明熙王绝后,有人三番五次潜入到王府里下毒,可是无论哪种毒有多新奇,每次都被府里的太医试出来了,这才屡屡化险为夷,你敢说这是天意吗?如果不是有备无患,天意顶个什么用?”

    “我五岁那年,不慎被奸人所害,身中奇毒,身体越来越差,可是却找不出个中缘由,多少太医束手无策,眼看着就快要死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离忧仙人忽然拿着一纸诉书找上门来,说我替他打赢了这场官司就帮我治病,呵……”金靖夕第一次露出那样的笑容,蕴含了太多深意的笑容,显得天神般耀眼夺目,“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我竟然赢了,通过了离忧仙人的考验跟刁难,他不止替我解了奇毒,而且破例收我为徒。孩儿有今天这般本事,先靠的是自己,后来全拜师父所赐,压根就不是什么天意做主!”

    后来他十五岁的时候,下山之前师父又给下达了一次天命,说他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命中死格唯有一人能解,可是那个为他解格之人,却是他无论如何挽留不住的。

    师父教他如何打开窥测天机的水镜,可惜当时的他能力尚且不足,只能看到水镜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在他快要看清时,水镜忽然又变得支离破碎了。

    往后多年,他每每在梦魇中见到那般荒唐的景象,有一个女子正在天空中下坠,看不清颜色的裙裾像浮云一般飘扬开来,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他知道,她一定很美……

    直到那一天——看到她从断肠崖上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那一瞬间,他才终于明白……金靖夕叹了口气,再次闭了一下眼睛,细细回忆起那一幕,仿佛有些痛苦。

    ——他终于明白,原来那个人,是她。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的唇角镌刻着莫名萧索的笑意,从那种梦呓般的情境中挣脱开来,变得干脆利索,又恢复了那个仅属于明熙王的云淡清风的模样。

    相遇本就太迟,奈何她已生无所恋。

    虽然他现在花了足够的时间陪她,可是终有一天,这些记忆终究不过是心湖上的幻影罢了。

    他知道,所谓镜花水月,亦不过如此,当那个让她刻骨铭心之人重新来到身边时,她会毫不犹豫离开他的。

    只是……只是,人生如果没有期待,该如何过活?

    第三十六章 官渡之难

    太妃第一次听儿子说这样的话,她那个不论在人前人后都保持着完美表象的儿子,脸上的面具似乎正在分崩离析,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心头隐隐作痛。

    当初离忧仙人的确救了金靖夕的命,可是,却没法彻底治愈他那副羸弱病体,往后多年,只有靠着药力的作用加以改善和调养。

    二十几年来,金靖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有可能,她情愿自己以命相抵,只求上天别再那样折磨她的儿子。

    然而,金靖夕却仿佛不怕那样的折磨,或许已经习惯了吧。这个年轻人身上,究竟蕴藏着多么巨大的力量,恐怕是连他自己都无法预料的。

    五岁那年替人诉讼成功,逼得衙门处置了京中恶霸,虽然前提是,他是明熙王的大公子才得以获得那样的机会,可那时候,他是个在世人眼里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呀,却已经如此让人吃惊。

    女人都是很容易走极端的。金靖夕从小就让她操尽了心,所以她后来一改严母形象,转而对自己的小儿子极尽宠爱,几乎是言听计从,只愿金靖夕小时候享受不到的,加倍地回馈给自己的小儿子,以缓解她这个做母亲的切肤之痛。

    可惜事与愿违,她万万想不到,正是自己的一味溺爱,塑造出了金徽英那样一个不学无术、品德恶劣的败家子,以致后悔终生。当然,这是后话。

    以后的每一年,她看着金靖夕往巅峰绝迹走去,孤身一人,没有任何人与他相伴,只因他实在优秀得太过了。

    十五岁学成归来,下山之际,正逢明熙王丧于官渡之难,他理所当然承袭了父亲的王位,成为新一代明熙王,获得了世所殷羡的权势地位。可是他丝毫不敢懈怠,他明白自己一旦松懈下来,就会深陷泥泞之中,百兕难赎其罪。

    因为在这个世上,有无数人在等着看他的笑柄、找他的可乘之机,而他,绝不要步父亲的后尘,死得不明不白,永不瞑目。

    ——他要这天,再遮不住眼;要这地,再埋不了心;要这众生,都明白他意;要这诸佛,都烟消云散!

    七王之首,这四个字所透出来的千钧力道,所折射出来的金属冷光,所反映出来的冷月长空,所挥斥出来的惊魂战场……无不令人酣畅淋漓!

    自那一日起,在父亲无比肃穆的灵前,一面无风自动的招魂幡,拉开了他人生最为精彩绝伦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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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冰之密室里,除了一个一尺来高的红木匣之外,再无他物。湘纪走过去打开它,顿时惊呆了,原来里面是满满一匣子药方,如雪片般簇然一新,保存得很好,没有任何泛黄的迹象,摞得整整齐齐的,形成厚厚的一沓。

    借着冰棱的反光,清晰可见最上面的那张药方上写着“莲引”等字样,莲引是每张药方上的必备之物,其余还有十数种珍稀的药物,每一张药方上有所变动。

    纸上字迹遒美大方,颇为清隽洒脱。不用看落款处,她也能猜出是金靖夕的亲笔,所谓字如其人,他的一笔一划,无不昭示着自己的凌云浩气。

    她数了数,总共有两千多张,几乎就是过去六年里,每天一张的药方。他亲手给她配得药,仿佛纪录着过去每一天的点滴心事,那样轻,却又那样沉。

    她默然看了许久,慢慢阖上盖子,倏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脸上已经流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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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进花园里,院子里种植着一种古怪的植物,藕白色的根茎,素白的花朵,跟大团大团的雪花一样,远远看去很难分辨出来。她的绿色裙裾拖在雪上,成了雪地里最美的点缀。

    金靖夕正在庭院一角跟自己的下属说着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神色竟然有些微微地变了。他不经意看到她来了,于是让自己的属下先行退下了,缓缓露出一个清雅的笑容。

    “靖,谢谢你。这句话我已经在心底保留了六年,今天终于有机会告诉你。”她说着诚恳地一躬。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仿佛已经认识他好多年,叫出口的名字是这么熟悉。

    金靖夕不着痕迹道:“何必呢,我当初愿意帮你,绝不是因为‘倾国以聘’这四个字。”

    湘纪点点头道:“我知道。你与龚培有着不共戴天的血仇,我当年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去找你的。”

    当年官渡之难,正是龚培混淆圣听,屡进馋言,说金永麟拥兵自重,有谋逆之心,才使得金惠帝渐生嫌隙,积怨日生。

    后来也是龚培暗施毒计,让文武百官到官渡城相候,富豪乡绅在城门口设宴,庶民百姓们夹道欢迎,为凯旋归来的明熙王及随军将士接风洗尘,场面搞得比迎接天子还要大,整座官渡城成了鲜花的海洋。

    百官们、豪绅们、百姓们都不知道,他们笑脸相迎,殷勤劝酒,殊不知这是在送他们敬仰的英雄走上黄泉路。

    ——酒中有毒:无色无味,不会毒死人,却能致人发狂,六亲不认!

    龚培左袖笼着一道事成后加官进爵的圣旨,右袖私纳一封金惠帝下令处死明熙王的密诏,上面列举了金永麟的十大罪状。龚培有所怙便无所顾忌,采取了这样一种卑鄙到令人切齿的手段。

    盛情难却,那些百战疆场的最骁勇的战士,那些铁骨峥峥的英雄,没有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没有封王拜相获得荣誉,却引来了杀身之祸。

    就这样,被一碗碗香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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