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带来怎样怪异的感觉。

    “痛过。”他倒吸了口冷气，再次抓住她灵蛇般游移的手，皱着眉头看着怀中丽人道，“你真当我是柳下惠啊，再这样我可管不住自己。”

    “对不起……”她抬起眼来一瞬不眨地看着他，泪水接二连三地滑落下来，用哽咽的声音再三重复着，“对不起……”

    “傻瓜。”他释怀地一笑，心里却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如果一个女人为你流了泪，那就代表她心疼了，心疼到无以复加。

    “靖，”想到烟水寒说他只有一年生命了，这种巨大的哀伤宛如千斤重石在负，逼得她每呼吸一口都心痛难忍，宛如被一根隐形的针在要命地刺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

    “我们要个孩子吧。”她忽然好像抛弃了过往种种，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句话一落地，周围所有的声音如海水般静寂下去。

    许久许久，他都没有回答她的话，而她也不敢抬头看他，只是默默感受着来自对方身上，那种泉水般干净温暖的气息，无所不在地包围了自己，真是使人疯狂迷恋的味道。

    这种等待是难言而静默的，她知道自己身为一个女子，贸然说出这样的话是很不明智的，甚至可能引发对方的反感。

    可是，此时此刻，她没法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也不想掩饰。

    放下剑的她，跟拿起剑的她，还真是截然不同啊。一旦握剑在手，她便是带刺的蔷薇，在刀光剑影中纵横挥洒，纵死不却半步；可是收剑之后，她也只是个满腔柔情的小女子罢了，一直都是温顺可爱的。

    “湘纪，你知道吗？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很久了。如果放在以往的任何时候，我可能会毫不犹豫……”他沉静地解释着，语气与平时无异，眼底却掠过一丝丝悲伤的成分，“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一个将死之人，似乎根本没有那种福分，何苦再去糟蹋别人的人生呢？”

    “你以为……”湘纪面上难堪，更兼内心剧痛惨然，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起来，莫名恼怒地提高了语气，“你以为，你死了之后我还会嫁给别人吗？你以为自己还没有糟蹋到别人的人生吗？金靖夕你……”

    那句“你怎么那么混”还没有骂完，忽然之间，她就再也无法发声！

    一个掠夺性的吻压了下来，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差点阻断她的呼吸。

    这个吻缠绵中带了丝霸道，让她无端想起了在雪谷的六年，他也是这样给她喂药的，每日如此，可是现在不同，她不是一个毫无知觉的冰美人，她懂得如何去回应他。

    可毕竟是人生第一遭，两个人都显得莫名紧张。

    那种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耳根处，慌乱中她的衣带被扯断，莹白如雪的肤色暴露眼前，她的整个人顿时一凉。

    在他的手抚上自己光华如缎的肌肤时，她陡然意识到了对方这是在做什么，内心深处一惊，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可是，她终究没有再行挣扎，反而毫不犹豫地默默抱紧了对方。

    ——来吧，这副躯体，是他赐予自己的，给他又如何？

    她的眼光无意识地落到了不远处的神龛之上，高大的奠台之上，红烛无风摇曳，呈翮出万千剪影。

    神龛两侧，整齐地列放着太妃执意叫人送过来的一列送子菩萨，神的目光慈祥悲悯，阒静而无言地注视着这个人世。

    满堂神佛呵……都来见识吧，她可以坦然地接受神的目光洗礼。他为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而今，该轮到她自己。

    即便当初，她的心里有再多的凄惶无奈，可事到如今，却再也容不得她继续犹疑下去了，否则，就是拿刀在一下下地捅他。

    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无论从今往后，等待自己的前路上，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当无所畏惧。

    这个无言的动作，很明显就是给对方以某种暗示，金靖夕的动作陡然大了起来，可是到底顾及她的感受，紊乱中却也不失柔情。

    在这间临时布置的新房内，宽大华美的衣饰摊散一地，在红色烛光飘摇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旖旎。

    就在那张望之成绮的雕花大床上，一朝衾枕成梦，这一夜她在他的身下，宛如孤单盛开的柔嫩花朵。

    “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剧烈的喘息中，他忽然抬起头来问，眼眸亮如星辰。

    “我知道。”她整个人止不住地战栗着，宛如深陷瀚海汪洋之中，低声喃喃地回答，有些透不过气来。

    “不，你不知道……”

    “那……”微弱的叹息湮灭，她的泪水无端流了下来，“你就让我知道吧。”

    第二部 剑挑·诛王劫

    卷首语

    轩辕十三杀

    七王之首，气焰太盛，杀之！

    反我之王，谋逆篡位，杀之！

    暴戾之王，民怨沸腾，杀之！

    奸佞之王，谗言误国，杀之！

    贪婪之王，世之蠹虫，杀之！

    冷箭之王，寻衅滋事，杀之！

    昏聩之王，留之无用，杀之！……天下罪孽，代代无穷已，吾自入世以来，以杀止杀，伏兕杀之，冠绝杀之，今必杀之！

    第4卷

    第一章 大胤雪山

    暴风卷起狂雪，一行衣衫褴褛的人被几十个巫师用皮鞭驱赶着，像骡马一样背负着笨重的麻袋，浩浩荡荡的队伍，正在雪地里艰难地向前跋涉着。

    由于所经之处地势越来越高，且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几乎等于在攀爬天阶，队伍的行进越发艰难。

    可是，只要有人稍微慢下半拍，巫师们的鞭子就会立即毫不留情地挥下来，抽得人鬼哭狼嚎，那凄惨的叫声回旋在这深山雪地里，仿佛地狱使者的召唤。

    “谁敢停下来，老子就开他的膛、破他的肚！”一个叫山葵的巫师骑马跑到队伍后头进行监管，此人格外凶残暴戾，一路上充当刽子手，乱鞭如雨。

    他刚把一个因体力透支而倒下的人踹到悬崖下，回头青面獠牙地朝众人吼道：“等到了大胤雪山顶上，祭奠了雪山神灵，回头我一人给你们一笔赏钱！可谁要是敢中途给我使袢子，使得雪山之神发了怒，我就让你们死得很难看！”

    没有人答话，大家都是一脸麻木不仁的模样，僵尸一样向前艰难地挪着步子。

    就在他们的脚下，踩着的是深达千尺、冰冻万年的积雪，那种刺骨的寒冷，几乎要冻结了每一个人的心肺。

    大胤雪山，被称为雪山之神的府邸。然而在民间口耳相传的，并非是什么世外桃源，反而有着阎罗殿般恐怖的威慑力。

    只因这座雪山长年凶兽出没，误入者几无生还；更兼被一些心术不正的巫师利用，据说雪山顶上的确居住着离群索居的神仙，只需年年纳贡，便能获得至高无上的术法秘籍中的某一页。

    ——可别小看这一页，能够得以窥测天机，即便只是断章取义的一页，却已经是世所殷羡的机缘巧合，势必在修为上获得飞跃般的提升。

    于是，每一年总有那么些丧心病狂之人，驱成千上万之民众，翻山越岭，跋涉千里去寻访神仙府邸。

    这种事朝廷本就不愿意插手，以免与术法界的仙班人马冲突，更何况乱世之际，难民游勇无数，衙门里的人正愁不知怎么打发这些人，得了这么好的契机，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还管那些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难民死活。

    “嗬！大哥等等我！”山葵摆平了缀尾的累赘，纵马扬鞭赶了上去，很快便与一个白胡子老头并驾齐驱。此人面白如须，身形瘦小，看上去给人一种莫名阴冷的感觉。

    山葵很高兴地道：“咱也赶了三个月的路了，神仙家也应该快到了吧？大哥你说，雪山上真有跟嫦娥一样漂亮的仙子吗？”

    白胡子老头冷哼一声，耷拉下松垮的眼皮，一句话也懒得跟山葵说。

    在随行的这伙巫师当中，有不少是蛇鼠横行之辈，只有他是个真正的巫师，所憧憬的唯有至高无上的术法，这才一心向雪巅寻访世外高人。

    否则，平素一向自命清高的他，打死也不愿自降身份，跟这群——在他眼里属于最低等的卑贱难民、以及心思龌龊的鼠辈同行。

    山葵却丝毫没有感到自己受了冷落，反而兴致勃勃地自说自话：“还是当神仙好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有无数人大老远跑去孝敬！神仙身边铁定都是美娇娘啊，从早睡到晚，恐怕都有排不上号的！咱光是想一想那些仙女们脱光衣服的样子，滑不溜秋的身子……啧啧啧，就算死了也值了……”

    他搓着双手，口水情不自禁地流到了自己的衣襟上，竟然浑然不觉，忽然扬着手臂给自己立下了一个宏伟目标：“老子总有一天也要当神仙！”

    话刚落音，树梢上忽然坠下一大坨冰来，硬邦邦地磕在他脑袋上。

    山葵痛叫了一声“哎哟”，还没有反应过来，谁知紧接着，他更是遭到天谴般，骑马跑到哪儿，哪儿就冰凌四裂，雪团滚滚而下，把个山葵吓得抱头鼠窜，发出了一迭声的惨叫哀号：“老子不做神仙了！打死不做了！不做了！”

    喊声落地的时候，那簌簌而落的冰雪，竟然在霎那之间全部止歇了，仿佛在冥冥之中真的有神灵作怪。

    山葵放乖了，只有暗自咂舌：看来这大胤雪山上果然有神仙，咱一个凡人，还是不能胡乱揣测男神仙跟仙女睡觉的事……

    而一旁的白胡子巫师，对眼前的一幕视若无睹。

    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些人身上，时不时仰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雪山峰顶，干瘪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已经赶了三个月的路了，一开始在雪山脚下仰望这座雪山的时候，还以为不过一两天的时间就能到顶了，谁知这一行，竟然花费了三个月之久。

    而且，更加令人绝望的是，似乎还在雪山脚下，跟蚂蚁挪窝一样爬行着。每每抬头一看，壁立千仞的雪峰显得那么近，似乎触手可及，却永远没有到头的意思。

    在那遥远的天际，大胤山的背景呈现一种瑰丽的血色，宛如烈焰扑到天宫，再如翼般倒垂下来。

    刚刚在嘴上亵渎完了神灵，山葵再也找不到任何乐子，这时候正东张西望地巡视着难民堆，一心要从那些人中找出茬子来。

    “喂！你！”山葵骑在马上，奔到队伍中间一处，扬鞭指着其中一人，疯狗一样大声吠叫着，“放下你怀里那些没用的东西！专心扛着神灵的祭品，耽误了老子的行程，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那是一个衣着华美的少年，只是经过连日来的奔波，衣饰已经被划得破破烂烂。他的眉目倒是十分清秀，只是被风雪冻得青白，完全失了生色，而且他的怀里死死地绑着一个包袱，背上又扛着一个，看起来未免滑稽。

    可是一路上都没有人嘲笑他，也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没有这个心情。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谁还有闲心去关注别人。

    只有在这个时候，当命运之手将众人一律推到悬崖边上的时候，大家才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平等。

    面对巫师山葵的咆哮，一开始少年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根本就没有搭理对方。

    山葵怒火攻心，扬鞭便是一顿狂抽，就在这时，一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那个少年身形一晃，竟然轻巧地避了开来。

    “我的速度不比别人慢，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逼我？！”那个少年爆发出了一声怒吼，冷不仿伸手截住对方的鞭子，将那个魁梧大汉猛地从马上拖了下来。

    这一下，顿时惊动了所有人。不止那些巫师用不敢置信的眼光打过来，就连那些麻木的难民，都对少年投过来惊喜的一瞥，似乎眼前这个人能救他们脱出苦海。

    可是，他们很快就失望了。

    先前山葵是没有防备，才被那个少年一击得手，他在雪地里跌了个狗吃屎后，哼哼唧唧地爬起来，立马猛虎一样直扑了上去，对着那个少年一阵死命的拳打脚踢。

    少年背上的麻袋滚落到一边，痛得缩成了一团，不断躲闪着对方的拳脚，却仍旧不忘死死地将那个包袱护在怀里。

    难道是什么宝贝不成？山葵见状，顿时脑门上升起个大大的问号，目露凶光道：“把你怀里的宝贝交出来，老子就饶你一命！”

    按理说巫师也算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才对，可是世事混乱，如今巫师这一行也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货色都有。

    山葵这伙人，都是打家劫舍的盗匪出身，只因后来实在混不下去了，才挂羊头卖狗肉的。

    少年闻言冷哼一声，忽然一个激灵从地上蹿了起来，夺路而逃。

    山葵眼疾手快，见状暴喝一声，拔腿猛追了上去，径直追到悬崖边上，眼看对方已经无路可逃，他顿时露出了那种残忍的狞笑。

    “小兔崽子，你逃！你快逃呀！”他往旁边吐了一口唾沫，唾沫渣子在喷出口的瞬间立即结成了冰，嘿嘿笑着逼了过去，“老子看你能够逃到天边去！”

    “你想要？”少年倔强地冷笑着，步步后退，“我偏不给！”

    话音刚落，在山葵扑上来之前，他已经一个转身，毫不犹豫跳下了悬崖！

    山葵想不到那小子竟然不怕死，一时也呆愣在地，满脸肌肉暴横着，露出了一个眼睁睁看着猎物脱逃之后的鹰隼表情。

    狂风呼啸着灌入胸腔之内，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清空，少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看眼前的一切。只是双手，还不忘用尽了全力揽紧了那个包袱。

    谁知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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