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调好,然后静静地陪着林香远。她无力地沉浸在自己无思的迷梦中,他则无奈地面对着幽玄的暗夜。
孙大妈正在给食杂店的橱窗上铁板。铁皮板粘了水,有些滑,老太太拿动不方便,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铁皮板装好。老太太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事了,这才松了口气,边扑落身上的水珠,边转过头看。老人家是细心的人,她知道徐迟的车停下来后,没有人从里面出来。她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似乎想过来看个究竟,但终究还是忍住了,随后转身进了门。
天地间更其静了,静得仿佛能听到夜色轻轻地流淌的声音。
夜似乎也被雨浸得有些潮了——黑得更厚、更重。
裹在暗夜中的一切,都看不清身外的东西,恍惚的觉得应该还有些什么,却又不能确实,于是便有了些隐隐的孤独。
但暗夜也断去了纷繁的尘虑,摒退了令人目盲心乱的浮华,在她的怀抱中,拥有的只是清清静静的本来、实实在在的自我,所以也能让人觉得充实。
徐迟收回与夜对视的目光,有些忘情地看着静静地睡在自己身侧的女孩子,这么一个像水一样清净的女孩子——水一样的性情,水一样的心思,水一样的柔弱,水一样的坚强……她也早像水一样无知无欲地渗到了徐迟的灵魂深处。此刻,和她如此贴近地呼吸着,那感觉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但这幸福本身又似乎是对水一样清净的她的一种冒犯。
“阿香。”徐迟轻轻地叫,“阿香,醒醒!”徐迟的声音很柔和,很温暖,因为那其中有了太多的关爱。
林香远缓缓地睁开眼睛,辨了一下所在,又细心地想了一回发生的事情,而后下意识地将手放到额头上。
“对不起,我睡得太沉了。”
“你能安心地睡在这里,是对哥哥的安慰。今后你再叫二哥时,我会因此而答应得更理直气壮。要不是太晚了,怕老人们担心,我就不叫醒你了。”
“你这么说,我以后就会更理直气壮地使唤你了。”说着,林香远笑了笑,似乎由那迷梦中醒来后,她又攒了些琐碎的精神,可以将心事藏起,从容淡然地对人、对事了。
“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对哥哥而言,妹妹就是一个能把你气死而你又无可奈何的宝贝疙瘩!我是不是可以希望不久的将来也能找到些这样的感觉呢?”徐迟也笑了一下——小的笑容,很温暖、很宽厚,很让人安心。
两个人在林家门前分手。
林香远进门时,周芷芬已经在林策的旁边睡着了。
林香远借着烛光洗漱之后轻轻地躺倒床上。林策随即翻了个身,将小胳膊小腿都搭在了林香远的身上。林香远欠起身,帮林策躺得顺一些,又帮他把毯子严了一下,之后就侧着身子,看着孩子模糊的轮廓,可是她的心里想的却全是一非,想他的笑、他的淘气、他的蛮不讲理、他的迁就顺从……想他对她万般的好处,也想李斯文出门前说的那些话。多少年了,一非早在她的心里生了根。那感觉曾一度是惬意的、安慰的、幸福的……可此时,她的心却硌得要命……
天快亮时,林香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林香远睡了个难得的亮觉,将近九点钟的时候才醒。她从卧室里出来时,林老太正在厅上看电视。
“妈妈,林策呢?”平常林策醒了总要弄醒一家人的,而今天却没看见踪影。
“和姨奶奶去科技宫了。你老姨说你昨天睡得晚,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林老太呆呆地看了看女儿有些苍白的脸,好一会才问,“病了?脸色不怎么好。”
“没有,就是有些没睡足,又睡不着了。”说着林香远进到里面去洗漱,林老太费力地为她摆好早饭。
林香远食不知味的吞咽着早饭。她的头有些微微的疼,心口有些憋闷,但还是努力地将碗里的粥喝下去,又吃了半个馒头。
收拾好饭桌,林香远就到下面将拇指斋的店门打开。
假期里没什么人,林香远只是静静的坐着,想着无头绪的心事。李斯文和一非……——一想到这个,林香远的头就仿佛要裂开了一样。她用力的按住太阳穴,努力不去想这些,努力用别的事情来冲淡这些古怪的年头,——昨晚一非醉成了那个样子,今天一定是走不成了;要是昨天买完了票就回来多好啊?一非醉得糊涂了,他今早醒来会怎么想昨天的事情?李斯文该怎么办?一非该如何面对她?一非会不会知道昨晚的事情?会怎么知道呢?知道后会怎样呢?她该告诉他么,该怎么告诉呢?她不说,一非知道了会怎样呢?如果一非过来问她怎么办?她怎么说他和李斯文的事情?李斯文和一非……林香远突然觉得心口憋得要命,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了。
林香远正在胡思乱想。徐柏由外面推门进来了。
“小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徐柏见林香远一直出神而没注意到他进来,便问了一句。
林香远连忙收回心神,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见是徐柏,便笑了笑问,“干什么去了,出了这一身的汗?”
“约了几个同学打球来着,打了两场。”徐迟边说边到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冷水喝起来。
“学校的课上完了?”
“嗯,昨天结束了。本来二叔答应,上完了课要带我出去玩几天的,可今天早上他又改主意了。郁闷死我了。”徐柏自言自语的坐在椅子上抱怨。
“为什么呢?”林香远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的事情和她有关。
“看他今早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也没敢多问。免得碰一鼻子灰。”
“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吧,你应该理解他。”林香远含糊的宽慰他。
“不像。以前他再忙的时候也没这么沉过脸。连我奶奶都觉得他今早有点不一样。”说着,他往林香远这边凑了凑,神秘的说,“昨天晚上,二叔本来是要回原来的房子的,可是后半夜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神神道道地在卧室里坐着,不知道琢磨什么鬼主意来着,早晨起来就告诉我‘出去玩的事以后再说。’说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没什么案子时,他上班可从来没这么早过。”说完,徐柏耸耸肩。
“你呀,以后可以接你叔叔的班了。”林香远淡淡地开了句玩笑。可她的心里并不那么平静——徐迟一夜没睡,早早地走了,难道又是因为她的事情?
见林香远神情恍惚,徐柏也没什么兴趣了,又说了两句话就上楼了。
徐柏刚走,孙大妈便轻轻悄悄地走进来。
“阿香。”孙大妈轻轻叫了一声,笑着走到徐柏刚做过的椅子上坐下。林香远一见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一定又有了什么趣闻。
“孙大妈,什么事儿啊,还这么神神秘秘的。”林香远打起精神,引着老太太说下去,
“刚才徐柏说什么来着?”孙大妈悄声问。
“没什么,就是本来想旅游来着,这回可能去不成了。”林香远坦然的回答。
“是不是他二叔的问题?”
“可能是二哥他太忙了吧。”林香远淡淡的。
“我就说这里面有蹊跷。前些天我就听说,徐迟和他女朋友分手了。他们俩,一个律师,一个检察官,多般配的一对啊,怎么说分就分了?而且还没见他怎么消沉。我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这几天我听知道底细的人说,女检察官说徐迟外面有人,他们才分手的。我还不信来着,徐迟,什么人啊,怎么会有那种事儿?可昨天晚上,我见他大半夜才回来,可是不下车,就在车里坐着。那里面还坐着一个女的,我一直盯了他们一个多小时,也没见他们下来。只怪天黑又停了电,我没看清里面人的样子……”
“看来您老是误会了。昨天车里面的人是我。”林香远坦然地说。孙大妈倒愣住了。林香远看了看老太太,接着说,“昨天一非喝得有些多了,二哥遇见了,劝不动他,就回来找我了,我们俩费了好些力气才把一非安顿下来,回来时就已经很晚了。我一不留心就在车里睡着了。二哥叫了我几次,我都没醒!”
林香远眼神很清澈,看得孙大妈有些不自在起来。老太太讪讪地笑了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早知道是你,我当时就过去了,枉费了我一夜的心思瞎猜!”
“这也是您老仔细的地方,万一要不是我呢!”林香远笑着缓和了一下老太太地尴尬,“今天什么时候来的电?”
“早起就有了,只是电话还没通。早起你大哥过来时,说有几断路已经给冲得不成样子了。对了,四栋里的亚新,昨晚在洗手间里呆了大半宿,担心会地震,谁叫也不出来!”孙大妈又开心地说了几件新鲜事儿,这才匆匆忙忙地走了。
十四章(中)
一个人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于是林香远开始收拾图书,打扫屋子。正忙着,周芷芬回来了。
“阿香,来帮手了。”周芷芬笑着说。
“您老还是上楼歇歇吧。这一上午也够您受的。”
“我那里会干这个活。”话还没说完,就见沈一非扛着林策从外面进来。
猛然看到一非,林香远也是一愣,虽然之前已经想了好多的事情,但猛一见到他,仍然觉得怪怪的,甚至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
沈一非也有些不自然,显得拘谨。但他的目光还是坚定、执着的,看着林香远的眼神还是一样的深情,只是少了些自信,多了些懊丧。
“林策,这些天尽欺负叔叔,可有些不乖啊。”林香远避开沈一非的眼神,过去接林策下来。
沈一非轻轻的怕了怕林策的屁股,哄着他说,“和姨奶奶上楼睡午觉去,叔叔和姑姑有话说。”
沈一非的眼睛一直看着林香远,目光显得更笃定。
“叔叔,今天是不走吧?”
“嗯,叔叔今天不走,你快睡觉去。要不然就不是乖孩子了。”
“不乖的孩子被狼吃!”林策喊了一嗓子,乖乖地跟着姨奶奶上楼去了。
见一老一小上楼去了,林香远这才转过身。她觉得沈一非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因为他的眼神中透着不安,而这不安又让她觉得这么心痛。——此刻她才明白,一非的幸福对自己是多么重要。
“阿香。对不起。”沈一非看着林香远的眼睛诚挚的忏悔着,眼神中的懊悔、无奈、祈求、伤痛……像是无数只温柔的手,轻轻的揉搓着林香远的心。看着沈一非的眼睛,林香远觉得自己眼睛痒痒的,湿湿的。她无力地歪向了身旁的书架。沈一非敏捷地将她拉住,温柔的将她揽进怀里。
林香远默默的将脸贴在一非的胸膛上,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
沈一非的怀抱仍旧是那么温暖,可林香远的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悲凉,还隐隐的有些失落和恐慌。过去的日子里,这个怀抱有种让她痴迷的、纯纯的温馨。可惜那时,她都没有认真的体会一下,总以为最好的感觉应该留给那个最好的日子。现在,她真的愿意用心感受时,却发现:那温馨已经被说不清的味道掺和得面目全非了。此刻,她倚在这怀里,又是为了什么呢?是在找寻新的感觉,还是在凭吊那自己已然错过了的?她有些糊涂了。但有一点却是清楚的,无论她是如何的心痛,她对这个怀抱都还是一样的依恋,一样的舍不得。的确,此刻依偎其中,心仍旧隐隐的痛着,可是一想到离开,心便突然碎掉了一样的疼。
林香远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沈一非,似乎那样可以让自己的心,痛得轻些。
沈一非感受到了林香远的颤抖,用力地收紧了胳臂,让她和自己靠得更近,好让他们的心贴得更牢固。
认识林香远十几年了,沈一非从未见过林香远这样放纵自己的感情。他到底将她伤得怎样了,她才会将自己的感情表白的如此凄凉!想到此,沈一非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低着头将脸埋在林香远的颈间。悔恨的泪水,无声地流出来。
沈一非轻巧的将林香远抱起来。林香远有些惊愕的看着他的眼睛。沈一非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轻轻地说,“阿香,我有话说。我要把心掏出来给你看。”林香远点点头,轻轻地闭上眼睛。晶莹的泪水,像花瓣上的露珠儿一样的透亮,一样的惹人怜惜……
沈一非将林香远放在竹椅上,自己单膝着地,半蹲在她的前面,仰着头痴痴的看着他,哀怨的目光中满是祈求。
“阿香,我混蛋。我没听你的话。我又喝了酒。我是最无耻、最卑劣的糊涂蛋。阿香,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你千万别撇开我。那样的话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说着,沈一非的眼睛又湿润了,“昨天,回去之后,我难受极了,就又去喝酒了。没想到遇到了斯文,后来又遇到了徐迟。徐迟让我回来。我其实是真的想回来,因为我好想你,我喝得越多就越想你。可我那个样子怎么回来。——想见你又不能见,我心里好难受。一看到徐迟稳稳当当地站在我面前,我就生气。凭什么他就总那么神定气闲的,凭什么他就能愿意什么时候见你就见你?我硬是和他扭着,说什么也不用他扶我。他和斯文还是把我送回去了。他们走了,我一个人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总觉得你就坐在我身边,可仔细看看,又空空的。后来,我恍惚地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是你来了,就去开门。——我想了你太久了,看什么都是你。我太想你了,我真的以为是你……”他的拳头狠命地砸着地面,“是我混蛋是我丧尽天良,一直对你别有居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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