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体谅阿香的苦心,但一非不也一样应该对孩子负责么!还是像阿香说的那样——静观其变吧!”
徐迟的声音很厚实,话很有分量。秦力虽然心中替林香远不干,但一听到李斯文有孩子的话外之音,她也觉得不好反驳了,而且在内心深处,她又隐隐地觉得自己不想那么认真地撮合沈一非和林香远了,她突然对沈一非有了一种莫名的反感。
秦力的摊子很忙,她又坐了一会儿,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屋子又安静下来了,林香远无话,徐迟也无话。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坐着。林香远低垂着眼神,沉思。徐迟则用心地看着她,思量着她的心事。这段日子里,他一直在替她筹划,想帮她理清烦絮。此刻他才突然想到,或许林香远并不想别人来触碰自己的感情。她是一个淡泊的人,应该不喜欢别人太注意自己的事情;同时沈一非又是一个占据她大半情感的男人,她也应该不喜欢让别人这么恣意地戳弄他的弱处。想到这里,徐迟的眉头不禁轻轻地皱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闷。
“二哥,怎么皱眉头呢?”林香远笑着问。
“觉得自己这个哥哥做的很糟糕。”说着,徐迟温和地笑了一下,“你不觉得么?”
“我猜你是担心给我的关心太多了,怕我会反感吧。”林香远了然地说。
林香远一下就说中他的心事,徐迟觉得很自然。他也一样能想到她的心事。
“其实,你给我的这些都是很细心很体贴的。每想到这些,我只觉得温暖、安心。我想就是林琰在,也未必能像你这样细心。他应该早跑去收拾一非了。”林香远轻松的语气,一下子将徐迟心中的烦闷扫净了。
“大概是第一次给人做哥哥,总担心自己做得‘不得其法’!”徐迟也很轻松地笑了起来。
“你的心,很和善。这就够了。”
“这是从你那儿学来的。”徐迟认真地说,“你的那种对人不需要缘由的和善,让我很感动。”
“我也不是没缘由地对人和善。我也一样会猜忌,会排斥的!”林香远淡淡地辩解。
“不一样,即便是猜忌和排斥,你心情的底色也一样是和善的。”说着,徐迟笑了笑,“有时我就会替你担心,像你这样对人对事,总有一天会受到伤害的。因为无可奈何的事情很多,居心叵测的人也一样不少。但这么长时间下来,我又发现你的柔顺非但不脆弱,反而显得刚强。再尖利的棱角,在你的柔顺中都难免要散掉它的威力。”徐迟的表情真诚而严肃,但说话的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现在我才明白,自己一直都在杞人忧天。”
“我哪有那么厉害。我不过就是怕麻烦,图省事,过惯了简单安静的日子,渐渐地变得很容易满足而已。”接着她神色悠远地笑了笑说,“佛说:随所住处恒安乐,于是我就随遇而安了,即便有什么想不开的,看不破的,也乐意不了了之。”
“你有一种游离于岁月之外的、很妙的、很素雅的风情,这风情就在你的‘恒安乐’和‘不了了之’里。那其实是一种修养。”说着徐迟笑了一下,“也是一种魅力,像李白的诗里说的那样,是一种让人觉得‘相看两不厌’的、安静的、淡淡的魅力。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好处来。——一非是一个懂得欣赏的人,所以他才那么用心的对你,十几年如一日。这么说起来,他对你也算有知遇之恩,你要多担待他些,才算对得起他。”徐迟用一句轻松的玩笑结束了自己的真心话。
林香远微微地笑了一下,很浅、很清澈的一笑,“看你这么费心的说我的好话,我就不好客气了,你的奉承我先当成真心的称赞。”
“理当如此。”徐迟也微微一笑。
一非的手机一直不通,晚上,林香远又把电话播进了一非的寝室。他的一个室友友接的电话。虽然以前林香远很少往他们寝室打电话,但这几天她一直在找一非,已经连续几天把电话挂进他们寝室了,所以这人一接电话就认出了林香远的声音。
“你好。是林女士吧!真不巧,一非他刚刚出去。我告诉他给你打电话的。可能是又给忙忘了。他这些天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人很和气也很风趣的说。
“哦,这样,又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我再想办法联系他吧。再见。”林香远很平静也很客气的挂上了电话。之后便呆坐在窗边,看着模糊的夜景。
一非已近半个多月没来电话了,这几天,她一直想办法联系他,可惜都没有结果。此刻,她突然觉得一非和她隔得好远,远的让她觉得冷,觉得心慌。似乎有一个令人不安的结果正向着他们压过来,让她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已经紧张起来了。可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就是平心静气的应对所有“正来的”和“将来的”。想到这里,她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林香远去康老先生那里为林老太取药的时候,遇到了吴艳青。当时,吴艳青已经问完了病,正准备走,见林香远进来,便停下来聊了几句。才两个月不见,她却憔悴了许多,好在说话时的神情很轻松,看上去心态已经平和下来了。此时的她们并没有什么话题,只是在心里藏着些对对方的挂念和怜惜,所以看到对方过得还好,也就了了心愿,各人忙各人的去了。
但短暂的谈话中,林香远还是能体会出吴艳青对沈皓言的那段剪不断的情分。吴艳青告诉她,现在沈皓言过得很好,身体、精神都好。现在吴翠小也知道沈皓言是她爸爸了。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很坦然,很轻松。不难体会出她说这些话时的心情——这些都是她闷在心里好久的话,经历了许多的苦痛挣扎终于说出来了,她心情自然是激动的,急切的,也是坦然的,幸福的。林香远虽然仍旧想到了已然不在了的李敏,但看到活着的人能有这样的幸福,她还是觉得很安慰。
从康先生家里出来,林香远借机会去了李斯文自己住的地方,地址是上次李斯文给她的。见到林香远,李斯文有些惊讶,但马上恢复了,笑着请她进去,之后又很亲切地带着她参观了自己的家。那是一个五十几坪的房子,一室一厅,二楼,地方很安静。屋子收拾的很舒适,过日子的东西一应俱全。
李斯文告诉林香远,这里的好多东西都是沈一非买过来的。林香远听了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知道沈一非虽然有些脾气,但其实是个很细心的人。
林香远其实并没有想自己为什么要过来,她只是觉得应该过来看看。无论如何,这里都有一个带着很多“未知”的生命即将诞生,那许多的“未知”,有李斯文的、有一非的也有她的,所以她应该对之用些心的,为李斯文、为一非也是为了她自己。
李斯文又告诉她,前两天一非还来过。她听后,隐隐地觉得自己的心疼了一下,但不确定。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一非会不会只来这里而不去拇指斋,但此刻想来,那应该是早就想到的事情。
两个人的话很少,现成的话说完了就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了。林香远看到李斯文的桌子上放着很多英文的书,便笑着问了句“应该是在胎教吧!”
李斯文笑着说,“是啊,以前总觉得那些准妈妈神经兮兮的,什么都当真。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好像比她们还神经,什么都相信。”说话时,李斯文的脸上透着浓浓的幸福。
“应该是有好处的。我越来越觉得现在的小孩子比我小时后要聪明好多。这或许就是胎教的功劳。”说着林香远挺自然地笑了笑,虽然她的处境有些微妙、有些尴尬,可一旦坦然面对,“行其不得不行”,心中也一样能平静的像水一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的小宝贝,继承下来的基因应该说是最优秀的,只要保证和别的孩子享受一样的照顾,他就一定能成为最棒的!”李斯文的语气中透着一种母性的自豪,深深地感染了林香远。她更真切地体会到自己心底的那份无奈了——面对一个母亲,面对一个婴孩,她该怎么坚持自己的感情呢?突然,她似乎明白了沈一非的这些天的回避了,他应该也感受到了这种无奈。
“爸爸妈妈都那么优秀,孩子一定更优秀!”林香远真诚地说,“孩子是父母最大的作品,看来你就要有一个值得骄傲的作品的了。”
“借你吉言。”李斯文高兴地说。
接下来便又找不到话了。林香远便起身告辞。临走时,她很诚恳地告诉李斯文,如果有什么用的上她的,尽管告诉她。李斯文很客气地道了谢,送她到楼下。
回去的路上,林香远的心凉凉的。先前的那些跳跃着的、鲜活的希望,全都萎蔫了,再没有一丝生气。
林香远到家已经是中午之后的事情了。拇指斋的前门锁着,林香远便直接上了楼。楼上徐迟正陪着林老太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现在林老太糊涂的厉害,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但需要人陪着,如果身边没人她就要发脾气。好在周芷芬和高淑娴每天都过来,帮了林香远不少忙。徐迟也是有时间就过来,帮着老太她解解闷。林老太对徐迟很好,看见徐迟就高兴,然后断断续续地说些以前的事儿。她的思路重叠、杂乱得厉害,即便是经历过的人也难得听得明白,但徐迟总是不厌其烦地听着,聊着。那份耐心让所有遇见的人都很感动。林香远一直把自己的感激藏在心里,因为她觉得这样的感激用话是说不出来的,就像徐迟的好心也不是用话能说出来的一样。
“阿香,还没吃饭吧。”见她进来,周芷芬由厨房里面出来,关切地问。近来,周芷芬对林香远的事情很敏感。她也知道沈一非已经好久都没有来过电话了,对此她是有点称心的,可是一见到林香远一个人静静地失神,她又觉得心疼。
“是啊,有点饿了。——哥哥又过来了,妈妈该高兴了。”林香远笑了一下,边放包,边和徐迟打了招呼。
“你快吃饭去吧,我们都吃过了。”徐迟看似随意地说。林香远脸上带着明显的疲倦,由那眷眷的神情中漾开的笑容,让他心疼的厉害。可这些都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包括她的疲倦,也包括他的心疼。
林香远简单的吃了些。近些天她没什么食欲,但每天都强迫自己多吃些。因为她自己需要多一些的精力,同时也需要给几位老人多一些的安慰。
林香远吃完午饭时,周芷芬出去买菜了,徐迟则正在安排林老太睡午觉。
林香远为徐迟泡了杯茶,见他由林老太的房间里出来,便站起身递给他。
“睡着了么?”她轻声问。
“睡了。”徐迟笑着回答,“你也休息一会吧。这些天太累心了。”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关切,他的目光带着了然的神色。或许作为一个外人这样明白地表现出“知道底细”的关怀,显得有些突兀,但他那情真意切的体贴又让人觉得很温暖。
“我现在就是休息。有时候刻意地休息觉得更累,而像平常一样过日子反倒觉得轻松。”说着林香远笑了一下,虽然仍旧是淡淡的,但多了些精神,要轻松得多,也平和得多。
“日子都是平常的,不平常的是过日子的心情。”说着徐迟微微一笑,“平心静气地对待每一天,就像你说的‘随所住处恒安乐’!”
“那是佛说的。”说着,林香远也笑了,“对了,楼上干妈手疼好些了么?”徐老太前些天关节炎犯了,林香远几乎每天都过去陪老太太说说话。这两天由于事情多就没得空过去。
“好多了。”见林香远问,徐迟的心里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慰,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姑娘似乎是一家人。
“我这两天心情有点糟糕,老人家很细心,我怕过去了反倒影响了老人的心情,就没过去。”林香远有些抱歉的说。
“别多心,过不过去都一样。你的这份心,她能体会的。她也没把你当外人。——妈妈和闺女的心是相通的么!”徐迟开玩笑似的说。
“但妈妈那里送过来的是疼爱,而自己这里送过去的却大都是惭愧!”说着林香远苦笑了一下,“不是不爱她们,只是不如她们爱得那么纯粹。”
“‘低徊愧人子,不敢叹风尘。’其实有这份心情也已经够了。不要对自己要求的太高。”徐迟细心地劝慰。
两个人正说着,周兰心和苏安过来了。苏安现在和徐迟的关系很好,和周兰新一样叫他表哥。
周兰心告诉林香远,拇指斋门口有一个老太太等在那里,看样子好像站了好久了。林香远听说便下了楼。
那人原来是李雯。林香远很抱歉地将老人家请进来。
“大姨,真不好意思,让您等了这么久。”
“没关系。我先打个招呼就好了。也怪我想起什么就是什么。”李雯和气地说,看样子是有些累了。一个老人为了她的事情这么辛苦的赶来,让林香远的心十分不安。
“您要是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就好了。这么远,您自己过来,还等了这么久,太辛苦了。毕竟岁月不饶人啊!”林香远诚恳的说。
“你这么忙,我怎么好让你过去。”
“也没什么正经事儿。”林香远为老人倒了杯水,请她坐下。
这时,周兰心由后面进来,送来一碟水果。
“表哥让送过来的。”周兰心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将水果放下便很礼貌地和李雯打招呼,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就上楼了。
“阿姨,您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吧!”林香远大致猜到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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