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今的自己，终究无法给她她最想要的东西。

    因为爱，已经给了一个人，就再也没法分给另外一个人。

    可是面对朵儿如此这般勇敢的表白，又该如何是好？

    说出事实，便会伤了一颗心。不说事实，如给她莫须有的希望，只会让她以后伤得更深。

    “朵儿，你听我说，我从不曾想欺骗你，更不愿伤害你半分。你为我付出太多，我很感激，甚至无以为报。至从再遇见你那天起，我自知已亏欠你太多，如果可以，我只想好好弥补朵儿你为我所做的一切，甚至于牺牲自己性命，来护你下半生的安然。”

    慕清枫微微顿语，有些不忍地望向朵儿已然梨花带雨的娇颜。

    “只是感情之事，从来只是讲求缘分。身为太子，总有太多身不由己之事，政治联姻自始以来都是国家势力巩固的手段。而从前的我一度以为，自己可能今生再也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动情，只是想做好太子臣子的本分，一心国事。

    然而从你初次进府嫁与我之日起，我也自知对你也是心中有愧，我可能给予不了你想要的情爱，所以我会加倍给你保护和关爱来弥补，不让你受伤害。所以一直以来，我对你怜爱有加，把你当作妹妹、亲人一般疼爱关心，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只想看着你开心幸福的生活。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妹妹？亲人？”

    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称谓，向朵儿的心再度侵袭而来。

    “原来，原来一直以来，太子对朵儿种种的疼爱，种种的好，都只是对朵儿的怜悯与同情吗？即便是政治联姻，朵儿也从不曾后悔嫁给太子。因为从见到太子第一眼，便已认定太子便是朵儿今生至死不渝的爱恋。

    可是，朵儿在太子心中却一直只是扮演着一个小妹妹的角色，似亲人，却不是情人，更不是妻子。”

    朵儿一直垂着头，任凭眼中的泪在脸上无尽地肆虐。

    “是啊，朵儿终究只是小妹妹。朵儿宁愿太子永远不会爱任何一个女子。因为这样，朵儿即便只是太子的小妹妹，也总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希望去争取那颗尚未安定的心。可是如今，太子怎会又忽然爱了呢？”

    朵儿的话语，有些颤抖，眼里夹杂着太多的忧伤与失望。

    “朵儿，对不起。因为，有些东西，来的太过突然，太过意外，连我自己都无法预料，也无从阻拦。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便成为了我这生最美的意外。爱，也许就是这样莫名，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在你觉得它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真真切切地发生。朵儿，我只想对你说，真的对不起，是我负了你的心。”

    慕清枫说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包含炙热的爱意与深情，直听得朵儿眼泪簌簌。此刻，朵儿的心中不禁波澜涌动。

    原来，爱，真的是如此玄妙。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许真的是如此。

    爱，总是令人无法阻止却又无从预测。

    有些人也许自己付出再多努力都只是徒劳，只是出于愧疚的关怀，也会让自己误以为他曾爱了，可是他却真的没有。只是在说清的时候，让你觉得分外的疼痛。

    而另外一些人，也许丝毫不用费力，那注定的爱便会自然光临。即便是那人明明觉得他根本不会爱上，可是最后他却也已然心动。

    “太子言重，朵儿万万受不起。朵儿多谢太子殿下坦言相告，也许是这辈子朵儿福薄，没有这个福分进驻太子的心。”

    “朵儿，你别这样，是我耽误你，亏欠你太多。如今战火绵延，人人自危，我只希望尽我所能保你万全，安定、富足，以后如果可以，再找个真正爱你疼你的人一起……”

    只是还没等慕清枫说完，朵儿便出语打断。

    “朵儿不要，朵儿早已是太子的人，无论生死，就永远都是，不会再嫁他人。朵儿明白太子的心中只有清雪妹妹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但是，太子在朵儿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此心已付，便再也无法收回。朵儿如今身似浮萍，除了太子以外，再也了无牵挂。即便太子心中没有朵儿，朵儿也愿此生相随。”

    朵儿情真意切、执念深深的模样，只是让慕清枫的心中愈发有愧，顿时剑眉皱紧，沉默不语。

    “太子，朵儿只求太子最后答应朵儿一件事，好不好？”

    见慕清枫并不言语，朵儿眼中噙着泪水，顺势便从粉嫩的脸颊滑落下来。

    泪过无声，只留下淡淡一道晶亮的水痕，但是在心中却似有一道血口一般，止不住地疼痛。

    “殿下，朵儿知道，清雪妹妹如今才是真正的太子妃，也是太子心中的唯一，朵儿根本无法比肩。而清雪妹妹一直为太子付出良多，朵儿更是自知不如。加之如今朵儿已是残败之躯，受人侮辱，已然不配与太子修好。未免太子名誉有损，还望太子休书一封休了朵儿，免了封号，以免玷污太子威德。

    只是，朵儿的心一早便是太子的，再也给不了其他任何人。因此朵儿只愿余生能跟随太子左右，无论鞍前马后，或是为奴为婢，亦心甘情愿。

    只要能让朵儿每天见到太子，哪怕只有一眼，也于愿足矣。”

    朵儿一面说着，一面松开了怀抱，继而郑重地后退了几步，衣袂轻动，揖首拜叩。

    “求太子成全。”

    “朵儿你快起来。”

    慕清枫见状，连忙伸手想要扶起朵儿。可是朵儿执拗不起。

    “太子若然不应，朵儿只能长跪不起。”

    “朵儿你这是何苦？为何如此委屈自己？”

    只是慕清枫的“委屈”二字，却又恰恰正刺中了朵儿的一颗柔软心底。

    委屈，屈辱，付出……

    委屈，太多的委屈，压抑心口。

    人们常说，得不到的就不想要了。

    可是真的是不想要吗？

    当然不是，只是因为自己为此已付出了一切努力，却也真的得不到，所以只是假装不想要。而那种付出后却一无所得的心碎与委屈，如此深刻，又怎会不存在或是感受不到呢？只是深深地压抑，可是每当被提及，那种无边的委屈之感，便如洪水般倾泄而出，溃堤泛滥。

    一时间，朵儿压抑心底的情绪有些不受控。

    见慕清枫俯下身子来扶自己，朵儿再也无法压抑心中那份委屈与伤痛。

    双手一环，整个扑倒在慕清枫的怀中。双手环着慕清枫的脖颈，身子紧贴着，脸上的泪水无边浸满。

    “委屈，朵儿也知道委屈，可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每天想你，控制不了思念你，控制不了心中的那份爱。因为无法割舍，因为太子你已经在朵儿心中扎根，变得太重要太重要，朵儿而宁愿委屈，宁愿疼痛，也只想陪伴。太子，朵儿不求任何名分地位，只是求求你，就让朵儿能永远陪着太子，不要赶我走，不要离开朵儿，好不好？”

    深深地恳求，肺腑的诚意，让慕清枫无从拒绝。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生芥蒂

    只得静静抱着朵儿，直到她情绪平静下来。

    “太子，不要离开朵儿，不要。”

    “朵儿爱你，真的很爱。”

    朵儿贴着慕清枫开始喃喃自语，带着抽泣，带着哽咽，愈发地打动人心。

    即便不为情，也为了那份单纯的感动。

    而这种单纯的感动与付出，任凭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是不忍拒绝与伤害的。何况朵儿对慕清枫又是有情有义，付出良多。

    慕清枫只是静默不语，任凭朵儿在自己怀中放肆地哭泣。

    朵儿在那熟悉而温暖的怀中，压抑心底那份爱意与委屈便也得以释放，忘情哭泣，泪水悲流。

    朵儿纵情宣泄着心中的情感，一会儿哭喊着慕清枫不要离开，一会儿哽咽着诉说着绵绵爱意。慕清枫只是静静听着，不出言，不妄动，只是等着朵儿抒发情绪，等着她冷静、安静下来。

    只是就在二人单独在茅屋独处，尤其是朵儿怀抱着慕清枫，在其怀中诉说深切爱意的同时，门外已然伫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那个身影在外已驻足了多久，只知道，身影只是在那静静地站着，默默地听着。

    而这熟悉的身影，正是已然回来的苏清雪。

    原来，苏清雪在城内好不容易甩开了慕容痕的追击之后，抄小道迅速乔装逃离了城内。而在出城之后便遇到了正巧预备进城接应的兵士。

    兵士们见苏清雪平安逃出，自然欣喜万分，告知了太子与朵儿平安抵达的情况之后，随即随同苏清雪一道火速回到预定汇合地点。

    到达回合地点之后，又得知朵儿竟然晕倒在茅屋，苏清雪自然下马直往茅屋方向探望。

    只是还未走近，便见其余兵士都只是远远守在茅屋外，并不敢太过接近，便心中生疑。

    方才走近，便听见屋内朵儿的声音传了出来，嘤嘤怯怯的声音，带着哭腔与丝丝娇媚，好生惹人怜惜。

    苏清雪黛眉微蹙，放缓了脚步。

    而一旁守候的兵士们见到苏清雪归来，正想着要揖首行李及进屋禀告，却被苏清雪先一步噤声阻止。

    然而，恰巧此时茅屋中朵儿的哭喊声渐起，于是，苏清雪只是冲着兵士招招手，示意兵士免礼并退至一旁，只留自己只身一人走近茅屋。

    到了茅屋跟前，听着里面传出慕清枫与朵儿两人的声音。苏清雪思量着如果此时进入，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尴尬失礼。可是如果此时冒然离开，万一惊扰了屋内人，自己的境地则会更加尴尬。

    正思量着如何是好之时，便闻得两人对话声止，哭声渐息，苏清雪以为此时却是恰好时机，微吸一口气正预备着敲门进屋。

    可是，就在苏清雪手抬起的瞬间，却听见朵儿忽而崩溃而出的大胆表白之语。

    接下来，则是诸如“委屈”、“想你”、“思念”、“爱无法割舍”、“离不开”等等一系列朵儿表露心声中暧昧而直白的言语，也都生生地钻入苏清雪的耳朵里，进入到苏清雪那一颗敏感而柔软的心中。

    两人之间的对话，尤其是朵儿那一句句发自肺腑的热烈表白，苏清雪听着真真切切。

    朵儿口中脱口而出的话语，听在苏清雪的耳朵里，自问心中并不是个滋味儿。可是一时却又难以表达，只是知道那种感觉有些复杂，就连自己一向冷静平淡的情绪也似乎受到牵连，开始变得有些浮躁起来。

    于是，苏清雪未免自己为此情绪所扰，便有了想要逃离这般场景的想法，可是竟然发现自己丝毫挪不动步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自己竟然有些分不清心底那种暗自滋生开来的情绪了。如今的自己到底是在企盼或者是在害怕些什么，总之想逃离，却偏偏就是逃不开。

    心中有所牵念，总似有种东西紧紧地揪着。

    似醋意，似小小的心酸；似嫉妒，亦或是阵阵的酸楚，已然分不清楚。

    只知道，自己不想走，想要听清屋内的一言一语，想要听朵儿的肺腑，更想要听慕清枫的回应……自己以往所为之不耻的偷听，如今却似这般映照在自己身上。

    只不过，朵儿那一句句动情的话语，那一声声带着啜泣带着哽咽的恳求与爱慕，也是十分真切地让自己的心无法宁静平复。

    直白的心声，爱意的吐露，没有丝毫掩饰与做作。

    尤其是，听到朵儿说出自己的恳求之时，不得不说，苏清雪自己的心都稍稍有些被震撼与感动。

    “朵儿也知道委屈，可是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每天想你，控制不了思念你，控制不了心中的那份爱。因为无法割舍，因为太子你已经在朵儿心中扎根，变得太重要太重要，朵儿而宁愿委屈，宁愿疼痛，也只想陪伴。太子，朵儿不求任何名分地位，只是求求你，就让朵儿能永远陪着太子。”

    每一字，每一句，都深深印刻在苏清雪的脑海中，久久回荡，挥之不去。

    早就看得出朵儿对慕清枫情深意重，只是如此直白的表露在如今这个时代，却为罕见。说明这份爱意深情，对朵儿而言心中已然压抑太久，承受不了再多的压力，所以才会如此激烈地迸发表露。

    甘愿舍弃，甘愿牺牲，为自己所爱而不顾一切，不求名，不求位，如此一位至情至真的女子，试问谁又忍心伤害。就连自己身为女子，都会对朵儿有丝丝同情与敬佩之感，莫提及如慕清枫般曾受过她如此之多的恩情与亏欠在情理之中。慕清枫重情重义之人，又岂会有辜负恩情道理。再者毕竟是结发之妻，两人原本就珠联璧合，何况朵儿更是情深义重，为慕清枫牺牲良多，受辱多年，爱意拳拳。

    如果此时的自己插足进去，最后势必会成为破坏两人的罪魁祸首。

    难道真的要三人成局，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横刀夺爱或者让慕清枫自己做选择？！

    可无论他怎么选择，自己都会于心不安。选择自己，便是负了朵儿一桩深情，自己良心亦会自责。选择朵儿，试问自己的心又如何面对伤痛？

    或者说，二女都选，效仿娥皇女英一般，二女共事一夫？

    不，这绝不是自己想要的！

    自己从来对爱都是绝决，只是想要简简单单的只属于二人的幸福，一生一世一双人。

    看似最简单，却又在这个时代，这个人身上成了最困难最不现实的一件事。

    到底该如何？慕清枫，你又会如何选择？

    此刻，苏清雪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煎熬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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