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兵士成竹在胸的模样，慕清枫也微微紧了紧缰绳。

    “好，你且说来。”

    “是，其一，属下的责任是奉太子妃之命接应并辅佐太子攻城，不容有失，此时太子方才脱离陷阱，断不可再次让太子以身犯险，若是如此，太子妃必定痛心；

    其二，太子乃三军之主，所有将士命运都交在太子身上，如果太子有任何闪失，那属下定是犯了此生最大过错，会对不起三军将士，更对不起太子妃的信任；

    其三，是太子妃和朵儿姑娘的原因，且不说如今朵儿姑娘晕倒，万一一会儿朵儿姑娘苏醒，若是见不到太子，属下恐怕她亦会更加不安要再寻太子。而若是一会儿太子妃平安返回，但又见不到太子行踪，恐怕又要跟太子如今一般执意返城，身陷囹圄。因此，属下以为，太子此行，是万万去不得。”

    老兵士之言，句句在理，言辞恳切且恰中要害，自然由不得慕清枫不听。

    见慕清枫神色有所转变，老兵是自然是趁热打铁，继而消除慕清枫心中顾虑。

    “当然，属下深知太子与太子妃情意深重，定是放心不下太子妃的安危。所以，属下才会如此斗胆拦下太子，是希望属下能尽一己之力替太子分忧。

    请太子殿下准许属下带领几个身手好的手下，即刻再次返潜入城内接应太子妃。太子尽管放心，太子妃对属下有再造之恩，属下定当倾尽全力，就算属下拼了性命，也定当营救太子妃出城。请太子放心，属下愿立军令状，如不救回太子妃，属下定当提头来见。只愿太子能以大局战事为重，相信太子妃也是如此想法。”

    说完，兵士瞬时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双手奉送到慕清枫马前。

    慕清枫低眉望了一眼兵士，随即眼神飘向墨色的远方。

    沉吟片刻，点头默许。

    “好，那一切就交托给你们了。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务必在半柱香时间内救出清雪，速去速回！”

    “属下遵命。”

    老兵士得令之后，自然迅速挑选精兵即刻启程，潜入城中。

    而慕清枫望着马蹄溅起的滚滚风尘，神色凝然。

    清雪，一定要平安回来，一定！

    就在此时，只见一兵士匆匆来报：

    “启禀太子，朵儿姑娘醒了，执意要见太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碎无痕

    慕清枫闻言，只是回头忧心地望了一眼城池方向，夜色沉沉。

    如今老兵士已带着精兵去接应，清雪应该会平安回来。

    不对，一定要平安回来。

    清雪，我等你。

    深深凝望之后，慕清枫不舍地转身，衣袂轻拂，随着兵士一同往茅屋进去。

    只是，慕清枫这才放推开门扉，一脚方才踏入茅屋，便听见朵儿嘤咛一声，进而直扑到自己怀中，紧紧地抱住自己。

    “朵儿，你醒了？”

    “太子，不要离开朵儿。朵儿好怕，好怕再见不到太子。”

    嘤嘤哭泣，带着万般地娇媚与爱怜。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太子，朵儿方才醒来见不到太子，真的好怕。求太子不要撇下朵儿。”

    朵儿恳求切切，，莺莺燕语之声，楚楚可怜。加之娇媚可怜之姿，梨花带雨之态，在场众人哪怕尽是血战沙场的铮铮男儿，亦免不了为之动容，尽管是一身英雄豪气亦会化为一腔柔情深意。

    “朵儿，别怕。先过去躺下歇着吧。”

    慕清枫试图松开朵儿环抱着自己的双手。

    可是朵儿丝毫不放，反而愈发缠绕地紧，一张俏脸也紧紧贴上慕清枫的怀中。

    “朵儿不要，朵儿要是松手，太子又会离开了。朵儿不要太子离开，不要离开。朵儿求求太子，不要离开朵儿，好不好？！”

    看着两人之间肢体如此亲密，言语十分暧昧，一旁守候的兵士自然识趣地悄然退下，静静离开并同时替二人掩好门扉，不再打扰。

    最后，只等茅屋之中剩下朵儿与慕清枫两人独处之时，朵儿方才肯稍稍松了松怀抱。

    缓缓抬起一汪泪水涟涟的含情美眸，泪水朦胧，却有万般柔情蕴含其中，让人顿生怜惜之情。

    朵儿静静地望着慕清枫，眼中满是心伤与爱意的矛盾集合。

    双眸抬起，可是迎来的，确是慕清枫那微垂的眼眸，黯淡无光，仿佛魂魄出窍一般。

    看着慕清枫眸色淡漠，却似乎隐着万千牵挂；魂不守舍，却似乎隐着千缕忧愁。

    然而此时的自己，在慕清枫的面前仿佛一下子成了透明般的隐形人一般，即便此刻是四目相接，也是心神相离。

    此刻太子的一颗心，丝毫不再自己的身上。

    四目相对，没有回应，没有任何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仿佛一潭死水一般，悄然静谧。静的让人心酸，静的让人心痛。

    时过境迁，可是过去的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那一份坚定的心神，又为谁所牵了呢？

    还是说，如今的朵儿早已不在太子心中，所以如今即便四目相对，也不会引起任何波澜？

    早已不在太子的心中，亦或是，从未进入那颗心？！

    想到此，朵儿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从未进入，是自己心中压抑最深的禁语。

    不愿提及，不敢触碰，不愿承认。

    是，一定只是因为自己不再太子身边太久，而苏清雪刚好陪在其左右，所以才有所感化。所以太子才会如此。

    如果说，太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苏清雪，自己不信，更不愿相信。

    想到此，朵儿更是睁大了双眸，泪水直在那汪含情美眸中打着转儿。

    深深地凝望，甚至微微踮起脚尖，好让自己与慕清枫更加的靠近，好让他能发现自己眸中那不变的倒影与爱的深情。

    可是，如今慕清枫心中的牵念只有一个，早已失神的黑色眼眸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朵儿见到的，似乎只是那微垂的眼帘。

    失望，心痛，心碎……

    如今的自己，竟然不能唤起太子丝毫的回应。

    对这一切，如今的朵儿而言，更是对自己莫大的讽刺与心痛。

    这么多年的屈辱，这么多年的情意，是错付，还是白费？是值得，亦或是不值？已然分不清答案，只知道自己那碎成片片的心，似乎万千针扎般窒息，疼痛。

    “苏清雪……”

    朵儿近乎于绝望地幽幽从唇间吐出自己最不愿意提及的三个字，苏清雪。

    只是这三个字轻吐唇边，极为轻微。细弱蚊声，如果不是专心集中，根本就无法听见。

    朵儿之所以如此一试，皆是因心中还有一丝不甘。

    不相信，真的不愿相信。

    尽管极有可能发生的结果会让自己失望到底，可是如今的朵儿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念想。想要最后试探和证明一次，证明太子心中的那个人，有可能不是苏清雪，尽管那个可能是那么渺茫，渺茫到自己都不知道坚持如此的理由是为何。

    对，只要此时失神的太子依然没有反应，那或许未来自己还有一丝机会占据太子的心。

    他一定只是暂时被迷了心，只是暂时。

    只要自己常伴左右，总有一天，太子的心还是会回到自己的身上的。

    朵儿就是如此执着地，保有着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

    因此，此时的朵儿极尽可能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似乎那文弱的声音只是在唇间轻微碰触而已，点到即止。声音极为细微，甚至连自己都快要听不清，仿佛只是清风吹拂耳边的嗡嗡而已。

    只要这样，只要太子亦是无回应，至少证明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半点机会。

    太子如此失神，也许只是因战事牵连而已，并无与苏清雪有直接关联。

    这，也许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安心与慰藉了。

    只是那近乎于蚊声的话语方才吐出，朵儿便明显地感觉到慕清枫忽然一颤的眼帘。

    而与此同时，慕清枫的眼神也似乎顿时从游离失神中从活过来一般，顿时那汪眸中的一潭沉静死水，也泛起层层涟漪。

    “清雪？朵儿，你是在叫清雪的名字吗？”

    慕清枫醇厚温润的声音，顿时在朵儿的耳边响起。

    而此时的朵儿却似乎只听得到自己那碎落一地的心的声音。

    片片碎落，片片凋零。

    哀，莫大于心死。

    原本最不想相信的结果，偏偏就是最残忍最真切的事实。

    无声的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可是，朵儿却不愿让慕清枫看到此时的自己，因为那深深的绝望，让自己都觉得无颜面对。

    就在泪水掉落的瞬间，顺势低眉。

    只是让泪滑落，强忍住痛哭崩溃的情绪，颤颤地倾吐出语：

    “太子，你是不是，爱上了清雪妹妹？”

    朵儿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慕清枫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是觉得如今的时刻，这个话题似乎不太合时宜，还是避而不谈为妥。

    于是，慕清枫只是轻轻抚了抚朵儿的鬓髻，轻声安慰：

    “朵儿，你一路也跟着我惊吓过度，还是多卧床歇息。不要多想，等你好了再说。如今战事一触即发，我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也便了了我一桩心愿。这样我不会心中有愧。”

    朵儿臻首轻摇，带着丝丝绝望与仅存的那份爱的执着。因为朵儿的心中再清楚不过，如今的自己爱的太深，哪怕慕清枫只是对自己那么一丁点儿的好，即便是像如今一般轻抚发髻的安慰，自己也会再次沉沦在那眼眸与温柔之中，不可自拔。

    “太子，朵儿不怕死，从来都不怕。只是，朵儿唯一希望的是，希望太子能真切地回答朵儿一个问题。”

    朵儿言语微顿，哽咽地话语，情绪亦是显得有些激动。

    看着朵儿如此神情以及话语中提及之事，慕清枫自然也猜到了朵儿的心思。看来，有些问题避无可避，总需要直面以对。

    只是如今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自己亏欠了她太多的青春与付出，自己再不想伤害她半分。

    沉默片刻，慕清枫默默颔首。

    朵儿则是紧咬下唇，尽管自己已然知晓了答案，可是一日不由慕清枫口中亲口说出，那份心中莫须有的幻想还是会存在。于是，朵儿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将心中那份执念诉出。

    “太子，朵儿希望太子能亲口真真切切地告诉朵儿。太子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清雪妹妹？那朵儿呢，太子是否从来不曾爱过，或是说，朵儿也曾进入过太子的心中？”

    看着朵儿如此坚持执着的模样，慕清枫也自知已无必要隐瞒。

    “朵儿，既然你如此，我也不想对你有所隐瞒。那好我告诉你，是，我的的确确爱上了清雪。她是我今生唯一挚爱，是让我为之动情，为之魂牵梦萦的女子。”

    虽说，朵儿早已知晓了答案，可是亲耳听到自己心爱之人说出爱上其他女人，而且还是唯一挚爱的煽情言语之时，自己已经碎落一地的心，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从不曾想过，原来，爱，可以这么痛，可以这么伤人。

    亲耳听到，死心到彻底，绝望到彻底，也伤到彻底。

    朵儿强忍住泪水，樱唇紧咬，颤抖着，坚持着，竟然还勾起了一抹笑意。

    只是这抹笑，太过苦涩，太过心伤。

    那之前自己为之付出的全部青春、年华、心血，一直以来在国师府受过的屈辱，残破的身体，这一切一切，原本都是以爱的名义才坚持到如今，如今却变得如此讽刺。

    既然爱，从来都不再，那么自己这般又算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表露心意

    朵儿极力压抑着心中痛苦，纤细的指尖甚至都掐入柔荑之中，发肤的疼痛之感与心中痛楚冲抵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生生的疼痛，朵儿抬眸仰面，试图让眼中泪水不要再掉落。

    可是还未抬起，泪已然不止。

    慌忙中，掩面而饰。

    “是啊，朵儿真是问了个傻问题，朵儿早该知道了。清雪妹妹如此貌妍丽姝，天生丽质，聪慧过人，机敏不凡，为其他女子所不能为，又肯为太子如此付出牺牲，朵儿亦是自愧不如。朵儿自知资质驽钝，断然没法跟清雪妹妹相媲美，更没法如她一般能得到太子这般的专宠与怜爱。只是，太子，朵儿那最后一个问题，不知太子能否如实相告？”

    “朵儿……”

    慕清枫欲言又止，只是怕说出真相，真的会伤害到朵儿脆弱的心灵。

    朵儿紧紧咬住下唇，似乎那娇嫩樱唇都渗出了丝丝鲜血。

    “太子，朵儿知道太子心怀仁义，不想伤害朵儿的心。不过，朵儿真的不怕。朵儿只是想知道太子真正的心，想听到太子亲口告诉朵儿想知道的事。无论真相事实是如何，无论它再怎么残忍或是疼痛，至少它是太子真正的心意。只要能知晓太子真正的心，至少证明朵儿在太子心中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无论结果，朵儿都坦然接受。因为朵儿真的想知道，太子殿下，是否有那么一刹那，哪怕只是转瞬之间，朵儿曾进入过太子的心中？”

    慕清枫自然知道朵儿的心思，不想欺骗，更不想伤害。

    自知朵儿对自己情深意切，而且也为自己付出许多。这些年，如不是朵儿相助，恐怕自己也很难平安到如今。的确，自己亏欠她太多太多，从知晓真相的那一刻起，自己一直想着能够有天对她有所补偿。

    可是，朵儿她真正想要的，是最简单最易得，也最复杂最难得的东西，那就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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