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知夜_分节阅读 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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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出去,我看天阴着就没同意。”丁雅一边瞪着林策一边说,“你下来,陪姑姑吃中饭,然后我们一起出去玩。听话不?”

    “听话!”林策答应得很痛快。

    “我们林策最听话了。来和姑姑一起洗手,让妈妈去摆饭。”林香远领着林策到洗手间里洗手。

    “姑姑,我自己洗行不行?”林策用企盼的眼神看着林香远,“当然行,男子汉就得自己洗手。来,姑姑帮你把袖子绾高点。好了,洗吧。”林香远按着盆,林策有模有样地将水大面积地撩开来,地上、他自己的胳膊上、林香远的袖子上……大部分也到了他自己的手上了。洗完了,又擦了一会手,然后开饭。

    饭后三人到楼下的小公园里散步,林策跑在最前面,仍旧带着他的枪。看着这个健康顽皮的侄儿,林香远不由得一阵伤心。哥哥的儿子,流着哥哥的血,有着哥哥一样的野性,可是哥哥却从未见到过。五年了,不再感到那透骨的伤痛了,但哥哥的死亡却一天比一天真切地呈现到眼前。五年中,她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哥哥突然回家来的奇迹,是不可能的了。哥哥死了,只有一捧骨灰葬在那里了。再没有这个人了,再也见不到了——这就是死亡的全部意义。

    “一非这次能多待几天?”

    “说是可以待一周。”

    “他对你挺好的,人也很优秀。最难得的是从小一块长大。这几年我一直留意他,他在你身上用的心思也真够瞧的。倒是你不冷不热的,是不懂还是有别的想法?”林策在甬路上跑着,她们便在路边的凉亭里站住了。

    “一非和我,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我们只是好朋友,就像小时候一样。”林香远看着在甬路上玩着的林策,很淡然的说。丁雅看了她一会,见她没有回头,便摇摇头接着说,“你这样想,一非未必这样想。而且我觉得这些年对一非不公平。他对你的心思,谁都看得明白。就算你一直没有这样的想法,到现在也一样对他负有责任。你不觉得你在有意无意地鼓励他么?”林香远没有说话,静静站着看着前面,但目光并没有集中。“说心里话,我虽然没有名正言顺的成为你嫂子,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其实就是你的嫂子。一非很好,很真心的对你。可能会有些障碍,但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情?你应该相信他,和他一起去面对。现在的情况好像不是这样,你一直在逃避,而让他一个人在那里顶着。——你真的不爱他?”丁雅定定地看着林香远,可林香远却将头扭向了另一面,悠悠地说,“有些情况,爱不爱不是应该最先考虑的,还有更重要的。”丁雅等着她说下去,“或许是为别人着想,生怕自己会给别人带去不便,耽误了人家的幸福。或许,也就是为了自己心安。——事儿多,难保风险不大,自己又是不肯担风险的。所以我是很懒很懒的一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有是刚刚好的,有一丁点事都嫌太多。那些实在撇不开的、自己的事,只好认了。别人的事,但凡能躲的就都想躲开。——很自私是不是?”林香远转过头来对着丁雅自嘲似的地笑了一下,“我好像一直这样,自己的感受总是想在最前头,也想得最多。这样不好,是吧!”

    丁雅看着林香远清澈的眼睛,她突然明白了她爱的那个男人为什么如此喜欢他的这个妹妹。以前她并不了解这个妹妹,只是跟着她的爱人一起喜欢着她。自从那件不幸之后,她们走得近了,她才更多地了解了这个文静的小妹。她最明白这五年来林香远是怎样一步一步艰难地走过来——照顾母亲的病弱的身体,安慰母亲脆弱的精神,费心地经营着拇指斋,坚强地顶起了母女二人沉重的生活——让人们几乎忘了她不过是一个孩子,而且刚刚失去了亲人,是更需要照顾,更需要别人温暖的人。五年来,林香远从不曾怨天尤人,或许她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想多事”、“只求心安”,但她想的更多的还是别人。她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坚强着,她可能撑不起一张天,但天要压夸她,也是绝不可能的。

    丁雅觉得自己不应该强迫她承认什么,虽然自己是为她着想,但林香远自己考虑的决不会少于别人为她考虑的,而她的苦痛又未必是别人能明了的。丁雅想到了自己,朋友和家里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还不找一个男朋友;五年了,为什么还是一个人过?她试图解释,但没有成功,所以现在她什么也不说了。别人不是她,当然不能理解她的感受。她看了看林香远,很安慰地笑了。她突然觉得这个从未和她谈过心事的妹妹是应该懂得她的心的人,因为林香远自己正在为了对一个爱着的人的感情而心甘情愿地煎熬着自己。

    “阿香,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我也不需要多说什么,五年了,我们姊妹两个共同经历了很多很多事,也有不少共同的东西。各自的性情也都是清楚的。虽然你哥哥不在了,你叫我姐姐,但我们其实更像一家人。”林香远身靠着亭子的柱子上,看着丁雅,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这几年你是唯一一个即关心我又不问我为什么一直一个人的人。因为我们是一样的。林琰虽然不在了,但我并不觉得我的生活不完美,相反我总觉得我的爱人一直在我身边。每天我和林策一起吃饭、一起玩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就在我们身边看着我们,对着我们笑,和我们说话。——他一直在我的心里,不需要别人来替,别人也替不了。现在林策都五岁了,常问我,爸爸疼不疼他,想不想他?最初我总会掉泪,现在我听了却很安慰。因为林策的心里已经有爸爸了。所以现在就是我和林琰共同拥有着这个儿子,我们爱他,他也想着我们。——足够了。我就是这么爱着林琰,虽然没有别人那样张扬的幸福,但我也一样的幸福,只要还能爱,而且是爱着他,我就一样也是最幸福的人。”丁雅的目光中有的是温暖,脸上透出的是平和的笑,那是一种令人羡慕的幸福的表情。林香远看着丁雅,也露出了同样幸福的笑,“我想叫你嫂子,因为我也一直觉得哥哥没有走,如果叫你嫂子,这感觉会更真切的。”丁雅拉住林香远的手,“我一直都是。我们一直都是一家人。”

    “妈妈,姑姑,我明天带枪去幼儿园,行不行?”林策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很郑重地和她们商量事情。林香远蹲下来,两手扶着他的肩膀问他,“为什么要带到幼儿园去,幼儿园不是有很多玩具么?不是也有枪么?”林策搂着自己的冲锋枪,认真的说,“幼儿园的枪都太小,我不喜欢。幼儿园的枪还不会响,不好玩。”林香远看着侄儿努力搜寻着理由的样子,忍不住又说,“这样的理由好像不够,别的小朋友都用不响的小枪玩,只有你自己用大枪,别的小朋友会觉得不公平,会不愿和你一块玩的,到时候你一个人没有朋友,多孤单哪!”林策看着姑姑,嗯嗯了两声却想不出话说,报枪的胳臂倒是更用力了。丁雅忍不住笑了,“林策,朋友重要还是枪重要?”林策看看妈妈有看看姑姑,“妈妈说朋友重要,但我想带枪去幼儿园。”林香远也笑了,“只要小朋友不反对你带大枪来玩,你就不会丢了朋友。”林策听了连忙说,“我和他们一起玩这个大枪,我不自己玩,他们还会觉得不公平么?”林策渴望地等着回答。“我同意了,看你妈妈的意见了!”林香远将林策抱在怀里,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站起身。林策有看着妈妈,妈妈在笑。“我也没有意见,但是明天还得得到你们幼儿园老师的同意。如果她不同意,我们就不能带,我们要守纪律。”林策听了皱了一下眉说,“那我明天一到幼儿园就先和老师说‘这个大枪我和小朋友一块玩’。”林香远轻轻地把林策的小脸贴在自己的脸上,“姑姑觉得老师会同意的。”林策看看自己的枪,抬头对着姑姑和妈妈一笑,“我看也能行。”说的两个大人又都笑了。林香远转回头问丁雅,“那,我叫你嫂子?”丁雅无所谓地耸耸肩,“我是很高兴,你要也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了。”林香远看着丁雅温暖的眼睛,心里说不出的舒服,“那你今天就算过门了,我们就是正式的一家人了。”丁雅忍不住开心大笑,“我终于过门了,终于名正言顺了!”林香远的额头顶着林策的额头,大声地和林策说悄悄话,“你妈妈名不正言不顺地过了这么多年,好辛苦的。你可要孝敬她啊!”林策不懂什么“名正言顺”的事儿,但“孝敬”这两个字是听见过的,连忙说,“我孝敬妈妈,还有姑姑,还有奶奶,还有爸爸。”

    “我们林策真乖!”林香远亲着林策的头,轻轻地说。

    下午的阳光很暖,毕竟已经是春天了。小画园里的花树也都开着花,桃花是一树的粉,梨花是一树的白,剩下的便是高高矮矮的一丛一丛的粉的红的黄的花,厚密地一串一串地,着急似的开着,热闹而有生气。早出的蜂蝶虽然清瘦了点,但在花丛中来回飞舞得也很精神,它们对花的兴致显然要比人高出许多。

    林策有点累了,而且由于一时高兴错过了午觉,这会儿又犯了困,三个人便回头往楼上走。林策在林香远的怀里晕晕糊糊地瞌睡了。

    “给我吧,你抱了半天了,他挺沉的。”丁雅过来接过林策。林香远边拭着额前的汗,边笑着说,“都五岁了,小大人了,都懂得和人谈判了,不沉点还了得?”

    “真快,我都三十一了。对了,你还写东西么?你的那几篇《往事》,在我们报上连着发出来后,反映很不错的。”林香远摇摇头,“不过写着玩,有心情时才写两个字。我哪有什么才思,只是些发了霉的,旧芝麻谷子而已。”

    “里面的凌飞其实是一非吧?”丁雅试探着问。

    “嗯,这么多年了,除了哥哥,就是他了!”

    “这几年里,可就只有他了。”丁雅还是想说,“很多读者都来信问,凌飞和阿修长大的情形呢?”

    “长大了就这样了,干巴巴的事实,我这支干巴巴的笔是不敢写了,省得让别人也干巴巴地觉得难受。——对了你不是都知道事实了么?再有人问,就顺便告诉他们。”林香远开玩笑似的说。

    “沈皓言和李敏常去看妈妈么?”。沈皓言、李敏是沈一非的父母,丁雅有意地又把话题扯到他们身上。沈家和林家本来好的就像一家一样,林香远称呼沈家的家长,只是叫叔叔和阿姨,连姓都不带,沈皓言和李敏还是林老太做的媒。沈皓言是机械厂的大厂长,李敏在老干部局工作,两个人平时都挺忙的,但并没有影响两家的关系,林琰出事后,沈家也一直忙前忙后的,出了不少力。但去年听李敏说,他们要换房子,在潭西新区,之后两个人忙着房子就没什么时间到楼下来叙旧了,只是沈一非倒是来得更勤了。

    “他们忙着换房子呢,比以前忙多了。”林香远淡然地说着,“三楼的房子打算买了。”

    “哦,他们三楼的房子也是大套吧?”丁雅说了句不关痛痒的话,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嗯,就在我们的正上面,有心买么?”林香远看了丁雅一眼,笑了一下,“嫂夫人,您就别为这事操心了。各有因缘莫羡人。”林香远由丁雅的手里接过钥匙,将楼道的门打开先让她们母子过去。

    “尽人事,听天命。可我是看你净是听天由命,我心里着急。”丁雅笑着打趣她,“我可告诉你,一非是个难得的好丈夫,提着灯笼都难找。如果被人抢了,不要偷着哭,没人哄你。”林香远笑笑没说话。三人回到屋里,将林策放在床上。小家伙睡得很沉。

    “我差点把最重要的事忘了,妈妈在家做饭呢,让我来请你们,今天我六点半关门,我们就可以吃饭了。”

    “还有一非?”

    “嗯。”丁雅听了,暗暗地一笑,心里算计着该怎么想办法和一非谈谈,照林香远这样下去,他们俩的事挺难办。

    “好,林策醒了我们就过去。”

    “别要我电话崔你啊!”林香远拿起包起身要走。

    “这么急?”

    “回去帮妈妈收拾收拾,也不早了。”

    “那去吧。”丁雅送林香远到门口。

    林香远提前一站下车,到小市场买了些水果,上午买的东西多了,就没有买这些。她的一个同学叫秦力,就在这个市场上卖水果。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有时林香远觉得当时那么多同学中,只有这一个一直走到现在,大概就是一种类似于“惺惺相吸”的情义在里面。秦力的家庭也不富裕,和她差不多一起辍学做生意。自己好于她的,是有一个好看一点的门市,而她好于自己的,是他有父母兄长的帮助。

    秦力好远就看到林香远了,一边答对前面的顾客,一边大声地喊,“阿香。”林香远朝她挥挥手,走了过去。秦力的顾客付好了钱走了。

    “阿香,今天怎么有空到这来?嗯?”秦力笑得有点坏。

    “我又不是闭谷的神仙,当然也得买东西吃啊。”

    “还和我弄鬼,你们家一非回来了,是不是?”大约一年以前,秦力就开始开她和沈一非的玩笑,虽然林香远暗示过她好多次,她和沈一非是很平常的那种关系,她的玩笑很令她尴尬,可是秦力对她的暗示一概不理。今天又听到秦力的调侃,林香远的心好像给什么捶了一下。以前无论她承认不承认和沈一非的感情,一点微茫的希望还是有的。可现在,在她看清了沈一非对自己厚重的感情,真切的感到自己根本无力承受时,连那点渺茫的希望也消逝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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