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叫她“阿香”。
周芷芬和徐柏在门外聊了几句才进来。
饭后,谢诗阳又和林香远聊了一会才走,走的时候心情好多了。——其实孩子的心都很纯,即便有些灰土落在上面,也都是只需轻轻一抹便能干净的。
将近两点钟时,书商来了电话,说大概得将近三点半才能把书送到。而实际上,他的车停到拇指斋门口时,已经将近四点钟了。书商一下车便开始陪笑道歉,并主动要求再让一些价钱。林香远和这人很熟,当初一非的那一架就是和他打起来的。
“你让出的价钱本来不应该接受,但你言而无信在先,这些钱就当是给你的一点教训。下不为例啊!”林香远不软不硬地说,然后又笑了,“以后有时间请你吃饭。”
“好!好!好!”书商笑着答应。之后连同助手麻利地将这些书卸下来堆到拇指斋的柜台前面。和林香远打过招呼便开着车走了。
林香远看着柜台前面小山一样的书摞,皱着眉头舒了口气。学校五点钟放学,她必须赶在放学前把这几千本习题册开封分好,而所剩的时间只有四十多分钟了。
林香远取来裁纸刀放在柜台上,伸手去取书堆最上头的那包书。书堆高过她的腰,那包书很重,她努力了几次,非但没能挪得动,还引得下面的一整摞书都有些摇摇欲坠的。她停下来,默默的看着这堆书,却想不出办法。这时,后门开了,徐迟大步走过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半袖运动装,黑色的运动鞋,好像是特意来帮忙的样子。
徐迟过来,毫不费力地把上面的那包书取下来,再由柜台上拿过裁纸刀,蹲下身将包装带割断,又利落地将包装纸打开,然后抬头看看林香远,见她仍旧一头雾水地站在那里,便笑着说,“我难得发一回‘急人之难’的善心,你是不是也得拿出点儿‘成人之美’的情意来?快告诉我接下来干什么?”
“你是哪请来得‘耳报神’,就知道我这有难处?”林香远也开玩笑地问。
“兄妹间自有骨肉亲情,不需要什么‘耳报神’。我在楼上和妈妈们聊天时,看到了他们搬进来的这一大包一大包的东西。一看就知道你弄不了,所以就换了衣服下来了。怎么样?感动吧?”徐迟笑着说,那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直暖到林香远心中最深、最柔弱的那一部分,使之酸酸地轻颤着。
“你帮我把这些包装纸打开就好。”林香远平和自然地说,少有波澜的语调,兄妹一样的坦然。
“那你还有什么活?你呆着我干活,可是不行的。”徐迟也毫无芥蒂地、兄长一样地讨价还价。
“我负责按人数把这些习题分开。”林香远感到一种沉浸在亲情友爱中的才有的幸福。
“干嘛非得自己分,让学生自己来数,不就行了?”徐迟有些不理解。
“学生们干活不仔细。他们数完了,我就数不到自己的钱了!”林香远笑着说。
两个人就这样边说话边干活。徐迟将所有的包装都打开之后就接着帮林香远数习题册。看样子应该能赶在学生放学之前完工了。
拇指斋的风铃响了一下。两人回头看时,却见赵维平走了进来,严整时尚的打扮,英气逼人的神采,还是那么光彩照人、那么漂亮。
赵维平看到聚在一处忙着的两个人时,显然有些吃惊。林香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围乱着的包装纸,连忙笑着站起来。
“您好。找二哥吧?快请进来坐。”说着她给赵维平倒来一杯水。赵维平笑着接过来,“阿香的买卖做得越来越大了。都需要帮工了!能不能算我一个呢?”
“像你们这样的大人才、大神仙我可是再不敢雇了,就是这位律师先生我还正琢磨着怎么能想个办法打发了呢!”林香远了然地笑了。
“赵检察官怎么想到要摆驾拇指斋了呢?”徐迟站起身,笑着审视了赵维平一番,然后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徐大律师这么明知故问,是不是包藏着什么‘祸心’。”赵维平也笑着回视徐迟。
“我们彼此彼此,投石问路而已。只是这问来的结果和预料的一模一样,没有一点惊喜。”徐迟笑着举起手中的水杯,对着赵维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赵维平也不示弱地举了举杯,似乎觉得这其中很有些意思。
“你们打官司的时候就是这样先把对手绕腾懵,然后再为所欲为的吧?”林香远觉出了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微妙,便插了句玩笑。
“他是那个蒙事虎人的,我是提醒人保持清醒镇定的。”赵维平对林香远说着不背人的悄悄话,而后对身边的徐迟笑了笑,很可爱、很迷人的笑。
徐迟温和平静看着她,笑容中透着说不出儒雅,却又有些难以琢磨。他抱歉地对林香远耸耸肩,“阿香,剩下的两个班你自己数一下吧。我想和维平出去一下。看来他对我的职业和人品有些可怕的、偏颇的看法。”说完,他优雅地朝赵维平点点头,“检察官大人,我们出去走走吧。”
赵维平看了看他,然后起身对林香远说,“不好意思,不但没帮上你的忙,还把你的帮工拐走了。”
“那里的话,你们现在帮我的这些忙,我都感激不尽了,再多帮一些忙,我就感激不起了。”林香远边说边笑着送他们出去。
刚送走徐迟和赵维平,周兰心和苏安就推门进来了。
“姐,表哥和他女朋友从你这走的么?”
“是啊。——苏安也来了?”
“您好。兰心常和我说您了不起,一个人足能撑起一片天来。所以我早就想来看看拇指斋的这片天是什么样子的了!”
“也和别人家门口的‘天’差不多,巴掌大,阴晴参半。”她对着苏安和气地一笑,“快上去吧。老太太们都想你们俩了。”
“不用我们帮忙么?”周兰心半躲在苏安的身后,搂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不怎么诚心地问。
“等学生放学的时候愿意下来再下来吧。”林香远宠爱地看了妹妹一眼。
“那我们就上去了。”周兰心拉着苏安向后门走过去。刚走到门口,便又跑回来,神秘兮兮地小声问林香远,“和表哥走在一块的是赵维平吧!”
“你怎么知道?”
“苏安见过一次。和表哥还挺配的,哦?”
“你有做媒婆的天分嘛!”
“可是,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怎么都乌云密布的呢?什么事儿啊?”周兰心有些着急的问。
“人说,好奇心会让人短命的。”林香远笑着在她头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短命我也好奇,快告诉我吧,好姐姐!”
“我也不清楚!”林香远无奈地摇摇头,“你还是亲自问你表哥吧,你和他不是比我熟得多么?”
“真不知道?”周兰心人就有些不甘心。
“我要知道早说了。你以为被你磨很享受么?”
“那就算了。”说完跑过去拉起苏安上楼去了。
林香远将周兰心的话小心的放到了心里,这会儿她没有时间细想,因为学校就要放学了,她眼前的这堆东西还没分清楚呢!
第十章(上)
日子还是一天跟着一天的过,转眼就到了夏天。
沈一非有空就打电话,总能说出很多让林香远觉得温暖开心的话。但此时那些话带给林香远的已经不是温馨和安慰了,而是深深的忧虑,甚至是心焦。一非马上就会需要那些贴心的、知冷热的关怀的,就像他一直给她的那些。可她不清楚,以自己的真心到底得需要多长时间才会暖透他,而在那之前他到底得受多少难熬的苦楚。——每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先隐隐的疼起来。有时候,她真希望能将这里的事情瞒过去,可瞒得一时,瞒不得一世,一非总有一天得知道,知道之后那番令人揪心的苦痛挣扎终究还是躲不掉的,而且瞒得越久,那挣扎的苦痛就越令人揪心。
这段时间,林香远见过李敏,也见过沈皓言。但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呢?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左顾而言他。沈皓言看起来风采依旧,李敏倒是有些憔悴了。有一次,李敏很正式的问过林香远愿不愿意和沈一非一块过去,还设身处地的为林香远分析了以后的生活,以及可能遇到的困难,并且都为她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可见那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从沈皓言那里也听过相似的一番话,但林香远还是觉得李敏的话更其无私,也更显苦心,让她莫名地感慨,心里酸酸的。
入夏之后,高三的学生就进入了备战的最后阶段了。战前的最后几天,都开始调整心态,养精蓄锐。这些孩子们憋闷了一年多的闲情逸致,都在这最后的几天里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了,散伙饭、纪念册、临别礼物……弄得热热闹闹的。拇指斋的生意也跟着热闹起来。每天都是一天到晚的不断人。
这天中午,林香远正忙着,突然接到了十院打来的电话。电话里,一个护士告诉她:李敏正在急救室急救。林香远放下电话急忙和店里的学生说明情况,告诉他们她的一个亲戚刚刚被送进了医院,她必须马上赶过去,请他们谅解。这些学生和林香远都是很熟的,简单而热心的询问了一下情况就迅速离开了。
林香远将拇指斋的门窗关好,便上楼告诉母亲她要出去。她并没有说李敏住院,怕老太太担心,而是说秦力有些事情需要她帮忙,或许得晚些回来。林老太正在做饭,见她急匆匆的样子也没多问,只是告诉她放心过去。
在外面的公用电话亭里,林香远给周芷芬打了个电话,求她过来陪林老太,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在电话里,她简单地说了下情况。周芷芬也没有多问,只说马上就过去。
随后林香远又取了些钱,便匆匆地赶到了十院。在服务台问了一下,知道李敏现在二区急救室,她便匆匆忙忙地过去了。
到了急救室门口,发现这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她以为急救已经结束,人被送进病房了,可室急救室的灯仍旧亮着。
林香远带着些许疑虑到咨询台了解情况。此刻,她心中那个本来沉在最底下的想法,慢慢浮出来,清晰起来。——李敏进急救室,这么风风火火地通知她,而且通知她的电话还不是沈皓言打来的。那时她就隐隐的觉得在医院里可能看不到沈皓言。现在看来,李敏不打算通知沈皓言的可能性极大,就剩最后的确认了。
咨询台询问的结果果然印证了林香远的想法。李敏还在急救室里,在被推进去之前,李敏交代护士通知林香远。
从咨询台回到急救室的路上,林香远的心闷闷的,异常沉重。像李敏这样宣宣赫赫的走完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生死之间可依靠的,竟然不是她最亲近的人!——她不能倚重儿子,她怕自己的失败的生活伤了儿子的心;她更指望不上丈夫,因为他那里早已没有了能给她温暖和安慰的亲情;而能想得到的、可托付的人,竟然唯有她这个论亲情本不足托以如此之重的人。——“少年夫妻老来伴”,对她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走过来,再回头看时,少年情怀竟显得那么荒唐可笑,老来景况又是如此寂寞无助。此刻的李敏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悲凉?
林香远在急诊室的门口又独自等了将近一个小时,那门口的灯才算灭了。一时间林香远的心也忐忑不安起来。她站起身走过去,刚好迎上由里面出来的医生。
“医生!里面的病人还好吧?”
“哦,是林小姐吧!”医生大概五十多岁,上中等身材,花白的短发,不苟言笑的一张脸,看样子是应该是个很严肃的人。不过和林香远说话时还努力地和善了一下,虽然不很成功,但已足以让林香远感知到他的好心。
“是的,我姓林。”林香远礼貌的笑了笑。
“虽然很危险,不过现在没事了。”医生好心的安慰她。这时,护士已经推着李敏由里面出来了。
“阿香。”李敏听出是林香远的声音就叫了一声,声音很弱。
“阿姨。”林香远走过去,轻声叫着。小护士体贴地停下来,好方便他们说几句话。林香远向护士点了一下头,感谢她们的好心。“没事就好,还有好多好日子等着您老过呢!”林香远笑着宽慰她。
“有这么好的孩子,你今后的幸福就可以写保票了。”那个医生并没有走,而是跟着林香远过来了,林香远眼角的余光看到医生说话时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温柔。
李敏倦倦地笑了笑说,“阿香,去给我办住院手续吧。看样子我得在这里住几天了。”
“好的。我这就过去。您想吃点什么,我给您准备一下。”
“我现在只想睡一觉,但还想在睡着前先和你说几句话。所以你得快点!”说完,她笑了笑,示意护士可以去病房了。林香远迅速地办完了手续,马上回到病房。李敏住的是特护病房,林香远进去的时候,只有李敏一个人,她正闭着眼睛休息。林香远以为她睡着了,就安静地在床边的座上坐下了。
“阿香,你回来了。挺快的。”李敏笑了笑,“——你知道我现在最羡慕谁么?”她的语气很轻松,虽然显得有些弱。林香远的心情轻松了好些,笑着问,“您羡慕谁?”
“你妈妈。她几世修来的好福气,能有你这样的好闺女?”李敏的表情很慈祥,那是一种和她爽利的性格不相容的表情,出现在她的脸上,让人感到的只是对衰老的无奈和悲凉。
“人家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好’,可是您和我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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