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不害怕的。”林香远轻轻地说。
“什么叫不能总靠我?我们什么时候分过你我?又干嘛非得要分?”沈一非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也是大人了。不能总让人照顾,而且你也不能成天地跟在我身边,即便你想也已不可能做到啊。”看见沈一非着急的样子林香远的心隐隐作痛,他今天也够难的,她实在不忍心让他这时候再难过。
“你总是这个样子。”沈一非心疼地看着她,哼了一声,“别多想了,我就是想整天跟在你身边,这我早就决定了。你赶都赶不走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快进去吧。”林香远没说话,进去了。沈一非为她关好门,又在门前站了一刻,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也不能确定。
躺在床上,林香远毫无睡意。沈家就要搬走了,虽然不至于就是为了远着自己,却也是想着近着另一个女孩子。一非自然不会情愿和他父母站在一起,但自己也绝对站不到他的身边。他们是有着分不清彼此的过去,但他们没有未来,就像雏鸭和小天鹅一样,小的时候一起在湖里嬉闹,可长大的天鹅总要飞上蓝天去,而丑笨的鸭只能游在湖水里。——《丑小鸭》这个故事还是沈一非讲给她听的。当时他们都还小,沈一非告诉她:一个鸭蛋混在一堆天鹅蛋中被孵出来了,小鸭子很娇小可爱,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漂亮的,最优秀的,所有的小天鹅他都不放在眼里,但凡有碰他东西的,他都要耍一下脾气,然后再不理会他们。她一直都那么骄傲,令人讨厌的骄傲。慢慢的,他们都长大拉,小天鹅都到蓝天上飞去了,他才不得不承认,他自己才是最蠢最笨最丑的。她知道沈一非这么说是在气她,书上写的一定和沈一非讲给她听的不一样,但她一直没有去读童话书,有几次在童话选上分明已经遇到了,但不知为什么她跳过去没有读。现在想起来,她突然觉得应该找机会读一读,毕竟也应该多有些不是沈一非给她的东西。
夜更静了,浓稠的黑暗缓缓地四处流动着,填实了每一个角落。一切痕迹都悄然消逝了,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在等着开始。
第三章(上)
第二天一早林香远刚刚收拾好,沈一非就过来敲门。进门后,沈一非一把拉住要转身进厨房的林香远,扶着她的肩,让她站到自己面前对着自己。林香远抬头看着他,可他并不马上说话,只是仔细地看着她的脸。
“昨晚又没睡好吧?你的脸色不好看。”沈一非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回,心疼地皱着眉头说,“伯母的病情不是已经稳定了么。医生也说了,观察几天只要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我也不是担心。只是忙得过头了,晚上回来时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天快亮时,好容易打了个盹,闹钟就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时间补补觉就好了。”林香远宽慰他。
“你总是这样,遇事就睡不好觉。”沈一非眉头仍旧皱着,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伯母的身体即便好的时候也不过就是这样,你若一直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拖夸的。”沈一非的脸上满是怜惜的神色,他伸手拉过林香远的手轻轻地握着,“手还是这样的凉。”
林香远慢慢地把手收回来,不大自然地笑笑,“早晨还是有点冷,手自然也就凉一些。”沈一非看着她有些害羞的神色,嘴角扬了扬,想笑,但忍住了。“东西都准备好了?”
“也是刚刚准备好,正打算出门呢。”林香远说着,拨开沈一非的手,转身向厨房走过去。沈一非随后跟着,刚展开的眉头又立刻皱起,问,“正打算出门?你没打算等着我一块走么?”
林香远听了没有接口,而是走到厨房的台前,取过一个餐盒。转过身,看着皱着眉头等着她的回答的沈一非一笑,“昨天晚上你睡的也不早,我担心你起不了这么早。你不是挺能懒床的么?”沈一非的脸色不见好转,“我是不怎么喜欢早起。可是你早应该知道,只要是你的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怠慢的?——阿香,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瞒着我?”这句话,沈一非昨天夜里就想问,一直在他心里硌了一夜。
沈一非的眼中,恐慌、焦急、期待、疑虑……乱糟糟的搅在一起。对着他,林香远的心跳变得不规律了。原来她还觉得自己要做的事很简单,不过就是将心心狠一狠,告诉他,他们俩不合适。可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并那么不简单,因为突然间连说话竟然如此不容易起来,“我们不合适”这几个字显得那么重,她费了好多的力气还是无法将它们从胸中顶出来。
餐盒仍旧放在厨房的台上,林香远握着提梁的手越攥越紧,她的眼睛绕过沈一非看着厨房的门口,但目光散着,她似乎连将眼神收一收的力气都找不出了。她要说的话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用来割开他们俩连在一起的心的匕首,她还没拿起它就已经没有了力气。
看着林香远,沈一非又有些后悔了。
“阿香,我是胡乱问的。别多想了。我们去医院吧!嗯?”沈一非走上一步,拿过林香远握着的餐盒。林香远无言的看着他走出厨房的门,随后跟了出来。
天刚微亮,太阳还没出来,空气很冷,但很新鲜。
沈一非一反常态,默默地走在林香远前面,高高的背影显得僵直、生硬。
林香远懂得沈一非的苦,这苦就来源于她。是她在赘着他的生活,让他无法自由自在地,轻轻松松地过自己的日子。她就像寄生在他心上的一颗毒瘤,耗着他的精力和生命。——想到这里林香远不禁打了一个冷战,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让她紧走了几步,拉住沈一非的手。
“一非。”她轻唤。沈一非停下来,却没有回头。林香远也没有强迫他转过来就放开了手。或许这样还能让她省些气力,她暗暗地为他没有回头松了口气。
“一非,我想过了。想了好久。我们俩——不是一样的人。我们——还是——”那股莫名的力气并没能支持多久。她很快就开始觉得眼睛好像有些热,还有些潮,那几个沉重的字最终也没能由她的胸中顶出来。
沈一非微低着头想了一会才转过身来,冷冷地笑了一下。
“看来,我刚才倒是胡乱地点到关键的地方了。你说说,这‘不一样’是什么意思?我们怎么就是不一样的人?什么才算是一样的人?你又和谁是一样的人?”沈一非的眼睛变得很冷,却又像有什么东西在烧着,不停地有冰冷的火焰往外蹿着。
“一非。”林香远叫了他却又说不出什么。她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说,“你不要激动,我是说——”
“我怎么能不激动,你一句‘不一样的人’就将我们这十几年的过去都抹平了。你只一句‘我想过了’就把我这些年的苦心都否定了。我怎么能不激动?”沈一非低头死死地盯着林香远的脸,两条眉毛狠命地斗在一起,眼神冰冷冷的,像冰刺一样刺戳着林香远的心。这种透入骨髓的痛是这么熟悉,让她觉得仿佛又一个自己亲近的人在离自己远去。
“一非,我很抱歉。”她顿了顿,艰难地说下去,说出的每个字仿佛都滴着她心上的血,“我早就想和你说,可是我总是攒不出足够的勇气。我不合适你,你该有一个更好的人。”
林香远感到眼中有什么东西好像突然胀满了,她微扬着脸扭开头,看向小区里的那个亭子。挺雅致的一个亭子,很值得流连一番的地方。沈一非终于还是注意到了自己一直疼在心坎里的女人的痛苦,他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他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开口。
“你是说,并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想给我机会让我找一个更好的人?”沈一非低沉地问。
林香远没有说话,她的心很乱,弄不清楚沈一非的话是不是合自己的想法。
沈一非长出了一口气,勉强地笑了笑,“阿香,我们别在这耍性子了,还是先去医院吧。伯母的身体要紧,何况我们的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说着,他伸手在林香远的背上轻柔地拍了拍,“走吧。——嗯?”
林香远点点头,挪开了步子。二人之间的距离有意无意地拉开来,不远不近的并排走在一起。
对面楼里的刘奶奶很细心地一直盯着两个人走出小区。
231车站处还没什么人。只有上学的学生三三两两地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经过。沈一非和林香远默默地站着,各自想着心事,不时地看看车来的方向。恍惚中好像一辆车停了下来,马上有一个人由里面跳出来。
“香远——小姨!”高高挑起的尾音很熟悉。林香远定睛看看,原来是徐柏由车里出来。
“徐柏。”林香远没有料到会遇到他,有些惊异。“你叔叔送你上学?”她注意到了车是徐迟的。
“咳!我们又见面了。”徐迟也由车里出来,站在车门处和他们打招呼。
“你好。”林香远淡淡地一笑,和徐迟点了一下头。沈一非也勉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沈一非从未像现在讨厌徐迟一样讨厌过谁,所以点了头就将头转过一边,看向231路来的方向。林香远见沈一非这样,有点过意不去,便和徐迟叔侄又淡淡地笑了一下,搭讪着说,“这是——去学校吧?”
“不是。我昨天去医院时把自行车锁在你的铁门上了。喏!”徐柏说着一努嘴,就跑过去,取了自行车,和他们摆摆手,走了。林香远转过头对着徐迟又抱歉地一笑,“想不到昨天给你们添的麻烦竟一直拖累你们到现在!”
“说哪里话,朋友之间,有了事伸一伸手,通一通有无,很平常的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于是徐迟笑着说。
本来,徐迟见沈一非对他淡淡的,而且脸上的表情很生硬,就知道,这时候无论是谁出现在这都是不大受欢迎的,而如果再不知深浅地说多了话就更加不好了。他不想给林香远添麻烦。可这样一味地沉默下来,这气氛好像变得更沉重了,就简单地答了一句。
沈一非总觉得徐迟在有意无意地搅和着他的事儿。这会儿听了他的话,立刻转过头来,冷笑了一下,“早看出徐律师是大方的人。看来这会儿也是特意来伸一伸手的了?”
听到沈一非如此生冷的口气,林香远有些吃惊,疑惑地看着他,沈一非也看了林香远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徐迟好像并不介意,只是笑了笑,说,“也谈不上大方不大方的,有力所能及的,就乐得帮一帮,如果又恰巧是朋友的事,那可就加倍的‘乐得’了。”他顿了顿,“两位——是要去医院吧,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送你们过去,很方便。”说话时徐迟热心地对着林香远和沈一非一笑,很客气地做出了一个请他们上车的表示。
“徐律师,您太客气了。不必这样麻烦。我们坐公车也很方便。而且今天又不着急。你忙您的事吧。”林香远诚恳地婉绝着。
“其实也不麻烦,而且我也正挂念着老人家,想着去看看呢。”徐迟也很诚恳地说。
“昨天已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再让您亲自跑过去一趟。我昨晚回来时,我母亲睡得很安稳,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我看,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我请你过来,再好好地谢谢您。”
林香远觉得这时候同意徐迟的提议不是个好主意。一来,沈一非对徐迟的态度不太友好,二来,她担心母亲再次把徐迟当作林琰,那样会很麻烦。
徐迟见林香远这么说,便笑了笑,“不敢当。——那,既然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老人家病情刚刚稳定了,也不好有太多生人打扰。那就等老人家痊愈了,我再去问安吧。”
徐迟本来也没有做过去医院的打算,只是刚才见沈一非的近乎挑衅神色,心中就莫名其妙地生出了一股火气。这会儿想来不觉好笑,自己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和人斗起气来了。
“那我们就再见吧!”徐迟边说边对着沈一非伸出了手。沈一非看了看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林香远有些无措的眼神,勉强地伸出手,轻轻地和他握了一下,又说了声“再见。”说完又勉强地点了一下头。
徐迟又和林香远点了点头,然后回到车里,开着车走了。
231路还是不见影子。沈一非抬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阿香,我们别等了,省得舅舅他们等得着急了。”沈一非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他也觉得刚才得脾气有些莫名其妙。
林香远点点头。沈一非上前为她打开车门,等她进去又将车们关好,这才走到另一侧上车。
“那个叫徐迟的怎么总这么赶巧?”沈一非看着窗外,看似无心地问着林香远。他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也没什么赶巧的,昨天妈妈犯病的时候刚好他的侄儿在书店里,就给他打了电话找他帮忙,不算什么巧。今天这个时候也恰好是高中学生上学的时间,他带他侄儿来取车,也很自然,也不算不上巧。”林香远淡淡地说着,停了一会她才又轻轻地问了句,“你好像不怎么喜欢他?”说话时,林香远转过头看看沈一非。沈一非也正在看着她。目光相遇时,林香远连忙避开。沈一非笑了一下,他觉出了林香远在有意地疏远自己。
“也没什么,我和他没什么接触,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沈一非声音中透着些许不屑。
林香远看着前面的路,淡淡地说,“我也只见过他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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