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世无双_分节阅读 38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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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巡游到沙丘的时候,故事也就差不多完结了~……

    ☆、山河日暮

    自打扶苏走后,宛宁愈发体会到宫中夜长,但如今有了自己骨肉的陪伴,时光潺湲不息,日子渐渐有了趣味。

    到了秋末时分,宫中上下都在为开春后的巡游张罗着,这即将是秦始皇一统六国之后的第五次大巡游。即便是忙到如此地步,始皇帝也没忘记那名新添的皇孙。

    云意每月照例领些银子衣物回来,其中不乏始皇特赏的婴孩小袄或福禄袋一类。这日正午,有位脸生的宫人进来传旨,说是陛下挂念孙儿,特宣宛宁带着孩子觐见。

    宛宁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抖,只觉得五味杂陈,依规矩领了旨,她换了件形制较为繁复的衣裳去面圣。

    她多年未得陛下召见,不论是嫁入皇宫,还是昏厥生子,在陛下眼中都是芝麻大点儿的小事,所以,算起来此次竟是她头一回独自面圣。

    由凤头雀尾的金辇抬着,不过片刻便到了大殿。

    赵高从殿中信步走出来,宛宁压低了头,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绯兰的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乍一见赵高,她心口烦恶,于是刻意避过他去。

    赵高在她右侧停下来,粗粗行了一礼:“长公子夫人,陛下挂念亲孙,特宣夫人母子觐见,请吧。”

    宛宁迟疑了一下,默默低头走进去。

    因是午睡方醒,所以寝殿闭合着四面的小窗,光线略显晦暗。寝殿建的又深又长,入殿后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宛宁每走五步,便遇一面帘帐,粉妆绿黛的宫女们依次挑开帘子,左右两侧此起彼伏地响起问安声。

    走过十余片垂地小帘,最后折入一道东西向的回廊,始皇帝闭目端坐于一张方榻上。或许是因为保养得当,他的面容竟和多年前没有丝毫变化,若不是因为略微凹陷的两颊,宛宁几乎找不到时光在他身上留下过的任何痕迹。

    她仿佛回到了乐工高渐离刺秦的那一晚,自己在大殿中跪坐着畅饮,他无比威严的号令群臣。又好像是曾经在史书中依稀读到的形象,伟岸、雄浑,又不失神秘色彩。

    “儿臣见过父皇。” 宛宁缓了缓神,跪地说道。

    始皇帝缓缓睁开眼,神色较之从前更显温和,岁月总能把人打磨的平和,哪怕是坐拥天下的君王。想必数日前“始皇死而地分”的传言仍旧困扰着他,这些天来,萦绕在他脑际的始终是这句沉甸甸的话。

    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襁褓中,直截了当地问道:“起来吧,孩子可有乳名了?”

    宛宁从容答道:“回父皇,本想等着父皇赐下的,不过儿臣心中有了主意,便擅自想了‘有期’二字。”

    “有期。”始皇帝干脆利落的念了一遍,立刻想明白了其中深意。

    宛宁心里“咣当”一声,以为是陛下不喜欢这个名字,更怕因此连累扶苏,于是苦着脸补充道:“儿臣粗笨,如有不当之处,还望陛下恕罪。”

    他却不以为忤,想了一想,微微含笑道:“其名大善。”

    宛宁见陛下转笑,方松了一口气,又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有期的睡态,笑吟吟道:“这孩子极嗜睡,唯独见了荷华公主,一会儿啼一会儿笑,真叫人捉摸不定。”

    始皇帝禁不住起身上前两步,离近了细瞅有期的容貌,看了一会儿,又指向襁褓道:“雪缎的颜色太素了,何必用它裁衣?”

    宛宁不敢答是扶苏喜爱素色,改口说道:“儿臣喜欢素色,犹爱白色,就用了雪缎做襁褓,我们秦人以黑色为贵,便用黑色镶边……”

    他摇头道:“幼子不必拘泥于这些,依朕看,桃红柳绿的才合适。”想了一下,又道:“这孩子眉眼皆是有福之相,好好培养,将来定是和扶苏一样的有用之才。”

    宛宁心中大喜,看来,陛下不仅没有因为扶苏而厌弃有期,反而对他爱护有加,打心眼儿里看好这个孩子。

    她一激动,连着拜了两拜:“谢陛下,谢陛下!”

    始皇帝转身面向窗格,淡淡道:“待此次巡游归来,便召扶苏回咸阳吧,好生教养朕的孙儿……”

    话到最后,气息仿佛被风吹散,轻飘飘的飞远。但是落在宛宁耳中,却是字字如洪钟,分外清晰。她悚然被话震醒,心底一热,抬起头来望了陛下的侧脸一眼,他的眼中毫无欢愉之意,反倒带着一丝落寞。

    她眼中颇有几分探询之意,“父皇?”

    窗外正是冬日正午,日头高悬,有鹅黄色的光亮射入殿中,他的身子却每况愈下,食补药补一并用上,只等徐福带着仙药归来,可是苦等无果,已经有了山河日暮的趋势。

    此时除了扶苏,众公子中,还有谁有能力接管这泱泱大秦江山呢?

    始皇帝轻轻一叹:“退下去吧。”

    宛宁在地上长叩一个头,沉声道:“儿臣告退。”

    回宫许久,她眼中依旧是怔忡的神色——陛下答应让扶苏回来了,陛下真的原谅扶苏了!诞下孩子之后,她一直视其为珍宝,如今看来,他不仅是珍宝更是福星,是扶苏的福星。

    因为始皇帝只是口头提及,并未下达诏令和文书,所以宛宁纵使再高兴,也只能守口如瓶。

    她坐于屋中,掰着指头数道,陛下计划巡游半年,从入春到初秋,最晚深秋归来。这样算,只用再等一年!来年枫叶似火的时候,她就可以等到扶苏归家了,到那时漫山红遍,整座咸阳宫都像浸染在彤霞中,芳红浓萃,正是一家子赏枫叶的好时节。

    想到开心处,她梨花带雨,在有期的小圆脸上吻了又吻。

    云意带了四名宫女进来,手上捧着巾栉、铜釜进来,因是面圣完毕,身上的衣妆过于厚重,所以需要及时脱去衣装,洗净脂粉。云意看她又哭又笑,忙问:“怎么了,夫人?是不是陛下提及公子的事情了?”

    她坦然一笑,矢口否认:“没有,陛下十分喜爱有期,我心中高兴,一时难以自已。”

    四名宫女迤逦排开,云意走向最末的一名,从她手中接过一对儿岫岩玉的小碗和食匙,“果然呢,夫人前脚回来,陛下后脚就赏了碗筷。瞧,还是玉质的,这是公子才有的规制。”

    宛宁将玉碗捧在手里,碗壁在烛火下呈琉璃色,玉色通透非凡。她满心欢喜:“常用玉石进食可蓄元气、辟邪灵,叫奶娘备下,记得日后常用。”

    作者有话要说:

    ☆、骨肉至亲

    早春二月,漫山遍野散布着蒙蒙的绿意,空气中带着微薄的春寒。

    宫中女子爱美,多数人迫不及待褪去冬衣,换上了春衫。宛宁自打生产过后身体畏寒,不敢早早脱衣,仍然披着件厚袍子。

    始皇帝的巡游始于二月末,浩荡的车马队伍走走停停,历时两个月,原本计划返回的车队突然调转了方向,转向东海之滨。

    宛宁知道他还未对长生之事死心,至少是还未对徐福死心。

    这日,奶娘抱着有期喂食归来,宛宁笑盈盈的接过,立时搂在怀里逗哄。她正轻拍着襁褓哄有期入睡,车外突然有宫人传唤的声音。

    宛宁粗算了一下,按路程来看,此处距离东海行宫还远,应是未到停车的时候。

    她以为是哪家夫人或姑娘张罗的晚宴,刚要叫云意去回绝,却听车帘外响起哥哥李桓的声音:“宛宁,上蔡老家到了,父亲命我叫上你,来给李家列位祖先上一炷香。”

    宛宁望云意一眼,轻手轻脚地放下襁褓,应声道:“是,我这就去。”

    她摘掉头上的金钏,换了件压箱底的旧衣,朴素出门。

    李桓在外头一动不动的等着,待她出来,才道:“快些去吧,陛下隆恩,特意叫停了整队人马。你从小生在咸阳,从来没回过老家,如今来看上一眼也好,至少磕磕头烧烧香。”

    她不答话,由云意扶着,慢吞吞行到家庙前。

    不大的一间灰白房里跪满了人,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脑袋。

    李桓取了一捆香,在烛台上烧过,拿在手里上下抖抖,扑灭了香头的火苗,只留下点儿火星。他见宛宁一脸疑惑,解释道:“前头跪着大哥和你另三位哥哥,靠后的几位是你的嫂子们。你们有些年头没见了,怕是眼生了吧?”

    陛下此次出行声势浩大,她的五位哥哥都在随行之列,只是这些年她和家族越走越疏远,竟不知他们都来了。

    宛宁缓缓扫过一圈,这其中除了李桓,她一位也不认识。为了避免露馅,她只道:“是有些年没见了,乍一看竟认不出来了。”

    李斯严正念了几句告词,哥嫂们皆是一对对跟着念叨。宛宁孤零零跪在最末,眼瞅着别人家里个个成双,唯有自己孑然一身,不禁心底涌起阵阵寒泉。她扎低了头,越是这种时候,她便越是不可遏制的想念扶苏,

    跪拜完毕,家庙中极静。宛宁跟着众人徐徐起身,先李斯一步出门去。说心里话,她最怕和父亲接触,当年扶苏触怒天威、命悬一线的时候,她对父亲的凉薄和不作为带着几分怨恨,现如今怨恨早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疏离。

    宛宁加快脚步往门外走,还没走上两步,不知从何处窜出一只短毛大黄狗。那黄狗一见宛宁,立即面露凶光,龇牙咧嘴的冲她犬吠。

    她多年没见过野狗,乍听它一叫,脚下管不住的打滑,站了几步没站稳,竟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李斯随后出来,先是帮着云意扶起宛宁,眯眼一笑,道:“由儿,快看,这可是大黄下的狗崽?”

    长子李由立即追出来,黄狗毛色棕黄,额头处带着一缕黑毛,虽然对着宛宁“汪汪”叫个不停,但是一见李斯、李由、李桓三人,反倒开始摇头摆尾的示好。

    李由亦是笑着:“一定是,一定是!看这犬毛、这眼睛,还有跟父亲的这股亲热劲儿,准是大黄的的后代!”

    李斯捋了捋胡须,想起往事,眼眶泛起了泪花:“当年在上蔡老家,为父时常带着你和你二弟出东门打猎,大黄是全村最得力的猎狗。现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

    李由睨看着宛宁,扬嘴一笑:“不是都说狗不咬主人吗?这小黄见了咱们止不住摆尾,应是极通灵性的,怎么偏偏吓唬起六妹来了?”

    荷华不知其中轻重,更不知道宛宁因为扶苏之事对娘家耿耿于怀,调侃道:“她都嫁给我皇兄多少年啦!嫁出去的姑娘,当然不算李家人了!”

    李斯偷偷拭了拭泪,转过头来关切道:“摔疼没有?为父车中有太医,一会儿去你那儿瞧瞧?”

    宛宁稍微挪了挪步,背过脸去,泠泠道:“不必了。”

    见她这副姿态,李斯的心凉了半截。

    当日的事情有太多身不由己,她只看到了夫君的困顿,却从未考量到父亲的为难。李斯知晓她孤身在宫中也有不少难处,早有与她谈心的念头,但是顾念着现下周围人太多,只得缄然。

    老父亲尴尬地立在那儿,宛宁也觉着不大自在。若是连这点儿表面功夫也做不足,她怕计较太过了显得矫情,更怕落人话柄,于是陪笑道:“陛下等久了,回去吧。来年得了空,咱们再陪父亲来。”

    说完,她僵笑着抬起头,那一位位陌生的哥哥嫂子们皆是表情呆滞,眼里满是不解。

    宛宁这才知道是自己过分了,一颗心不由抽痛。在自己眼中,李斯是养育了她多年的恩人,然而在他眼中,他们是血浓于水的至亲骨肉。

    若干年的夫妻恩爱,鸳鸯连理,竟然生生打败了筋骨相连的父女亲情。这对于一个年迈的老人来说,眼看着舐犊之情日渐凉薄,的确是蚀骨之痛。

    她忍不住心中泛起错综复杂的滋味,羞于在兄长前立足,拍拍云意的手背,低声道:“有期还在等我哄他入睡,回去吧。”

    宛宁走后,其余五个儿子一同上前去扶李斯。李斯喟然长叹,戚戚立了良久,终于说出一句只有李桓和荷华能明白的话:“为父与宛宁之间,早在决议焚书之日起,父女恩情就断了!”

    云意搀着宛宁走远,许久才憋出话来:“丞相大人他……”

    宛宁心底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她的手微微发冷,连同掌心的薄汗也是凉的。“云意,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

    云意顿了顿,解语道:“夫人当年大病一场,险些丢了性命。病愈之后性情大变,丞相虽然嘴上时常责罚,心里却是念着夫人好处的。丞相近年来少眠,也是因为那场大病而落下的病根。那年夫人您病了多少天,丞相就有几宿没合过眼。”她顿了顿,“丞相疼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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