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知夜_分节阅读 7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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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妇和徐迟吃过晚饭就过来了,之后秦力也来了。由于祭拜的仪式要等到子夜,所以大家都坐在厅上聊天。

    徐老先生和周炳成在一边下棋,徐迟坐在旁边观阵。徐老太和周芷芬、高淑娴唠家常,秦力则一边陪着林香远,一边和她们说上几句。经过母亲的丧事,林香远更显得清瘦了。徐迟一边观棋,一边着意地看着她。她很安静,几乎没有插言。徐迟知道,这段时间,她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身心都已疲惫到了极点。他真心希望她能尽快好起来,但他也明白那是需要时间的。

    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林香远今后的生活上来了,秦力见林香远一直不做声,便问——

    “阿香,往后你到底想怎么办?”

    还不等林香远回答,高淑娴就笑着说,“我们和二姐、二姐夫已经商量过了,想让阿香过去和我们一块过。”

    听了高淑娴的话,徐迟的心中有些堵得慌,虽然他知道这是周炳成夫妇的一片好心,但只要一想到林香远离开“拇指斋”,他的心就不舒服,他希望自己能离她近一些,近到可以不需要理由就能见到她。他正想着自己的心事,林香远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能明白舅母和舅舅的心意。可是我不想走。这个房子,我哥哥住过,我妈妈住过。我实在舍不得。而且我也不能没有楼下的书店。做了这几年,我对书店也做出感情来了。如果一下子让我撇开这一切,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人总得有点事儿才好啊。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其实也不用担心什么,就是妈妈没了,别的还和以前一样。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和舅舅、姨夫张口。要是没什么事情,我也乐得找些‘自己过日子’的情趣。”林香远平静地说。

    “要说我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觉得你一个人过,这房子太空了。”周芷芬皱着眉头说,“每天一回来,空空的屋子,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一个女孩子,太肃静了不好。我们也不能总来。”

    “我白天一整天都在楼下,晚上才上来。而且舅妈和老姨也知道,我喜欢清净。其实这里的肃静倒正和了我的意思。”林香远委婉的劝着几个长辈。

    “看来你是决定好了。”周炳成低着头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外甥女的那股柔韧的劲儿是自己拗不过的。

    “我也是想了好久。”林香远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其实,阿香住这里也好,就她那个臭德行,不管在谁家呆着都得上火,反倒不如让她一个人在这清净着。”秦力心直口快的说。

    周芷芬听秦力这么说,不禁一乐,“这里除了秦力,恐怕没人想过阿香的脾气臭不臭的,现在经你一说,还真就有点意思。我们阿香是有点难伺候。”其余的几个人听了周芷芬这么说也笑了,高淑娴有些心疼的看了看林香远,“她呀,就是太要自己的强了。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撑着,让人心疼。”

    “难得的是,这些事儿都给她撑过来了。”徐迟笑着看着林香远,“所以她要的‘强’,都是量力而行的、有分寸的,绝不是胡乱逞强。也让人没办法不相信她说的和做的。”徐迟不着声色的称赞着林香远,也是在支持她的决定。

    “要说这几年下来,我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宋昌为笑了笑,和大家说,“就是我们心里还有些放不开的感情,毕竟在我们面前,阿香总是个孩子。现在大姐没了,这种感情也就更强烈了。”

    “姨夫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其实就是没办法不心疼她。”秦力笑着说,“这就是阿香的造化了,我这样的,还想着能有人心疼我一下呢,可惜没那个命。”说着她有轻轻的在林香远的脸上戳了一下,“你怎么就生得这么招人心疼呢?”

    秦力的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徐老太就坐在林香远的身边,她疼爱的拉着林香远的手,对周芷芬和高淑娴说,“我和阿香很投缘,她的那声妈妈不是白叫的。你们尽管放心,这里还有我呢。我就这么一个闺女,决不会让她委屈着了。”

    “要不怎么有人说我们阿香有造化呢!”周芷芬笑着说。徐老太对林香远的喜爱,她们是知道的,所以相信徐老太的话,甚至觉得她的话里要是再有些别的意思就更好了。

    “阿香,你要实在想一个人住着,就把房子在收拾一下吧。”周炳成还想为甥女尽一份心,“你自己琢磨一下,想装成什么样的,舅舅给你找人弄。”

    “装修的时候,把大姐的房间改一改,阿香,你就搬到那间去吧。”周芷芬建议。

    “我还是在我原来的屋子里吧,住惯了,换地方可能还睡不着呢。”林香远笑着回说,“这屋子还很干净,也不用怎么收拾。反正就我一个人住,这样已经很好了。”

    “阿香的意思是,等这里不再是她一个人住的时候,再让舅舅和姨妈出钱收拾屋子。”秦力淡淡的开了句玩笑。

    “秦老板真是善解人意。”徐迟笑笑说,“但阿香说的也在理。这间房子还很不错,现在就重新弄一遍有些可惜了,再等等也可以。”

    “那大姐的房间怎么办?就这么空着,也不好。”高淑娴看着丈夫问。

    “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好不好。”秦力毛遂自荐的说。

    “说说看。”周芷芬劝她说下去。

    “阿姨没了,阿香也不想搬进去,不如在阿姨的房间设个佛龛,再把照片请进去。这样,既能尽了大家对老人的恭敬之心,也全了阿香对母亲的一片孝心。反正阿香是拜佛的,在家里请个菩萨也是情理之中的。何况,菩萨还有镇宅保平安的神通,也能给阿香做个伴儿。”

    “也好。”周芷芬点了一下头,随后不约而同地和高淑娴一块看向周炳成,周炳成愣愣地看了看她们,不解地问,“看我干什么,我没意见。”

    “这样也好。”徐老太点头,“要不一个女孩子住这么大的房子也冷清,有个菩萨在家里,就多了个壮胆儿的。”

    徐老先生听大家说的正高兴,也接口说:“徐迟,前几年,你那个做瓷器生意的朋友不是送了你一个瓷的白衣观音么?听说菩萨不能随便放着,不如就让你妹妹照看着。”

    “多亏爸爸想起来了,我都忘了,那尊菩萨现在还在我的厅上接灰土呢,说起来真真的愧对菩萨的那颗慈悲心,我明天就给阿香送过来。”

    “顺便再弄个案台过来,‘一半儿楼’的经理夫人和我说,她能做这些仿古的家具,让我有需要就找她。这会儿,正好用的着。”徐老太也嘱咐了一句。

    “不用这么麻烦。我也就是方便的时候才拜一拜,这太费事了。”林香远有些不安的说。

    “费不了什么事儿。”徐迟笑着说,“如果真的费事儿的话,我也不会答应的。”

    “阿香,别推辞了,相信缘分了吧!山上的师父早就说过,你应该请尊白衣大士。” 秦力抢着说。说罢,她又对众人说,“黄岩寺的师太早就说过她和观世音菩萨有佛缘的。”

    林香远见众人都说妥了,也就乐得这样了,这些事情是大家说起来了,她就想了一下,要不然她也没什么可打算的。

    众人正说着话,门铃就响了。原来是鲁奇带着丁雅母子来了。林策一来,屋子也就热闹一些了。

    当晚的祭拜结束后,鲁奇一家三口、和周芷芬夫妻两个回去了,徐迟在楼上住下了,周炳成夫妇和秦力留下来陪林香远过了一夜。

    第二天,高淑娴带着林香远去了自己家,因为周炳成打算尽快把屋子收拾一下,大概要用一两天。林香远临走时特意和徐迟商量,想尽量就着原来的东西弄,别置办太多的新东西,能用的尽量用。因为这些话和周炳成说未必管用,他现在一心想为甥女多尽些心思,而徐迟的意见在周炳成那里很有些作用。徐迟明白林香远的心意,了然一笑,叫她只管放心。

    隔天,周芷芬和高淑娴陪着林香远回来。一进门,几个人便大略地看了看,发现家里面没什么太大的变动,只是稍微有些不一样而已。原来用做书房的屋子变成了一间卧房,新置了一张大床和一个衣柜;原来书柜和写字台挪进了林老太的卧室,书柜放在东面,写字台安在北面,台面上有一张林老太年轻时的照片,仰头就是徐老太送给林香远的那幅墨兰;在西面新添了一个深红色的案台,上面安置一尊半高的白衣大士,慈眉舒展,妙目半开,戴高花冠,着敞胸天衣,项垂璎珞,广袖飘坠,左持颈瓶,右拈柳枝,赤足临风,立于莲台之上,堂皇富丽中,更显慈悲静穆。像前是一口半大的鼎式的熘银香炉,炉身状似白莲,炉罩形如荷叶,鼎足为三尾嬉戏的鱼。——整个房子即熟悉又有些新的气息,林香远觉得很和自己的意思,虽然她从没想过应该把房子改成什么样,可此时一看,便觉得自己想要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唯一觉得有些不安的是,这尊菩萨像以及香炉和案台都是徐迟置办的,看样子应该需要些钱。于是她转身笑着问身边的舅舅——

    “舅舅,你觉得,这尊像得破费二哥多少钱啊。”

    “看样子是挺值钱,我本来说连案台、香炉的钱一并算给他,可他说是朋友送的,坚决不要钱。案台和香炉的钱我已经算给他了。——至于这尊菩萨像的人情,我看还是以后找机会再变着法儿地还回去吧。徐迟这个人不错,可交、可信。咱们太客气了,就显着不实在、不诚心了。”

    “舅舅说的也对。这一年来,二哥帮我做了太多了,不是钱就能答谢得尽的。现在真的要认真算起账来,反倒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林香远有些不安的低头沉吟。

    “嗯,反正日子还长着呢。”周芷芬和高淑娴一边附和着说,一边仔细看着那尊菩萨像。

    “很不错的一个像,这瓷质太细腻光润了。”高淑娴边看边赞叹着。

    “要说做律师这行的,挺令人羡慕的,让人倚重不说,交际也广。只要头脑灵动一些的,都能有大出息。”周芷芬马上由造像联想到人,“咱们兰心和那个叫苏安的小伙子是不是挺顺利的?”

    “还好。”高淑娴笑着点点头。

    “我看那孩子能有大出息。”周芷芬说完笑了笑,又偷偷地看了看林香远。

    周芷芬的眼神让林香远一阵茫然。姨母和舅母们的意思她早已有一些觉察。徐迟贴心的关爱也一样令她感动,但是不行。——这事早已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情知不能久拖,却又一直不敢触碰。她也知道,这不是能回避得了的事情,拖得越久,伤害就越深。可是,经过了这些日子,她实在没有什么精神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一个真心对她的人因她而伤心的样子了。可现在看来,这事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想到将要发生的事情,她的心又是一阵疼痛。

    周芷芬几个见林香远有些倦倦的,以为她太累了。丧事之后的这几天,别人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但林香远的睡眠却一直轻的厉害,有时一天下来也不过就打个盹儿。丧事之前,有事情撑着还好些,现在一闲下来就撑不住了,精神反倒不如以前了。

    本来周芷芬打算留下来,林香远劝她回去了,因为自己总不能一直让人照顾下去,她也需要尽快适应一个人的生活。

    林香远自己在书房中看了会儿书,再看时间时,就是吃完饭的时候了。已经将近十天没有买菜了,不知道家里面还有些什么,反正就一个人,不用太费心思。她到厨房打开冰箱,发现里面竟然满满的装着东西,菜蔬、鸡蛋和肉都是新鲜的。看着这些东西,她首先想到的是徐迟,虽然马上意识到也可能是舅舅准备的,但她脑子里面浮起的却全是徐迟提着这些东西进来的画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已经不知不觉地习惯了徐迟的体贴和照顾。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无奈,而更多的则是愧疚。

    这些天,林香远都没什么食欲,三餐已成了单纯的“过日子的程式”,即便吃不下,到时候也要吃一些,她不想放任自己,毕竟日子还长,也还能过下去。——这就足够了,不应该再要求别的。

    林香远刚收拾完,徐迟就来了,手里大包小包地提了一堆东西。

    “这是什么?二哥是要开杂货铺?”林香远端着饮料笑着说。

    “杂货铺里可没有我手里的东西。”说着他把东西放在小几旁边,然后转身仔细端详了一会林香远,然后放心地笑了笑,“颜色比前天好些了。”

    对着这样真诚的笑容,林香远很感动,心里暖暖的,很舒服。“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这些天有些乏了,休息休息就没事儿了。”说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

    “嗯,好好调理调理就好了。你就是累着了。昨天总共睡了多长时间?”徐迟关切地问。

    “还好,睡了几次,好多了。”林香远安慰他。

    “我咨询了一下,他们说,睡不着的时候不要强迫自己,否则,睡眠就成了一种负担,反倒是增加压力了。睡不着的时候尽量找点儿事儿做,心情轻松了就睡着了。”

    “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越是睡不着,心里就越是乱、越是闷。”林香远无奈地笑了笑。

    “这些是朋友推荐的一些安神食疗的方子,都是极普通的东西,只要按着方法做出来,应该有效果。你每天按着这上面写的做一下。我试过了,即便没什么药性,也都是很可口的吃食。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就当是练练手艺。等你技艺长进了,说不定还能开个‘粥吧’呢。”徐迟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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