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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你,终于破开情之魔障。”
林苑深处,一抹白色的流云缓缓落到树梢之上,轻巧地落了下来,轻柔的声音随之响起。
这是一个充满了神秘的声音,温柔动听,蕴含着无限抚慰人心的力量。
宁歌尘微微抬首,望着那个白色的影子,在他的眼皮底子下逐渐聚形,神色阴晴不定。
“今天好像不是初一十五吧,你怎么出来了?”
“哦,我看你心情不好,想安慰安慰你。”古木虬枝上,居然现出了一个白衣少年的模样,看上去五官清秀得无人能及,且年轻得似乎有些太过了,他的发色纯如白雪,脸色也是苍白毫无血色的,甚至连瞳孔都泛着淡淡的白色,不过,这样纯净的瞳仁里,却又好像聚敛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显出一种幽谧的蓝色来。
“被一个死了七八年的死鬼安慰,我只怕心情会越来越糟糕吧?”奇怪的很,在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宁歌尘居然收敛了自己所有戾气,反而浅笑道,“不过,要是你能在这时候变出两坛好酒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刀子嘴。”白衣少年淡淡地笑,手指结了个印,在空气中随手一抓,动作优雅自如,“这一坛,是最北方神迹之国皇宫里的千年窖藏,就连当代神皇都难得嗅到它的酒香,今日我就借花献佛吧?”
接着,他又变戏法般弄出好几坛酒来,全部扔到了树下,也许是他的力度恰到好处,那些酒坛子从高高的地方扔下来,居然丝毫未损。
“不错不错,盗窃的水准大有提升。”宁歌尘仿佛面对着多年未见的老友,随意在另一方的树下挑了个位置坐下,揭盖一闻,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使得像他这种酒品极好、自制欲极强的人都不禁为之神倾,于是毫不客气地抱坛痛饮起来。
“慢点!你个混蛋!好酒也这么糟蹋!”少年见状,清秀的蛾眉狠狠拧了起来,差点就要将自己手里新变出来的酒坛砸过去,愤怒道,“从神皇密不透风的念力结界内摸出一坛酒来,老子撂翻了二十一个顶尖术士,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吗?!哦,看你那表情,不屑一顾是吗?有本事你偷两坛出来给我看看!……”
宁歌尘哈哈一笑,将酒坛倾空,桀骜的笑容:“青洛啊,待我做了鬼,说不定会比你做得更好,那时候请你喝更好的酒……只可惜,这么多人盼着,那一天,可能还要等上好一阵子呢。”
青洛心中一堵,忽然沉默了下去。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你。”喝得正起劲间,他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眼也未抬地问对面的少年。
“问吧。”少年的语气淡淡的。
“七年前,她为你自殉万丈崖底,那个时候,你可是幸福的?”他的语气,竟然不可捉摸。
白衣少年仅是一个幽寐的影子而已,然而,看上去却是如此真实,他伸出自己苍白纤细的手指,撑着自己的额头,似笑非笑道:“该怎么说呢,幸福吧,虽然知道这么说你会嫉妒的——不过,是真的幸福……可惜,你没能体会到那样的感情。”
所以,为了那种单薄的幸福,他宁可放弃自己的一切,也要在那个女孩坠下悬崖之际,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用仅存的残念与魔鬼做了交易,只为保她不死,从此身魂分裂。
他的躯体,本该按照仙乐门下雪尊的一贯死法,在殒命之际天祭的,可是这一次,他没有,他违背了在师尊灵前立下的承诺。
从此,身体被魔鬼占据,灵魂在这个世间继续孤寂百年,再灰飞烟灭。
“嗖”的一声,一个空酒坛带着劲风砸了过来,青洛微一侧身,堪堪避过一击。
一声脆响,酒坛砸到树上摔了下来,破碎成花。
青洛不气不恼,继续清淡而笑:“何必恼羞成怒呢,你跟我是不同的,至少就目前来说,你还活着,眼前还有大把大把的机会……而我,现在的我,不过只有你一人能见,真好似孤魂野鬼了。”
顿了顿,不无自嘲之意:“想不到,一个当初差点取我命的臭小子,我居然因了被封于后羿之箭内的一缕魂魄,幸而逃过魂飞魄散的下场,更想不到,之后在朝夕相处中惺惺相惜,以致跟那个狂妄自负的家伙成了挚交……世事真是出人意料呀。”
宁歌尘的脸色越来越黑了。
“阿尘,我能看到你的结局,你想听吗?”他忽然没来由冒出这句,有意试探。
“随便。”宁歌尘漫不经心道。
“那我就不说了。”青洛笑笑,“说出来也许你会害怕的。”
“呵……害怕?”宁歌尘蓦然笑了起来,眉目清晰,锋芒隐动,“假以时日,我会令这个天下害怕!”
他有着自己的雄心壮志,那是令天地为之畏惧的疯念,但是不久以后,那一切,都将成为铁板钉钉的史实——
“待我为皇,一举平定东襄九帝,吞并西十六国,肃清南海势力,再行灭了雪国,直接打到神皇的老窝去,把千年好酒都给一一搬回来,搬不了的就全部砸烂……他神迹之国不是号称千年古城,永世不败么?——朕,就是要打破那个神话!”
少年知道他已经有酒醉微醺之意,也不搭理他的话,只是低了头自顾自感慨道:“阿尘啊,你还是如此暴殄天物,得不到的宁可全部毁灭也不放手么?”
宁歌尘闻言,神色寂然了下去。
“我想你一定没有忘记,当初的那个三王盟约……”青洛微笑,神情悲悯,“杀百万英灵为祭,破开生死棋局的大道,只为了镇邪诛魔,好拯救这个天下数千万人的生灵……这是你们几个之间的约定。”
可是,如何才能镇邪诛魔呢?通往西海钟山诸国的天尽头,有一座归墟山,据说山上的每一寸土地上,常年金莲烈焰冉冉不息,因而又称焚山,山之麓,屹立着一座千古未变的神祭塔,塔身高达万丈有余,与归墟山等量齐高。
——这与大胤雪山的记塔是遥相对应的,宛如镜像对立,水火不容。
那个封印,就位于归墟山入口处,也就是神祭塔塔底,乃是上古神人封印魔界的三重血之火烙印。
史籍有载:上古神魔大战,最后一战正是在归墟山进行,天界神阶最高的七十二尊联袂出手,方结出第一二重封印;第三重印,甚至付出了上任天尊神魂俱灭、另有伏焰、西月、云上三尊散尽万古仙力的代价,最后终于结出了一个生死棋局。
然而,由于之前大战诸魔之时,力量实在损耗太多,三尊的最后一笔未能完成,以至于生死棋局,至今仍是个千古之谜。
唯有将迷局解开,使得上古神祭塔完全沉沦地底,方能凝成永久封印,将魔族彻底镇住!
在生死棋局解开之前,在此期间,为了阻止魔族入侵其他两界,为了拯救这个天下,必须每隔五百年以血祭奠一次,这样大盛的天祭礼仪,往往在血腥的战场上进行,征战杀戮,再以战士英灵相祭,效果是最好的。
五百年之期已到,如今,那个重任就落到了宁歌尘的肩上,所以,当他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将是一个千古罕见的暴君,从此一生坎坷不平,在血雨腥风中度过,在无数人的诅咒中孤寂苍凉,生灵涂炭的同时,也不折不扣地大放异彩。
第五十六章 最后一间
(555……南某人生病了,请了好长的病假,希望各位读者大大原谅我上星期不能连续更新,以及给作者大大们及时回访,南再次郑重地声明道歉了……)
残阳如血,铺缀在旷远的天边,宛如天宫莽撞失火。
湘纪前脚刚踏出清园一步,身后立即有数十个黑衣魅影紧随其后,奈何她此刻心绪紊乱过度,竟然毫无感觉。
就在前一刻,魏烟雨静立窗前,透过如丝轻拂的窗帘,她满是嫉恨的冷眼,死死盯着庭院内那对相拥的男女,对身后如魅出现的黑衣斗篷人道:“重霄,看清那个女的长相了吗?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日之内,必须给我杀了她!”
言罢,魏烟雨气愤地随手一甩,一屏珠帘狠狠打在精美的方框上,铃铛作响。
“是,圣姑。”重霄低首作答,斗笠下传出浑厚的男低音。
“等等,”待对方要走时,魏烟雨忽然叫住他,“雪国那边怎么样了?雪皇可有出兵的迹象?”
重霄一愣,随即带了丝笑意道:“圣姑多虑了——雪皇已死,如今雪国上下争权夺利,自顾尚且不暇,怎么会有时间兼顾西海?”
魏烟雨浑身一震:“怎么死的?”
“这个……”重霄犹豫了一会儿,方斟酌道,“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大概为了全局着想,雪皇逝世的消息早已被封锁,雪国的子民们一直以为他们的王病着,国家政事由几位摄政王操持大权,殊不知那位伟大的陛下早已西归。”
顿了顿,不禁讽刺地笑:“当然喽,现在这种话,即使从我嘴里说出去,恐怕全天下也没人敢相信——雪国人一直以为,他们的王天下无敌,无论如何是死不了的……因而,属下虽然一直在旁默默关注雪国局势,却不敢擅自插手,唯有遵照主人的吩咐,静观其变,且看那些雪国人能挣扎到什么时候,不过我想,就算主人肯给他们时间苟延残喘,只怕太子殿下亦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样啊……”魏烟雨的表情,一瞬间模糊到让人看不清,她心底竟然隐隐有失落的感觉。
无论如何,雪皇端木凌也算她的故交,虽然交情一直不深,然而在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年龄,遇到那样美好的男子,总是让人难忘的,这一刻,她没来由地产生了惆怅的感觉。
失神了好一会儿,魏烟雨担心宁歌尘会起疑,忙道:“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
重霄早就不想多呆,身形在空气中一晃,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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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纪离开西海之前,原想去连殇那里看一下烟水寒的,后来转念一想,以她如今这般尴尬的身份,不去反比去了好,还是不要打扰烟师兄平静的生活了。(某烟控诉:作者你好无耻,明明是你自己舍不得花笔墨动功夫,却硬是把责任推到人家湘纪身上……南某人:呃……被你看穿了~)
这天傍晚,夕阳如火,她在唐城大街上雇了辆马车,至第二日黄昏之际,终于抵达金曌十三座兵家重地之一的煌州。
煌州紧挨着唐城,虽然一向饱经战火洗礼,却恢复能力强得惊人,不管在什么时候,仍旧是那么繁庶热闹,街上永远都是人来熙往的。
现在的湘纪,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早回到雪国,以后都不想再涉足世间一步了。
——可惜的是,她不知道这个世间的恩怨纠缠,远远没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掌柜的,这里还有客房吗?”煌州境内最大的一间煌州大客栈,湘纪走到柜台前问,之前她已经问了好几家客栈,回答都是人满为患。
掌柜的姓郑,四五十岁的样子,长得一副精明能干的奸商样,抬起食指撇撇自己的八字胡,笑眯眯地望着湘纪道:“要是别人,那就一间也没有;换了姑娘你的话,那就还剩最后一间,而且分文不收哦。”
郑掌柜笑得猥琐异常,还不忘在一边猛使眼色,于是大堂内四周各色各样的眼光激射过来,在湘纪身上停留了一圈,又不动声色地扭了开去。
湘纪不明所以,蹙了蹙眉道:“不要钱?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这是对美女的特惠价啊。”郑掌柜说着做了个自以为很可爱的鹌鹑状。
“是么?”湘纪瞥了眼对方,心想管你有什么阴谋,若是对姑奶奶意图不轨,我的刀剑可不长眼睛!再说了,在这片地界上还不是那个人的天下,她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谁敢为所欲为?带着这份自信,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女人,由小二引着上了楼。
“各位大爷,刚才上楼的那位姑娘,你们可都看清楚了?”郑掌柜估摸着对方已经走远,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小模样,那小身段,怎么样?很诱人吧?”
堂内众人聒噪不休,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搓着双手,耐不住地大声嚷嚷道:“掌柜的你啰嗦什么,耽误老子的时间,赶紧下注吧!老子还等着跟小娘子共度春宵呢。”
其他人也连连起哄,郑掌柜擦擦冷汗,赔笑道:“列位大爷别急嘛,小娘子进了这个门,如果不按我们的规矩行事,还能飞了不成?来来来,先掷骰子,买大买小……”
原来这悦来客栈的最后一间房,乃是出了名的美人坊,住进来的绝大多数是漂亮的单身女子。
那个郑掌柜长年投机取巧,将美人坊弄成双人房,再办了个打擂台的项目,胜者可以与之同住一间房,另设文武各八大项下注豪赌。那些大老爷们平时闲着无事,都喜欢凑一份子,更想最终那个赢得最大赌注、拥美共度良宵的人是自己,出钱出力不亦乐乎。
而郑掌柜呢,早就预备好了十项全能选手在最后一关等着,等到那些冤大头过五关斩六将到了关键时刻,他就派出自己的得力干将,将最终赌注一把掠下,纳入囊中,赚他个盆满钵满……一念及此,郑掌柜顿时眉开眼笑,满眼闪烁的都是金银锭子的影子。
言归正传,这些无耻之徒背着当事人湘纪,开始紧锣密鼓地替她物色今晚的如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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