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眼神在怀容身上逡巡。仿佛要挖出几个孔来似的。
皇后何秭归今年不过十七岁,比怀容还要小上一年。她是当初皇上要立怀容为后被简淑律阻挠后。由简淑律亲自挑选的官家女子。嫁给皇上之后,她三年也没有所出,而这个卑微的宫女竟然一次野合就怀上了龙嗣,大吃一惊之外,她的眼神里还有写不尽的怨恨。
辄溆年龄尚幼,只有一个皇后何秭归与昭仪沈兰舟,几月前不小心喝醉了,又封了宫女杜氏为美人。今日来此的只有皇后一人,平日皇上与她相敬如宾,因为她处事果决,所以即使无所出,二人也从没有什么矛盾。
宫里宫外传言纷纷,说当今皇上是宫女所出,身份原来就卑微,自然就喜欢与宫女来往。当今的皇后并不得宠,皇上从来没有与她同房,这下封了一个宫女为贵妃,是有着将何皇后推进冷宫,立贵妃的为后地意思。
简淑律知道这些传言,却并没有像从前一样杀一儆百地遏止,只是微微一笑。
听简淑律报告完这些事情之后,皇太后上官皓雪阖上杯盖,对身侧之人笑道:“简淑律也太溺宠皇上了,什么都顺着他意思来。不过话说回来,怀容那孩子曾经救过我,礼仪也堪称典范,就是立为皇后也不为过。”
“你看不出来吗?”太妃徐绣堤徐徐地吹了口茶叶沫子,悠悠地道,“简奉御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上官皓雪绽开笑容:“不管怎么说,我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你觉得呢?”
徐绣堤还没说话,正一品女官巧宜款款走上前来,为她斟满了茶:“太妃娘娘,您也该学着太后这样,什么都不管不问的,由着她们闹去。”
徐绣堤咽下茶水,笑道:“你这丫头真是越发没规矩了。眼下我们自然是不用操心的,不过,到时候最操心的人,恐怕就是太后娘娘咯。”
出了太后居住的宫殿,简淑律转身来到凤仪宫。立妃典礼已经过去了,何皇后的宫里却还是不平静。简淑律刚踏进门,一个破碎地茶杯就在足前炸开,碎末四处飞溅。她没有半分迟疑,嘴角一撇哂笑着走了进去。
何秭归倚靠在金绿色软榻上,身后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替她捏着肩膀,神色有些惊惧。看见简淑律闯进来,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何秭归面色青红,伸着如水葱般的手指,指着面前的一个宫女破口大骂贱人。看着她指桑骂槐,简淑律不觉有些好笑。
见简淑律走了进来,何秭归面色窘迫,骂出的半个字也不由得咽下肚里。简淑律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最近气血不好,还是不要乱发脾气了。你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的,身份比不上沈昭仪,若是气质再被那个新贵妃比下去了,这个位子就真的坐不稳了。”
第159节 君心一心
何秭归听得心头更是气滞,但是在简奉御面前,她从来不敢说半个“不”字。她大口喘着粗气,只见简淑律用眼神示意其他人出去,不知要说什么。
“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贱人!身份卑微,她凭什么怀上龙嗣!”何秭归怀着哭腔骂道。
简淑律在她身边站定,语气不咸不淡:“你知道当今太后上官氏吗?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县令,比你父亲还要小一级,而她为何能得到众人称赞?因为她有德。而你呢,若是今日之事传扬出去,你又无德无才,又没有后嗣,处境很让人堪忧啊。”
何秭归听着简淑律事不关己的悠悠话语,心里有气也不敢说出,只转了个身子不想理睬她。简淑律无所谓地笑笑:“如果皇后娘娘想稳固自己的位置,只有修身养性这一个办法----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功的,若要地位稳固,还可用另外一招。”
“什么招数,奉御大人?”何秭归转过身,紧紧地握住简淑律的衣襟。
简淑律拂开她的手,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什么办法……自然不是像你这样每日做这样失德的行为。你若想知道,就附耳过来。”
何秭归侧耳听去,脸色一下子青红不定,心跳也不知不觉快了起来。
这样好么?何秭归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溅在锦缎衣衫之上。只听凤仪宫外有人脆生生地轻唤:“皇后娘娘,杜美人来了。”
有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行动柔弱如同弱柳扶风,一双如翦秋水的盈盈双眸似乎永远都那样闪烁迷人。见到皇后,她卸下锋芒,敛裾为礼:“皇后娘娘万福。”
见她言语淡淡。何皇后眉稍一扫,温柔一笑道:“妹妹请起。不知你可去拜访过那位玉贵妃了?”
杜美人低下头去,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娘娘没有这么吩咐过。”
何秭归满意地点点头,上下打量了杜美人一番:“你倒是个好孩子,不枉我从前白培养你。那个玉贵妃不过是卑贱的宫女出身,天生狐媚劲,虽然怀了皇嗣,料也不会长久----哦,真是对不起。本宫忘记你也是宫女出身了。想想上天真是不公平。如你这般资质。不比那人强了一万倍去,怎么也该封个妃才是的。”
“婢妾不敢妄想。”杜美人慌忙跪下,心凉透之前忽地想通了什么,只是跪下道,“请娘娘扶持。”
何秭归微微一笑,扶起她来:“你不必多礼,只要按我的意思,就一定有你飞黄腾达的那一日。”
母凭子贵,如果怀容地孩子生下来,她的地位就真的保不住了。从前的事情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个玉贵妃极有可能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怀容倚靠在软软的锦塌之上,手上握着一卷汉书,心不在焉地读着。她的手在几年的浣衣局生活中已经皲裂开口,用了珍珠粉保养许久,还是回不到儿时去。不过辄溆一点都没有嫌弃她,自从封她为贵妃。便夜夜留宿承仪宫,说不尽这些年来的话,直到很晚才渐渐睡去。
“贵妃娘娘安好。”门外又传来那甜美地嗓音,怀容知道是杜美人,便直接传唤她进来。杜美人也不拘束,仿佛因为是与怀容同为宫女地缘故,所以显得格外投缘。怀容长了个心眼。不与她过分亲近。可是一看见她可掬地笑意,便不由得欢喜起来。
“娘娘。您的安胎药,婢妾亲自给您送来啦。皇后娘娘真的很关心你呢,对你有孕的事情分外照顾,比自己有孩子还紧张。”杜美人甜甜一笑,纤纤素手从提篮中托出一只盛着药汁的瓷碗。
苦涩的药香萦绕在鼻息之中,怀容没有皱一下眉头,一口就喝尽了。珠圆奉上一碗蜜饯,杜美人亲自接了过来,送到怀容嘴边。
太医说了,这药没有任何问题。既然如此,她也不能谢绝杜美人的意思,若不然就显得太妄自菲薄了----她们都是宫女出身的罢了。
“妹妹不要这么客气。”怀容盈盈浅笑,与她又话起了家常。渐渐地,怀容已经完全信任了她,甚至觉得,她是现在怀容心目中唯一的朋友了。
简淑律没有再来说过什么,让怀容稍稍安心。但她知道,简淑律不会就这么罢休的,所以她也不能完全放心,她每天依旧要过着这样提心吊胆地日子。皇上经常来此,听她给自己讲汉书上的典故,所以怀容每日手不释卷,就是为此缘故。
“怀容,我想让你当我的皇后。”天色有些阴沉,而辄溆的眼神却闪烁着异样的光泽。
怀容故意显出惊异之色:“皇上何出此言?皇后何氏待人和善,并未有任何失德之举啊!”此话讽刺,的意味格外明显。偏偏辄溆听得更加生气:“她从来都在我耳边”
“皇上未去凤仪宫,也有三个月了吧。”怀容愀然道:“先帝遵循祖制,每月中旬都要去皇后寝宫与之合衾,皇上年纪虽幼,也不能坏了规矩啊。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说臣妾失德无礼,臣妾就有口难辩了啊。”
辄溆冷哼道:“谁敢这么说!怀容,你知道吗,她们都说你出生卑微,可是只有我知道,我的身份也是很卑微地,除了娘与先帝之前的淑妃以外,只有你对我最好了。我已经让人将我娘按照皇后之礼安葬,只有你在我心中才是真正的皇后。何秭归不过是喜欢皇后这个位子,她根本就没有对我有过半分真情实意!”
怀容稍稍惊愕地看着她,眸中泫然泪光闪动,楚楚盈盈分外惹人生怜。他说何皇后根本不喜欢她,可是他曾经想过她的感受吗?或许这样下去,即使有一天她怀容做了皇后,会不会遭到始乱终弃的命运?心里有些空空荡荡的,而面上却是万分惊诧感激的神色。
辄溆看着她,越发觉得让人怜惜,不由得紧紧握住她地手,在她耳畔柔声说:“我不会让你吃亏地。”
“皇上,我不怕。”怀容心跳越发加速,顺从地偎依在他有些弱小的身躯上,总算有了一点点地安全感。
“怀容,你不要怕,我说过,如果我当上皇帝,一定不会亏待于你的。虽然简大人曾经对我说不要对你太好,你对我好,我就是喜欢你。”辄溆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缥缈而真实。
怀容本来想问,他当时到底有没有其他的想法,不过想了想也就懒得问了。那时候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辄溆不过是个孩子而已啊。
简淑律?怀容眉头微蹙,她怎么也忘不了这个现在是敌人的旧时朋友。那时她们互相不知道身份,而今各有心事,简淑律现在虽说与皇上有了些小矛盾,但这个敌人丝毫不足小觑。
荣华四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天色有些阴沉。深秋的细雨一阵连着一阵,湿绵绵地让人心里闷得慌。雨越发大了,织就一张薄雾,牢牢地锁罩所有的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瑟瑟寒意侵入骨髓,冻得人手足都要麻木了。
珠圆顿了顿足,宽敞的皮裘抵挡不了冷雨飘来的寒意。她不时探头看看房间里面,一边顿足在走廊上来回走动,一不小心与一个身着藏青色裘袍的人撞在一起。待看清那人面孔时,珠圆吓了一大跳,连忙跪下道:“皇上,血房不祥,您还是不要进去了。”
辄溆眉头紧蹙:“御医怎么说?不是足月生吗,怎么会这么困难?”
珠圆咬了咬嘴唇:“张医正说,娘娘现在很危险,不过也不会有大碍,请皇上放心。”
“朕怎么可能放心?”辄溆使劲捶了一下廊柱,“让张成给我好好治,若不能母子平安,朕让他全家来陪葬!”
第160节 岂容加害
绵绵秋雨下了整整半个月,今日才刚刚放晴。怀容生下了一个小皇子,虽说还算是母子平安,可是知道现在还昏睡不醒。
而此时此刻,辄溆正在为另一件事情烦心着。面对何皇后的咄咄逼人与张医正的义正辞严,他甚至开始手足无措了起来。阴郁的面色在十二旒下看不甚清楚,辄溆端坐在中央,手心早就起了涔涔冷汗。
“皇上,臣句句实言,绝不敢,不敢欺瞒。”医官张成抬眼看了看云髻有些散乱,却满脸不屑之色的皇后,复低下头道,“贵妃娘娘的孩子不是早产,而是足月生的,至于难产,真的是因为服药所致。臣不敢妄加言辞。玉贵妃曾给臣白银十两,让臣帮她用药缓产,臣慑于威势,便同意了。臣恳请皇上治罪!臣本来根本没有想到过此事竟是如此的严重,倘若当时知晓此事----”
“皇上!”身着深红色大衫的何秭归只身立于殿下,咄咄逼人地说,“玉贵妃本来就是一个卑微的宫女,亏得皇上如此喜欢,竟然在之前就与人私通,怀上了野种。皇上,对这种秽乱宫风的人,应该加以严惩才是!”
“启禀陛下,”一个身着嫩黄色襦裙的女子迤逦而出,瞥了一眼正坐着的百里辄溆与皇后,“婢妾这些时日来每日给贵妃娘娘送安胎药,常见她对镜叹息,也不说缘由。婢妾一时好奇,偷偷拿走了她随身携带的同心结锦囊。”杜美人语气有些迟疑,见皇上面露异色,连忙将那个同心结呈了上去。
辄溆探出身子,接过那有些年代的同心结。打开锦囊,一行娟秀小楷映入眼帘: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这字体太熟悉了!持着字纸的手有些微微发颤,面色更加发青。何秭归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她立刻假装叹息:“可怜的人啊,在宫外早有了情人,却不得不在这深宫里生活。皇上,求您网开一面。世上之人皆是情缘未了,她既然有了心上之人,还请皇上不要勉强吧。”
辄溆的脸上青筋暴起,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内侍总管姜禹面色也有些铁青:“杜美人。你须知信口雌黄是欺君罔上---莫要用他物冤枉别人。”
辄溆叹了口气。摆摆手说:“我见过地。不会错。”
“既然如此,皇上还不赶快下令?”何秭归面上有种莫名的激动,仿佛在期待着什么。辄溆握紧拳头:“玉氏还在褥期,再等等吧。”他的声音格外压抑低沉。
“这怎么成?”何秭归一摔袍袖,“此等危及天家颜面的事情,皇上也想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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