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知夜_分节阅读 18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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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就常和我说,没有什么是不应该的,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她平和而坚定地说,说完她又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林老太,自言自语地说,“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们只要挺,就没有什么挺不过去的。”

    “会过去的,比这艰难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一非依旧坚定地扶着她的肩头。林香远回过头来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得略现凄婉了些,沈一非眼睛一下子模糊了。

    “阿香,苦,就哭出来吧。”沈一非强忍者眼泪,坐到林香远的身边,轻轻地抱住她。他不过是代她难过,已经有些禁承不住了。此刻她的心到底已经苦成了什么样?林香远在沈一非的怀中战抖着,她闭着眼睛,狠命地将眼泪压回到心底,任凭它们到那里翻腾滚动去。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泪水,她需要坚强,能支撑她将这一切挺过去的坚强。

    “阿香,咱们家怎么这么多人?”林老太迷茫地问。林香远从沈一非的怀中抽出身,回头对着林老太温和地笑了笑。

    “这些都是我们的亲戚,他们来看我们来了。”

    “你哥哥呢?”林老太皱着眉头问。

    “他出差了,就快回来了。”林老太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但却想不出什么话来问了,就呆呆地望着姨母和舅母,目光空芒。

    一边的姨母已经被姨夫和舅母劝着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她不死心地起身对着林老太轻轻地唤着,“大姐,我是芷芬,你好好想想。我是你二妹。”姨母的眼泪又流出来,滴在了林老太的脸上。林老太仍旧呆呆地笑着,不愿说出一个字。

    “刘医生呢?”沈一非回身时只看到站在身后的陈护士,却不见了刘医生。而他又突然想起早应该向医生咨询一下。

    “刘医生去给陈院长打电话了。一会儿就会回来。”

    “护士,你看这——”沈一非没有说完,但没说出来的话已经全都在他望着护士的焦虑的眼神中表明了。

    “这个——要等到刘医生回来才能有说法。”陈护士很职业地答了一句。

    很快,刘医生回来了。沈一非连忙迎过去,周炳成也由门外跟进来。病房里面的人也抬起头看着刘医生,无言的等着他的要命的通知——无论那是什么样的,此刻都已将每个人的心高高地悬起来了。可是刘医生并没有什么要通知他们的,只是告诉他们,由于九院没有精神病科,陈院长正在联系外面的精神病专家。一切都得等到专家来了之后才能有结果。众人一下子又沉默了。林香远开始伺候林老太吃饭,众人就静静地站在一旁想着事情,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

    将近中午的时候,陈院长来了,后面跟着一位年纪和他相仿的老先生,再后面的一个人却是徐迟。陈院长给大家介绍说那位老先生是精神病专家方语初教授。

    沈一非一眼就看到了徐迟,立刻就觉得心口有些堵的慌。他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情很可笑,而且显得不成熟,于是他定一定神,和气地和徐迟点点低头。

    方教授详细地询问着林老太的病史和这几天的情况。林香远和沈一非一边仔细地回想一边说。

    林老太本来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但时间久了也注意到了床旁边的动静,就慢慢地转回了头,漫不经心地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原本有些无神的眼睛突然腾起了些许神采,她立刻又用心看了一遍,原本有些呆滞的脸上立刻又添了好些精神。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徐迟的身上,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姨夫和舅父正围在医生周围听着沈一非和林香远向方教授交代林老太的病史,间或也补充几句。姨母和舅母却一直呆在床边,林老太的眼神的变化和突现的笑容立刻给她们俩发现了,她们俩不相信似的对望了一眼,由对方的眼神中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阿香。”

    “炳成。”她们俩几乎同时叫出来。

    一群人的谈话被打断了,都将目光转向了病床。

    “妈妈?”林香远也看到了林老太脸上的亲切、清澈的笑容,这是与早晨呆滞的表情不不一样的。她快步走到床边,轻轻地握起林老太的手。她直觉地知道母亲找到了些先前的意识。她轻轻地和母亲对望着,不敢出一点声音,很怕将那好不容易回来的些许“清醒”惊走。

    “阿香,不是做梦吧?你哥哥——”林老太的目光仍旧直直地盯着徐迟。林香远顺着母亲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徐迟正满脸陪着歉疚的笑,朝着他们母女走过来。那一瞬间,她迎上徐迟的目光,期待、恳求地望着他;徐迟朝她温暖地一笑,那笑容中有“了然”的懂得,有“贴心”的安慰。

    “林琰,你个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把你妈妈和妹妹忘了呢!”一句话还没说完,林老太的脸已经给泪水流满了。她伸着消瘦、干枯的胳臂,双手握住徐迟早已伸过来的手,紧紧地握着,拉着他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来。

    徐迟体贴地帮着老人家坐起来,将枕头垫在背后。

    “妈。”徐迟亲切地唤了林老太一声。林老太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瘦弱的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徐迟的背,“你个臭小子,死小子……”更多的话全给断续的哽咽声淹没了。徐迟的眼睛也有些雾气,但他仍然陪着笑,“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我不孝顺,你就打我骂我,可您别哭啊。您这样,我和阿香多心疼啊。”他说着又像似有些淘气似的呵呵地笑了几声,接着说道,“再说,我怎么也是个当哥哥的,惹您这么伤心,你让阿香怎么看我。您老再哭,我这哥哥的威信可是一点都没了。”

    轻轻的声音,“跪乳反哺”的情义,无论“跪”不“跪”得起,“反”不“反”得着,这轻轻的一声“妈”、一声“死小子”,都冲垮了几个亲人心中的那条截着泪水的堤。

    林香远转过身伏在沈一非的身上偷偷地流着眼泪。

    陈院长轻轻地碰了碰愣在一边的沈一非和周炳成。两个人连忙转过头,林香远也悄悄地擦了眼泪,抬起头。方教授看了看他们,走了出去,似乎是有话说。陈院长跟着出去了。周炳成、沈一非连同姨夫宋昌为不约而同地看看林香远,也跟了出去。

    一边的林老太已经止住了眼泪,却仍就拉着徐迟的胳臂,半是心疼半是恨地数落着。

    “——你一走就是半年。直到你妈把你的样子都忘了,你才肯回来看看你妈。并不是现在妈老得糊涂了,非得磨你、缠着你。妈只是想多看你几眼。以前你也经常在外面跑工作,妈什么都不说,就是支持你。想你想得厉害了,就算计一回你的行程,看你该走到哪了,再试着想一想:你在做着什么工作了——,顺不顺利了——,和什么人在一块,说些什么话呢——”林老太边回想着以前,边轻轻地说,她慈祥的目光悠悠地看着徐迟,“可是现在不成了,妈的记性坏了,精神没了,你走得稍微久一点,我就想不起你的样子了。”泪水又一次蒙住了老人的眼睛,但她努力地忍着,“妈只是要命地想你,可是脑袋里,你的样子却越来越模糊,连试着想你在做什么、说什么,都想不真切、都做不到了。妈真怕有一天把你忘了,做妈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不能忘了自己的儿子啊!可是妈真的老了,老得什么能耐都没了,除了拼命地想一想你,免得把你忘了,就再也做不了什么了。”林老太来回地、一遍一遍地看着徐迟,找寻着以前的影子,也在填实着渐渐地空起来的记忆。

    “妈,哥哥每次回来你都要数落它一通。他大老远地赶回来,又累又乏的,你也不心疼。”林香远陪着笑,轻轻地劝着林老太。

    林老太看看女儿,宽慰地笑了一下,说“我数落他,还不是因为心疼你。一天到晚的,都是你一个人。他这个当哥哥的,已经躲着享了轻闲,说他一两句还不行?”

    徐迟一直担心自己哪句话说漏了嘴,让林老太起了疑心,所以不敢多开口。这会见林老太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大概容的下别人的话了,他才松了口气。现在他即便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也会有人帮他叉过去。

    “妈,你就知道教训我。”徐迟像平日对待母亲一样地对着林老太撇撇嘴,又微偏一偏头对着林香远开怀地一笑,“我看最心疼我的人还是阿香。我还真没有白疼她。”

    林老太听了倒被气得笑了,“真是慈母多败儿,早知到这样,我就该拿着棍子和你说话。——你还说‘疼’阿香,你怎么就不想一想,这几年,你‘心疼’过谁?阿香,也早让你连你老妈一块忘得死死的了。”说话时,林老太又使劲在徐迟的手背上轻轻地打了一下。这时她才看见站在床的另一侧,不声不响地盯着他们看的两个人。林老太楞了一下,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姨母和舅母的心渐渐地又提起来,等着林老太的反应。林香远和徐迟也一样手里捏着汗在背后看着林老太。

    “淑娴、芷芬,你们怎么这么样地看我。我和林琰发牢骚,让你们吃惊了?”林老太若无其事地问着他们。这让病房里的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姨母顿时觉得浑身没了力量,顺势就做到了林老太的身边,扑到她怀里,“姐,你可气死我了,就只顾着儿子、闺女,怎么才和我们说句话!再过一会,我们即便不被你气死,也给憋死了——姐——”姨母抱怨着林老太不可能明了的委屈,流着林老太不可能真能体会的眼泪。

    林老太轻轻地给她擦去眼泪,眼睛里还是那种一直疼着弟妹的姐姐的温情目光。姐姐还是一样的姐姐,其他的焦虑和担惊又算得了什么呢?舅母笑了,徐迟也意外地感到一阵轻松,因为她身边的林香远笑了,虽然淡淡的,可却像由清清的泉水里冒出的水花一样,轻盈得让每一个第一次看到的人,都有些兴奋。

    姨母笑了笑,自己坐直了身体擦了擦眼睛,拉着林老太的手,问她,“大姐,出院后到我家和炳成家住几天吧,也好让阿香轻松轻松,也让我们这几个弟弟妹妹有些面子。行么?”

    林老太还没来得急回答,猛然想到了一件事。

    “林琰,这回能在家待几天?”

    林香远抬头看着徐迟,目光中有为难,又有期待。徐迟也正转头看她,见到她文静的微闪着希望的光的眼睛,他坦然地、宽慰地一笑,轻松地转过脸去。

    “妈,你想不想我多些时间陪着你?”徐迟正坐在床头,说话时对着林老太暖暖地笑着,在讨林老太得欢心。

    “妈妈不想多拖累你,只要常回家来看看妈妈就行了。”林老太满脸疼爱地看着她的孩子。

    “那怎么行,我还打算做孝子呢!我不但要把以前欠下的孝心全数补回来,还要多孝顺一些,把阿香比下去。省得你老人家只疼她一个。”说话时,徐迟的脸上透出一种坦然、沉稳的微笑,既是一个睿智成熟的男人通达世故的笑容,也是一个成年长子安慰残年老母的笑容。

    “怎么,工作不需要再跑了?”林老太有些怀疑儿子是为了让她开心在哄她,但眼中仍然有着难以抑止的喜悦。

    “百善孝为先嘛!妈妈都老了,我再不尽些孝道,岂不天理难容。喏,我新换的手机。——这是号码。”说话时,徐迟在通讯簿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以前有手机都不开,因为尽是长途,太贵。这回好了,市话,便宜。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一定随传随到。”徐迟脸含着笑,看着林老太。

    林老太,看了看手机号,又看了看徐迟,终于放心地笑了。她抬手示意林香远帮她收起来。林香远接过去放到包里。

    “大姐,我和二姐出去看一看炳成他们和医生们谈的怎样了。原说今天可以出院的,这都到中午了,不知医生怎么说。”舅母向姨母递了个眼色。姨母起身对着林老太笑着说,“姐,我和淑娴也出去看一看,你就先和你儿子闺女好好说说贴心话吧。”说着两个人前后走了出去。

    “对了,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出院的么?”林老太恍惚地想起了这件事,“阿香,你也过来坐。”林香远将椅子挪到靠近床尾的地方坐下,徐迟悄悄地看了看她,她却一直看着母亲。

    林老太沉思了片刻,看看徐迟又看看林香远,说,“要是今天能出院就好了。我们回家好好吃顿团圆饭。”

    “那当然好了。——要不我过去,让舅舅和医生们商量商量,看看?”林香远边说边看着林老太,等着她的意思。

    “我去吧,我也得有点孝子的样子嘛。——妈,我过去了。阿香,你陪着妈妈。”徐迟轻轻地握了一回林老太的手,朝林香远笑了一下走出去了。

    “阿香,你给你哥打电话了?”林老太觉得林琰的突然回来,应该是林香远催他的结果,或许还吓唬了他。

    “哪有,别看哥哥他总不回来,可他心里可是惦着咱们娘俩的。他总来电话的,只是你不记得了。”林香远握着母亲的手,温和地笑着。林老太很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妈妈拖累你们了。”

    “说什么呢?还有妈妈可以孝敬,这是多大的福分啊!”林香远轻轻地嗔怪着母亲,表情依旧是平和淡然的样子,可是内心却并非这么平静。此后的生活该怎么办?该怎么对待徐迟?现在,母亲的病已然牵扯到了他。林香远恍惚地记得她哥哥最初要见丁雅的父母时,那个要叫别人爸爸妈妈的打算做的有多艰难,而那两个等着他叫的人还正爱着、也将一直爱他。可现在,却要徐迟费心劳神地对着一个毫不相干的、神经衰弱的老太太叫妈妈,无缘无故地受着不该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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