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已。但在昨天那种情况之下,我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他的好意。”
二人沉默了一刻。
“阿香,我们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特别的隔膜了。”沈一非说完,笑了笑,也看向了前面的路。
林香远没有接口。二人就又沉默了。
到病房时,林老太刚刚醒过来,舅母正帮着她梳头。林老太见林香远进来就笑了。
“又把你们累着了。你舅舅和舅母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好,听说你们也是挺晚才回去的。”舅母笑笑说,“我们哪有那么娇贵,一夜就累着了?”林老太笑笑,又对沈一非说,“一非,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伯母准备了好些东西,可惜你没有口福吃了,都便宜你林琰大哥了。”说话时,林老太脸上尽是慈爱得笑容。沈一非听了一愣,机械地将餐盒放到床头柜上。林香远也是一惊,情况好像正从着她担心的方向上来了。林老太犹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说林琰这个东西,整月整月地在外面跑,一会来就总能赶上我做的好东西吃。”舅母和沈一非相互地看了一回,没有说出话。沈一非看看身边的林香远,见她的脸色好像更不好了。
“阿香。”沈一非悄悄地拉住林香远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林香远转头有些无措地看了他一眼。“一非。”她用力地抓住了沈一非的手,似乎那样可以得到些力量。
“啊,姐,你饿不饿。阿香带来了早饭,我看你先吃饭吧!”舅母的话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
“好啊。”林老太的心情显然很好,“林琰昨天说好在医院陪我,怎么不见人呢?”
“我不是说了么,他昨晚突然接到单位的电话连夜过去了。你还不知道他,一百个人也比不上他一个人忙。”舅母说完就给林香远使了一个眼色。林香远连忙走过去把餐盒打开,
“妈,我看你还是先吃饭。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和哥哥计较。”林老太对着林香远勉强地笑了一下,说“他这回又要去挺长时间?”林香远低头只是忙着剥鸡蛋,并不抬头看林老太,“他一出差,这时间可就没有人能说的准了。”
“也是,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习惯他这么东奔西跑的了。真要是那一天他一下子停了下来,整天的陪着咱们,咱们说不准还不习惯了呢!”林老太自言自语,显然已不那么精神了。
“咳,孩子在外面跑,这说明咱们孩子有出息。只要是好孩子都得自己在外面奋斗。你看一非,不也一样常年在外面?”舅母说着坐到林老太的床头,“姐,知足吧,有阿香这么个孝顺女儿在跟前。有多少人都看着你眼红呢?”
沈一非站在哪里,心疼的看着林香远,体会着她费力地把满眼的泪水硬生生地咽下去,藏起满腹的想哭的意思去装笑时的心情,他的心像被揉碎了一样。不知不觉间,沈一非的心里胀满了懊悔。就在刚才,他还在冷冰冰、恶狠狠地和她抢白,没有体谅她一丝一毫,这会儿,看着纤弱的她费力地顶着这样沉重的胆子,偏偏自己又替不了她。沈一非暗暗发誓,他再也不和林香远发脾气了,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要平心静气地站在她身边帮她做、替她顶。
沈一非正自己胡乱想着心事。周炳成由外面进来,手中提着些小西红柿和一个削好的菠萝。
“一非、阿香你们过来得这么早?”周炳成和他们打了招呼。“姐,吃完饭,再吃几个小柿子。你弟媳说这个是败火的。在医院住着一定有火。”
林老太正吃着饭,见他弟弟进来便说,“好,放着罢。我一会吃。”说完林老太想了想,又说,“炳成,你和淑娴这就回去吧,阿香在就行了。昨晚也没睡好,就赶早回去补个觉。”
“你看我这体格,这精神。还用得着急着补觉?”在老姐面前,周炳成还有些撒娇的意思。林老太欣慰地一笑,“你也不用嘴硬,再怎么说也是快五十的人了。淑娴,你们就回去吧。”
“不忙,我们等二姐来了再走。”舅母坐在床头看着林老太进食。“一非,你也过来坐。舅母好久没看见你了,要毕业了吧?”
“明年三月份就毕业了。”沈一非也走过来站在林老太的床尾。周炳成正坐在他旁边,顺口问了一句,“听你妈说,你打算出国深造?”还不等沈一非说话,床上的林老太就愣愣地问,“出国,去多久?”说完又愣了一会,“还回来?”
“妈,没有的事,舅舅和一非开玩笑呢。咱们吃饭。”林香远满脸陪着笑,“舅舅,您别逗一非了,他不习惯开玩笑的。”周炳成连忙住口。沈一非也忙转过身对林老太笑道,“伯母,我还能去哪?吃不到您老人家的鱼,还不把我馋死。我要是走也得带上您老人家啊。”林老太这才笑了,“走走走,我就讨厌走,一走就不愿意回来。林琰一个在外面已经够烦的了,你再走了,阿香一个人怎么办?”林香远听母亲如此说话,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在林香远的记忆中,母亲最是一个讲究身份的人,但得过格一点得话都是决不肯说的,可刚才这番话却如此的直白漏骨,这怎能不让她心酸;可已然衰弱到如此景况的母亲还一心一意地为自己做着谋划,想来又让她心疼不已;而母亲要将自己托给一非——这样的一点痴心的念头,又让她茫然若失。
“伯母,我和阿香都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您就放心吧。”沈一非做着真诚的承诺,同时眼睛温和地看着林香远。林香远僵僵地端着餐盒看着母亲,她不敢回头,如果迎上沈一非的目光,她必定无法再去坚持自己的决定,那么今早好容易的一番努力只能付诸东流。
林老太慈爱的目光落在女儿的身上,她笑了,笑得很安心、很幸福。“阿香的脾气其实挺倔强的,一生气就不说话。也挺够受的。”林老太自顾自地和沈一非说着。
“妈,我的脾气还不够好?”林香远淡淡地嗔怪着林老太,“您老人家这是嫌我了?”
“妈妈这是对外人谦虚,作妈的哪能说自己的孩子一点毛病都没有呢?都这么大了,还是一团孩子气,不懂一点儿世故。”林老太笑了,伸手摩挲着林香远的脸。一边的舅母接口说,“姐,你看你自己,不是还把她当孩子一样的待?要不,她就能在你面前孩子气了?”
“咳,当父母的这份疼孩子的心是越老越浓,只是儿女们大了,他们不希罕这份心了。”林老太叹了口气,“我多亏还有这个阿香陪着,要不然还不把我给愁死?”说着又苦笑了一回。
林老太吃完饭,姨夫和姨母就到了。林老太看着一屋子的人,眼睛突然就湿了,不禁滚下眼泪来。
“姐,你怎么了,我们来了,闹到你了?”姨母做到林老太身边,陪着笑,逗老姐姐开心,“可见你心里只有女儿,把我们兄弟姐妹都忘了。你瞧瞧炳成都气得不愿看你了!”林老太忍不住笑了,“我怎么会呢?我只是想,每回住院都搅得你们不得安宁。可偏偏这身子骨就是不肯挣些气。”
“姐,你还嫌您这身子骨没给您挣足气?够瞧的了!我们这屋里的哪一个没粘过这副身子骨的光啊?就连一非不也常吃您的鱼么?”舅母一边打趣的笑着说。
林老太脸上的笑容淡去了,目光变得遥远起来。她倒是记得好些旧事,都很清晰,清晰得叫她有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她老伴被打到了,在大狱里做下一身的病,她一个人拖着不懂事的林琰,一边在学校上课,一边接受审查,还得照顾弟妹的生活,那段生活真是艰难。后来好些了,老伴出来了,之后又有了林香远,弟弟妹妹也都成了家,日子总算一天好似一天。可老伴的病却一天重似一天。林香远还不到四岁,老伴走了。虽然老伴在时也是她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但那是毕竟还有个精神上的依靠,他这一走了,可就真的只有她一个人了。好在林琰已经大了,很懂事,常常为她分忧。——想到林琰,林老太又一阵黯然。林琰从小就懂事,一边上学一边帮她管理家务,照顾妹妹。大学毕业时放弃了留京的机会,回到家这边来,进了一家建筑公司,正式地由她肩头接过了一家人生活的担子。几年里,林琰的业绩卓著,升职、加薪、买房、订婚,真是一桩喜事接着一桩喜事。可是林老太却渐渐地更加留恋起以前一双儿女与她“朝省昏定”的日子,虽然贫苦些,但却乐在其中。这几年来不知为什么,林琰总是忙,常年在外跑,她甚至已经都说不清儿子现在的样子了。一个母亲弄不清儿子的样子,还有比这更悲哀的是么?林老太望向窗外——早晨的天,那蓝色仿佛是凝着的还没化开,天边的颜色可就变得杂乱了,粉中带着些白,好像是还没涂匀的胭脂。
“炳成,淑娴,你们回去吧。一非和阿香也去吃了饭再回来。我们两个来的时候已经吃过早饭了。”姨夫一旁对他们说。
“淑娴,你和炳成回去吧,也好好歇歇。”林老太也转过头来催。
正说话,医生来查房了。来的医生刚好是昨天的那个年轻的大夫,姓刘,还有陈护士。有过昨天接触,刘大夫今天很和气。陈护士看了看林香远,笑着说,“好像没睡好,这样可不好,还有老人等着你照顾呢,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老人呢?”林香远一笑,“多谢关心。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昨天睡得有点晚。”陈护士笑了笑没说话。
“老人家,感觉怎么样?”刘大夫一边给林老太检查一边唠着。
“感觉不错,麻烦你们了。”林老太笑着配合大夫的检查。
“别多想,静静地养几天就好了。这个年岁,有点小病小灾的,正常。”大夫检查完了,顺口说着安慰的话。
“好,好。谢谢您了。”林老太目送着医生和护士出去。林香远和沈一非送到门外。
“刘医生,老太太怎么样?”沈一非悄声问。刘医生看看他,又看看林香远。“昨天陈院长也和你们说了,老太太的心脏弱得厉害。不能受刺激。你们就多注意一些,尽量让老人家少想些心事,把心放宽些。做晚辈的,在这个时候就得多费点心。”说完二人又去别的房间了。
沈一非转过来对着林香远,“阿香,伯母怎么说昨天见到你哥哥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林老太一直都认为林琰不曾死,总以为她自己不久之前还见到过他,但她说这些话时总是需要别人在旁确证一番,然后自己才确信,所以像刚才那样有眉有眼地说林琰,还是没有过的事。林香远无奈地笑了一下,“昨晚妈妈醒的时候,刚好徐迟在旁边,她就把徐迟当成我哥哥了。”沈一非听了冷笑了一声,“真是越想甩开就越是粘得粘糊。”林香远听了,没有说话,转身进去了。
周炳成夫妇正准备离开。
“阿香,你和一非也一起出去吃点饭吧!”姨母对林香远说着。此时母亲闭着眼睛养神,听她这么说,睁开了眼睛,“也好,阿香吃了饭就回去吧,书店也得开一会。不开门的话,在顾客来看是没有信誉。昌为也不用在这陪着,有慧芬一个人就成了。”又对林香远说,“中午作些饭送过来,你老姨年岁也一大把了,到外面去买也辛苦。”
不等林香远说话,姨夫就抢先说,“我也没什么事,退休了在家也是闲着。我看这么着,我再坐一会然后回去准备中饭给您送来。阿香中午就去看店吧,下午再过来。”姨母也点头,“这样挺好,要不然昌为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找人下棋。来送饭正好练练腿力,就当锻炼了。”说完又对林老太说,“最近他做饭的手艺可又进步了不少,你以前不是就夸过他的手艺么,这回正好让他来做个汇报。”
林老太听了不禁笑了,虽然不很精神,但看来心情好了些。“你就总是欺负昌为老实。年轻时就这样,到老还是这个德行。今后你也要多做做饭。”姨夫听了只是笑笑,然后对林香远和沈一非说,“一非,阿香,就这么样吧。”
“不用这样麻烦姨夫,我得书店可以关一会的。妈妈?”林香远想看妈妈的意思。
“就听你姨夫的吧,他做饭是有瘾的,而且你毕竟也是小孩子家,什么东西才够营养也比不上我们知道的多。你妈妈的饭就交给你姨夫做吧。”姨母慈祥地看着林香远,“你也找时间补补觉,我看比昨天又憔悴了。一非也一样。”
“老姨小看我了,我可没有阿香那么多问题。”沈一非像往常一样和姨母说笑。
“这样就这样吧。”林老太对着阿香看了一会,“是累坏了。”说完又想到了儿子,有点黯然,但还是笑笑对林香远和沈一非说,“去吧。”
由医院出来,林香远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在沈一非身边。此刻她已将想要对沈一非说的事情在心里来回地想过了,甚至连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暗暗地打好了稿子。但是要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极重极费力的,她沉默着,攒着勇气,打算一有机会就开口,一口气说完。所以她没有说话,她担心只要一开口便会将这些准备好的话连同那些预留出来准备说这些话的勇气搅乱、搅散了。
沈一非的心里也自有他的一番想法。清晨的事情,他有些冲动了,那是因为他想了一夜与林香远的事情,为林香远的不确定的态度悬了一夜的心。所以早上的时候他才会对林香远的话如此敏感,所以当林香远说他们“不是一样的人”的时候他才难以冷静下来。
沈一非爱林香远已经好久了,但一切都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开始的,他一心一意地陪在她身边,留心她的每一件事。林琰去世后,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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