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知夜_分节阅读 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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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可能看到满脸宠爱的笑的他。现在她不再执着于这无望的“等”了,什么都不再执着了。

    那天母亲昏迷了一夜还是没有醒,她就和姨母、舅舅一直陪着,默默地但没有泪。第二天一早,舅母来给她们送早饭,顺便带来了她的书包。看着书包她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好似隔着很厚的东西似的。一直憧憬着的幸福的未来,已然坍在跟前了,书包里装着的希望也已然被这坍下来的幸福葬掉了。书包被她放在了一边,这一放就在也没有拿起来。母亲在第二天下午醒了,但原本健康的母亲转瞬间显出了老态,路走不稳,话说不全,终日精神恍惚,叨念着她的儿子,她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在了。看着失去神采的母亲的眼睛,她知道自己的最后的依靠也没了。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世给塞到了自己的手中——很难懂、很难弄的一个陌生的人世。但她已然决定绝不放手了。亲属们为她做好了决定,要她去念书,但她没有遵从。她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那样生活下去不自在。她在家照顾母亲,照顾她起居,看着她进药,为她解闷。一年之后,母亲的身体虽然仍旧糟糕,但精神稳定了。可是她的家却已然空起来了。于是她母亲那间准备好的,但还未来得及开业的书店在她手里开业了,那一年她刚满十六岁。

    客厅里亮着两盏壁灯,母亲的房门关着。林香远轻轻地开了母亲的房门,只看到一头白发绾成的髻对着她。老人面朝里很安稳地睡着。林香远看看被子是否严实之后便即悄悄地退出来。

    隔壁就是她自己的卧室,里面一张蛮宽的单人床,将房间的大半个占了去,紧挨着床放置的是一个双层的书架——这些是当时她哥哥特意为她定做的,她哥哥说她懒得出奇,不把书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是不可能看的,所以床和书架是紧挨在一起的。北面是一个小写字台,是和书架一起定做的。去年买了个大的写字台放到书房去了,这个小的却一直留着,虽然她不可能再像她哥哥说的那样懒下去了,却还是喜欢在这里看书写字。

    林香远换了一身白色的厚的运动服——这是她家居的衣服,走到厨房将灯打开。小饭桌上,有两盘菜——苦瓜煎蛋、油炸小鱼,都承在很白静的瓷盘里。台上给擦得发亮得电饭煲里是还热着的饭。她将两盘菜放到微波炉里热着,顺便淘出明早煮粥的米,用一个小盆泡上。

    林香远刚将微波炉里的菜取出来,就听见门铃响,她走到厅上见墙上的钟已经指到十点了。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她在门边拿起听筒,里面传来很清亮的男声,“阿香,是我,快开门。”林香远轻轻地一笑,“你怎么回来了?”说着将门打开,马上就听见快速而有力的跑楼梯的声音。林香远打开自家的房门时,早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站在那里,一手拿着把雨伞,一手提着一个黑色的方便袋,短发由右向左一顺的斜过去,但又有些倔强地要翘起来的意思,很精神;皮肤呈现太阳晒得久了的、微微的黑色,在门灯的光里闪着健康的光;眼睛很大,在眼镜后面炯炯有神地盯着林香远笑着,显得欢喜而淘气;身材很高,将要顶到林香远的门框了;一身蓝色的运动服套在身上,却裹不住浑身那用不完的精神。

    “今天怎么收的这么早?我一下车就跑到店口去,还打算帮你关门呢,一点都不给我机会,没义气!”这人边悄声说边走到里面来,林香远扶着门边笑着看他换鞋。

    “吃过饭了么?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叔叔和阿姨知道你要回来么?”林香远小声地问。

    “你还说,我一心想帮你关店那还有时间吃饭。”

    “怎么不打个电话,我也好煮饭。现在你只好先饿一会,等我煮饭了。”林香远偏了偏头,做出一副不关我事,你咎由自取的样子。

    “就知道你没良心,你看这是什么?”说话时,这人将手中的黑色方便袋打开送到林香远面前。里面装着五只竹筒饭。林香远突然心头一热,便低了头将袋子接过来走进厨房去了。来人也跟了过去,很严实地堵在门口。

    “伯母,身体还好?”

    “嗯。”

    “没有念叨我?”

    林香远看着他好像很在意的神情不由得笑了,“怎么没有,我妈妈整天‘一非’长,‘一非’短的。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我都腻歪死了。”

    “我沈一非可只想着做伯母的儿子,可不打算做你哥哥,你不用腻歪。”叫沈一非的笑着看她。

    林香远抬头对着他,淡淡地却也像挑衅似的说,“你不要得意,我妈妈可也没叨念你好话,只说你整天都贼溜溜的,怕你闯祸!”

    沈一非看着林香远,没说活,走到桌旁,站在他的对面,对着她散在背上长发,悠悠的说道,“是不是很累?再有一年就好了。”

    林香远拆竹筒的手停了一下,但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沈一非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清凉的灯光中,林香远白净的肌肤几乎透明。

    弄好了饭,林香远取出两副碗筷放在小桌两端。

    “可以吃饭了。沈大公子!”

    “这煎蛋,伯母做的?”

    “我的这点能耐,哪敢来孝敬您老!”沈一非好像很不高兴,“我哪那么难伺候?小丫头怎么变得这么刁!”林香远低头吃饭不去理他。沈一非也开始低头吃饭,很高兴的样子。

    “我的课题刚刚结束,可以待一周。”沈一非的眼睛对着林香远闪着光亮。

    “那就好好歇歇吧,前天阿姨还说这段时间把你累坏了。”

    “我那是骗她的,不然她老说我不用功。真的一点都不累,昨天还在同学家玩了一天。”沈一非停下饭,很认真的澄清着事实。见他这么认真,林香远楞了一下,却也没有接下去。

    很快吃完了饭。沈一非在小厅上小声看电视,林香远在厨房里洗碗。她洗完时,沈一非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沙发有些短,沈一非只将上半身斜躺在沙发上,长长的腿担在地上,睡得并不舒服,但那脸上的表情很自在、很安详。林香远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她走过去,推着沈一非的肩。

    “一非,一非。”

    “嗯?”沈一非迷糊地答应着睁开了眼睛。“快十一点了,回去睡吧。”沈一非也看看钟,嘴里咕哝着“怎么这么晚了,那我回去了。”说着伸出了手,“拿来!”林香远以为他还没醒,又推了他一下,“你没带回东西来。醒醒!”沈一非睁开眼睛看着她,“钥匙,拇指斋的钥匙,我明天看店,你在家好好给我睡个懒觉,再陪伯母出去散散步。对了是不是也该看看你家的小公子去了?”

    “明天就算了吧,还是我来看店,你先休息一天,反正你要待几天呢。”

    “生气了!”沈一非皱眉。

    “你也该陪陪叔叔阿姨吧?”

    “已经生气了!”沈一非皱着眉,握起拳头。

    林香远无奈地到卧室里取出钥匙递给他,“明天不用开的太早。多睡会儿!”

    “知道了!”说话时,沈一非已经晃着开门出去了。

    林香远随后将门锁好,转身看着空空的沙发,发了一会儿呆。

    洗漱后已经将近十一点半了。平日里这会儿早就该睡了,因为要早起。可今天躺在床上无论如何睡不着。

    沈一非家住在她们楼上,原来住在旧小区时就是一个院里的。沈一非长他三岁,小她哥哥八岁,但他从小长得就高大,常和她哥哥一块玩。林香远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哥哥一直宠着她,其实更像父亲。倒是大她三岁沈一非即会帮他又会欺负她,更像哥哥。有一次,她被沈一非拿一条蛇吓哭了。当天晚上就看见沈一非鼻青脸肿的,她问他,可是他不理她。回家时和她哥哥说了,她哥哥告诉她是他揍的。她听了转身就走了,一周没和她哥哥说话。几天后她看到沈一非的妈妈,就问到了沈一非的脸。沈妈妈叹了口气才告诉她,说那是沈一非又和人打群架了,不过已经好了。当天她就又见到了沈一非,看他的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想对他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只好转身走了。倒是沈一非笑嘻嘻地跑过来问她,是不是真的好几天没和她哥哥说话了?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她就不愿意说话。可沈一非并不在意,反而很高兴。从那时起他就很少欺负她了,还总是找机会想为她为她做点事儿,虽然也帮了不少倒忙,但他们的关系却是好了起来。——那年她才七岁。后来她哥哥上了大学,沈一非几乎成了她哥哥第二,只是说话很贫!

    她哥哥出事时,沈一非读大一,听到消息连夜赶回来,赔了她两周,什么事都帮她想到了。回去后不到半个月就放寒假了。后来沈妈妈无意间说走了嘴,她才知道沈一非那一年挂了两科。在她的记忆里,沈一非在成绩上是最不肯让人的。那一个寒假,沈一非几乎每天都呆在林家。如果没有他,林香远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来。

    还是没有睡意。林香远正了正枕头。她心里有件心事堵在那里,很久了,她一直不敢触碰,可是现在好像已经让沈一非给戳开了。长久以来她一直以为对沈一非的感觉和对哥哥的感觉是一样的。可就在不知不觉中,这原本一直熟悉着的感觉变得陌生了。当她意识到时,沈一非对她已经不再像哥哥一样了。对于哥哥,那是一种围在她身边、呵护着她的感觉,可对沈一非,不知何时她已将他装到心里去了,有时觉得安逸,有时又觉得他硌得自己的心难受。她偷偷地怀疑自己可能是喜欢上沈一非了,只是她不愿承认。今天沈一非对她说“再一年就好了。”再一年沈一非就硕士毕业了。他一直很关心她,每次回来都会帮她看店,让她休息。虽然最初他还故意嚷嚷,要她请客,可每次都非得让她亲自作——他懂得她的艰难,也懂得她的心。他说“不想做她的哥哥”,他打算一毕业就会来,怕她太累。可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呢?她只会做点小生意,有一个年迈要照顾的母亲;而他应该去读博士,去出国——这是他考上大学时他妈妈就打算好了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太大了。她们不可能在一起,尽管他喜欢她,她也一样的喜欢他,尽管现在没有人愿意公开地为婚姻标榜“门当户对”,但他们如果真的在一起,仍然是“齐大非偶”。她不怀疑沈一非对她的心,可是沈一非的圈子是她进不去的。如果一起生活,沈一非势必得屈就她的圈子,他会习惯么?即便他没有问题,他家里人呢?沈一非是独子,沈家父母虽然一直和善,但他们也一直都在表示沈一非应该出国。感情绝不是生活的全部,生活是现实的。这个道理林香远早已懂了。

    林香远不想逃避,那不是长久之计。这么多年,她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了有沈一非的生活。特别是哥哥走后的这几年,她总觉得沈一非一直陪在她身边,即便他在外地读书,她仍能感到他对她的关爱,因为他就在她的心里。——沈一非已成了她生活的一大半。她也曾偷偷地渴望过让自己也变成沈一非的一大半。现在沈一非真的打开了心扉,她才愿意承认:他的生活是自己走不近的。她能做的不过是帮着他将他留给她的位置清扫干净,好让另一个更合适的人走进去。——可自己呢?也要将他留在自己心里的痕迹扫净么?那样的生活还能剩下什么?她舍不得,没有沈一非,她的生活已然干瘪,只剩下些“有他的痕迹的记忆”还留存些鲜活的颜色,她怎么舍得再将这记忆抹去?

    林香远突然想哭,可是她早已忘了怎样流泪了。

    窗外似乎仍有雨声,但不真切,细听时又似没有。她疑心雨已经停了。

    林香远昨夜睡得很迟,天快亮时才终于睡安稳了。等她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八点了。她连忙起来,有点头晕,大概是起得急了。她手扶着头,斜倚在床头拥着被坐了一下。早起的林老太听见屋里的声音开门看看。见女儿醒了,慈祥地笑笑。

    “多睡一会吧,今天就晚一点开门。我正做着饭呢,等好了我再叫你。”林老太中等身材,是一个很受看的老太太,虽有些瘦弱,但端庄利落,一头白发在脑后绾着一个髻,皮肤很白,眼睛也很亮,但额头上深深地堆着的几条皱纹和眼角分明的鱼尾纹却又现出了老态,而苍白的薄薄的嘴唇则说明了她长时间欠佳的健康状况。

    林香远闻到了厨房里的香味,“妈妈,什么好东西?”

    “你爱吃的,红烧鱼!睡不着就起来吧,今天吃顿安稳的早饭。”老人说完又回厨房去了。

    林香远收拾好时,林老太也将饭做好了。蛋羹、红烧鱼、蕨菜肉丝、辣白菜。林香远由后面抱住林老太,将头紧贴着老人的背,“妈妈,我好幸福,我的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林老太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刷子正在刷锅,只好停下来,幸福地笑着,“又撒娇了,你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儿,就是你哥哥要命,总出差,这又走了半个月了吧?”林香远的心一皱,“才十天,上回不是给你买了好些银耳和冰糖么。怎么还说哥哥的不好。我可是要告状的。”林老太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幸福地说,“他疼你,我就不疼你?怎么老帮着他?”林香远满脸堆上笑,“妈妈当然疼我——饿了——我要吃饭!”说话就坐在小桌外面,这些痛苦的谎言她已经说得麻木了。

    林老太也坐下来。

    “妈妈,这鱼可不可以留出一条?”林香远看着盘子里的两条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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