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已经很好了么?干什么还要让它能装东西呢?看着那葫芦周整的形状和上面自己中意的花饰、想着当时将之挽在手上时的心满意足,心里头就像突然着了火一样。当时,真想一下子砸碎了它。可是抬起来的手迟迟没有落下去。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下不去手,只是觉得不忍心。后来想了好些日子,才似乎想明白些。——自己终究是一个念旧的人,那曾经的记忆和感觉是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虽然也不大可能忘了那个破了的嘴儿,但可以把那当成是葫芦的一部分而坦然地面对。再后来,就又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所有的埋怨、所有的懊悔,其对象都是自己。而对自己当然就得想方设法多宽松一些了。”说着,林香远浅浅地笑了一下,“我现在的感觉就是和这个差不多。而且我也更有‘宽以待人、待己’的理由——一非更重要,就像我自己一样,甚至还要重要些。”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似乎都在想着什么。
林香远看着街灯下安静着的柳树,徐迟则看着她安静地侧影。
徐迟首先回过神来,宽厚地笑了笑说,“你在一非的心里也是一样的重要。他的幸福里应该有一大半是属于你的。所以他总是想着你,想着你的幸福。”
“我明白这些。而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应该再去计较了。这么多年了,他对我这份从来都没有变过的心思,什么都抵得过了。”林香远轻松地笑了笑。
“就应该这样。否则既是亏欠了一非对你的心,也伤到了自己心。”徐迟平静地看着她,“一非早已打定了主意了,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来让你舒心幸福地过一辈子。你也应该拿出和他同样的诚意来才好啊。”徐迟笑着说,也是在祝福她们。
林香远听完,只是笑了一下。
见林香远笑而未答,徐迟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于是他换了个话题。“一非还是不愿意谈他爸爸的事情?”
“嗯。我也有些担心他。”林香远敛起笑容,“其实他的心里一直在挣扎着。叔叔是一非从小崇拜到大的一个人,虽然他没有说,但这其中让他心碎的,应该不仅仅是阿姨的过逝,更有他心里的那个梦的崩碎,那是他从小做到大的一个梦——一个温馨和美的家,疼爱着他、也值得他敬爱的父母。”
“一非很坚强,他到底还是挺过来了。这本来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当时我还真为他捏了一把汗。无论对谁,那都是不容易过的一关。”徐迟诚挚地感叹着。
“一非几乎熬过来了。李家的舅舅姨妈们来过几次,但一非都没有说话。一非应该是决定沉默下去的,那天他已经买好了回学校的车票。可是却阴差阳错地看到了叔叔和吴艳青他们三个人。所以就有了那天的事儿。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天是叔叔决定和吴艳青分手的日子。如果一非知道了可能就是另一个结局了。在‘亲恩’和‘公道’两者之间一非费尽了思量选了亲恩,但老天却又重新洗了牌,这大概就是老子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吧!” 说完,林香远超然地笑了笑。
“其实也未必就是坏事。沈皓言心里一直觉得对一非亏欠很多,以至于他连去面对一非,请求他原谅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应该好一些了,经过这样的事情,他心里应该能够安然一些了,而一非的怨气也应该能够平复一点。父子两个坐下来将心结谈开的日子可能不会太远了。毕竟还是根叶相连,还是血浓于水!”
“说到叔叔的事,当时我还真的很担心的一阵子。可等结果一出来,才知道并不想我原先料想的那么严重。之前有几次我都想和你打听一下,可是没敢开口,就怕经你一说就成了定局了,早知道我就大胆地问了,应该能省不少心思。”林香远自嘲地笑笑。
“他的这个结果应该说很走运。郑前辈对这类案子很有经验,而且那些证据都是他违规操作的证据,并没有什么太有力的、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叔叔他也算吉人天相。”对于沈皓言的事情,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说的。
“我想,这也是一非妈妈的一点念旧情意。沈皓言应该能体谅到。总的来说我对一非妈妈的敬意要多于对沈皓言的。”徐迟坦诚地说,脸上的表情平和、大气,让人觉得可亲、可靠。
林香远想了想,淡淡地笑了一下。徐迟也笑了一下,然后,平静地看着林香远素静的笑容。
夜有些深了。徐迟帮着林香远将门窗关好
第十五章(上)
雨渐渐地少起来。
天空更其高远平和,几大朵白得发亮的云彩几乎终日静默在那里。
燕子渐渐地结成群阵,经常在门前的电线上唧唧喳喳地吵嚷一阵。唯有树间的麻雀仍旧悠闲,终日无牵无扰地嬉闹着。
门前花坛里的花仍旧开着,但似乎已经没有了先时的灵秀,显得有些木讷;桃柳树叶子的绿色也显得有些发暗、有些僵硬了。
虽然中午仍旧热,但早晚的空气却已经渐渐地带着些凉意。
看着窗前稀疏的嫩黄的落叶,人们都知道已经是初秋十分了。
林老太的情况没怎么好转,却也没有再糟糕。周炳成夫妇一两天就过来一次,周芷芬则是每天都要过来。其实他们是担心林老太把他们忘了。
丁雅和鲁奇的关系发展的不错。鲁奇来过拇指斋一次,刚好遇到徐迟在,两个人聊了一会就出去喝酒去了。林策对这个鲁叔叔感觉不错,其实他对任何一个不嫌他淘气的人感觉都不错。鲁奇对林策很关心,对“林策和他的亲近”更是得意。虽然林香远和他并没有说很多话,但由他的眼神和声调中,林香远还是能体会出一种难得的涵养。
徐迟和鲁奇是多年的老朋友,他有意无意的和林香远介绍过鲁奇的家庭。鲁奇的母亲前年已经过逝,现在他和老父亲一块生活。鲁奇还有一个姐姐,早已经结婚了。徐迟前几天见过鲁奇的姐姐,据鲁奇的姐姐说,鲁家早已知道了鲁奇对丁雅的心,她们也已然接受了鲁奇的选择。鲁奇已经是三十几岁的人了,鲁家现在最盼望的事情就是丁雅能过尽快的放下顾虑,嫁到鲁家来。
听了徐迟的话,林香远欣喜之余,又觉得有些空落,似乎失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些年,丁雅和林策早已经是她生活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尤其是林策,他似乎已经成了她精神上的一个支柱。但情况马上就要有所改变了。于是她常常抽空带着林策在外面玩,近乎宠逆地满足他的要求,弄得林策时不时地呆呆地问她,“真的可以么,姑姑?”
学校快开学了,林香远变得忙碌起来。书店里的旧的习题册要收起来,新的也要尽快采办。还有磁带、光盘、小饰品,小玩具都要尽快联系上货,茶连同茶具也要新进一些。里里外外的卫生也要从新细致地打扫一遍。
林香远正考虑着这些急等着办的事情,沈一非回来了。将近一个月没见,沈一非又瘦了许多,眼睛显得更大,眉毛显得更黑,眉间的竖纹似乎也更深了。但可喜的是,他脸上的笑容开朗了好些。
看着这样憔悴的沈一非,林香远的心里一阵莫名地心酸,但仍旧像往常一样淡淡地一笑,因为沈一非是那种禁不起别人怜悯的男人。
“又是赶夜车回来的。身体怎么吃的消呢?”林香远淡淡地嗔怪了一句——沈一非在车上睡不实。
沈一非皮皮地笑了笑,说,“我是回来帮老板娘忙的,白天到家才好干活出力嘛。老板娘要是看我干活实在,还许升我做老板呢!”
听了沈一非的话,林香远又是一阵心酸,这么多年来,沈一非一直这么不着痕迹地体贴着自己,惦念着自己,她怎能不感动。一时间,她的眼睛热热的。
“就知道胡说。”她轻轻的埋怨了一句,但那柔柔的声音却显得那么纵容,“快上去洗个澡,好好歇歇吧。过午林策就来了,到时候,你想歇都歇不成了。”
“这次还好,我在车上睡了好一会,不觉着累。我先上去给伯母问个好,洗一洗就下来。”说着,沈一非又情不自禁的抱了一下林香远,然后又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才放心地笑着上楼去了。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一种“刚刚卸下好大一个负担”一样的轻松。那一刻,林香远又一次感到了沈一非对她的苦苦的爱恋。面对这样的他,林香远除了怜惜和感动,还哪能想到别的事情。
林香远刚和一个书商通了电话,就见沈一非换好了衣服从楼上下来。他显然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显得很精神、很有活力。
“阿香,伯母这几天是不是有些不好,她看见我一句话不说,只是笑。以前不这样的。”
“这些天她的精神都不怎么好,不爱说话。”林香远平静的说。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沈一非埋怨了一句,之后又有些担心的望着林香远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这段时间,你连一天省心的日子也没过过,我怎么忍心再让你为这个悬心呢?”林香远抬眼看着面前满脸忧虑的沈一非,眼神中尽是心疼与不忍。
“伯母的病又重了么?”沈一非试探着问。
“康先生说这个秋天应该没有大碍,但是入冬之后就得小心了。”林香远的声音十分平和,但沈一非却仍旧能从那里分辨出别人觉察不到的伤感,他轻轻的将她揽到怀里,轻柔的抚着她的背,为她暖透心底的凉意、抚平藏在“平和”下面的轻颤。
“不要担心,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今后的日子,你陪着我,我陪着你。”沈一非轻轻的用自己的脸颊磨蹭着林香远的脸,借以安慰她柔韧的心。
林香远躲在沈一非宽宽的怀抱里,她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去担心,觉得那样安心,又是那样的依恋。但一种她说不清的惶恐的感觉,又在她的头脑中飘忽来去,又让她不能安心。
似乎感到了林香远的不安,沈一非暗暗的叹了口气。
上午沈一非帮着林香远把拇指斋打扫了一遍,吃过了午饭,沈一非才在林香远的劝说下休息去了。
林策是睡过午觉才来的。林香远怕他上楼去吵沈一非,便将他哄在楼下,讲故事给他听。
“姑姑,小蝌蚪为什么要去找妈妈?”
“因为他们很想看看妈妈的样子啊。他们从来都没看过妈妈的样子。”
“呵呵,那和我差不多。我从来都没看过爸爸样子。”林策在姑姑的怀里扭过头看着姑姑的脸,笑着说。
“林策不是看过爸爸照片么?”林香远和蔼的纠正。
“可是照片也不能带我去游乐场啊。”林策皱着眉头辩解。听了林策的话,林香远的心禁不住皱了一下,有些疼。
“妈妈、姨奶奶、一非叔叔不是都带林策取过游乐场么?你知道么,这都是爸爸嘱咐我们带你去的。爸爸很爱很爱林策的!”林香远认真的说。林策则习惯的点点头,其实他并没有明白姑姑的话,只不过从小就由别人告诉他,爸爸爱他,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法,至于“爸爸的爱”是什么样子的,他不知道,也还没有想到要去弄个清楚。
林香远轻轻的抱着林策,静静底把脸贴在他还散着奶味的头顶,他的头发软软的——那是一种可爱的“嫩”!
“姑姑,小蝌蚪找到妈妈了。”自己翻弄着图画书的林策,乐呵呵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像小蝌蚪那样去找爸爸呢?”
林香远不觉一愣,心里突然翻起了许多的苦涩。但看着林策清澈单纯而又满是期待的眼睛,她还是淡淡地笑了,“林策还太小,不能像小蝌蚪那样去找爸爸。”
“那我长大了能不能去?”林策有些期待地问。
“等林策长大了,就能想出最好的办法找到爸爸了。”
“可是,我现在就比小蝌蚪大好多呢!”
“小蝌蚪的妈妈和小蝌蚪就在同一个池塘里。可是林策的爸爸现在正在另一个世界里,很远很远的。林策找爸爸要比小蝌蚪找妈妈困难得多呢!”林香远耐心的和林策谈着。林策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才说,“可是爸爸为什么要去另一个世界呢?”
“因为在那个世界可以更好的爱林策啊!你看,别的小朋友常常感冒,我们林策就很少感冒更很少去医院,这就是爸爸的功劳啊。”
“可是,我宁可去几次医院也想像别的小朋友那样,让爸爸带我去几次游乐场。”林策无心的说着自己想法,却让林香远的心针扎的一样疼了起来。
“姑姑?”林策有些犹豫地叫了一声。
“嗯?”
“鲁叔叔和我说,我可以有两个爸爸,一个是相片上的爸爸,还有一个就是能带我上游乐场的爸爸。——是真的么?”林策看着姑姑的脸,认真的问。
“嗯。”不知道为什么,林香远的眼中满是泪水。
“鲁叔叔说,他愿意做我的第二个爸爸。”说着林策又一次低头翻起了图画书,“可是,我觉得还是让一非叔叔做我的第二个爸爸好了。”
“为什么呢?”林香远一边偷偷的擦眼泪,一边好奇的问。
“我更喜欢一非叔叔。而且,我也早就叫过他爸爸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姑姑怎么不知道呢?”林香远和蔼的问。
“那是我和一非叔叔的秘密。一非叔叔说,只有在没有认识的人的地方才能那样叫。我就在过山车和小船上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叫他,大声的叫。一非叔叔抱着我笑,我就更高兴的叫!”说着,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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