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顿了顿,这才将末了那句说顺畅。
对于青瑾,怀念也有愧疚也有,隔着这么多年的光景,隔着这么多人命和山川,他从没想过多年之后还有这样一幕的出现。
说是她的夫的那一刻,他心里是有些发虚的。然而话说出来后却又有了十足的底气,今时今刻,他为何不能成为她的夫。她已不是墨锦云,而他,心底一直有着她。
第九十章 幽宫(下)
更新时间2012-4-14 19:20:28 字数:2258
我是你的夫君。
青瑾听完,呆若木鸡,回过神来第一句便是:“夫君是什么?什么味道的?”
“……”凌寒南长叹一口气,牵过她的手,耐心解释道:“就是和你最亲近的那个人,和你住在一起,一起生活,养育孩子。你说你似乎很久以前就认得我,因为六年前你便嫁给了我。你只是出了些变故一时记不得了。”
凌寒南在哄骗着她,仿佛真的是这样。那关于青瑾的前尘,关于墨锦云的前尘,凌寒南不想也不敢再提起。她是公主时,他弃了他;她是墨锦云时,他要不起她;唯有这一次,他能抓住她。
青瑾愣愣望着他,眼眶竟渐渐盈满了泪水:“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呢。”
这话如绵密的针刺入凌寒南心底,他情难自禁前倾着身子紧紧握住她的手,似叹非叹:“傻丫头。”
“不对……你不是说夫君就是住在一起的吗?可你不住在这里啊。”青瑾想起什么,有点小抱怨的语气碎碎念起来,“夜里好黑,我总觉得有妖怪站在我床边盯着我,好吓人。”
“是我错了,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可好?”凌寒南柔声安慰。
“嗯……”青瑾弱弱应了一声,眼睛闪亮如星辰在闪烁,堆满了笑意。凌寒南对上她那般的目光,恍然又看见那个扶着廊柱回眸而笑的少女。他胸口骤得被喜悦和疼痛胀满了,还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
那夜春燕在殿门外守了一宿,也没见到凌寒南出来。凌寒南身边的米公公来了几番,与春燕对视一眼,终是在四更过后进殿提醒凌寒南更衣上朝。春燕站在屋外侯着,透过珠帘看见青瑾榻边伏着的身影。
就像是一个丈夫在照顾自己病中的妻子那般。
这样的念头在春燕脑海中浮现,然后一个激灵又不见了。
从那天开始,凌寒南除了公事原因在书房通宵达旦,必会在画雨殿过夜,彤史上再未出现过**嫔妃的名字。
凌寒南平日闲来都会在画雨殿度过,他对青瑾始终维持着一种距离,没有冷淡也没有过分的亲近。只是与她讲些自己的见闻说一些略显蹩脚的冷笑话,大部分时间听她说着没头没脑的话或者看着她入睡,神情却异样认真。说画雨殿住着一个女人,是陛下极为看重的人。
风言风语多了,难免藏着几分真相。这风言像野火一样肆意蔓延烧着**每位妃嫔的心,朝野上也是猜疑渐多。春燕偶尔在这宫中走动,也招来无数人的打探。身边相熟的宫女太监、几位宫里的美人才人、连李夫人都召见过她旁敲侧击了几句,而春燕半句不敢多言,不卑不亢句句回避,也不知是否得罪了些人。
但是春燕心里清楚,凌寒南心中姑娘的位置与旁人是不一样的,纵使是诞下皇子的的李夫人也是无法与之相比的。倚百日花还是倚万年树,春燕分得清。
她尽心尽力地服侍着青瑾,为她细心打点着一切心思体贴周到,亦乖巧伶俐不多说不多问不多猜。这让凌寒南很是满意,对春燕的态度明显不像之前那般冷淡漠然。
日子一天天地过,转眼春花凋静,夏花繁盛。天气愈发的热,凌寒南命人每日都运送大块大块的冰来为青瑾降暑。所幸的是青瑾身上的伤愈合修养得很好,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春燕也省的担心天热的话她伤口发炎的情况了。
只是春燕扶着青瑾在屋内兜转一圈之后,青瑾便强烈要求去外面看风景。春燕没敢答应,随意敷衍了几句。青瑾见她食言,为此跟她闹了好几天的脾气,拒绝和春燕说话。
凌寒南来时看出不对,随口问了声。春燕忐忑将其中原委都如实说了。凌寒南听后望着沉睡的青瑾想了会儿,沉吟道:“她闷在屋子里将近大半年,也委实难为她这好动的性子。明日过了午时春燕你扶着姑娘在花苑里转转吧。日头挺大,切勿沾了暑意。”
春燕记得明日午时有一场宫宴,到时花苑不会有太多人。她明白了凌寒南的意思,欣然应了。
本在床上酣睡的青瑾听了凌寒南的话,忽得开心笑起来拍手。春燕吓了一跳,抬首见凌寒南无奈地浅笑摇头,便跟着“扑哧”笑出声来。
这夜凌寒南待青瑾睡下后,便回了书房处理未完的公事。书房外间执金吾卫曹宗早已等候多时,见凌寒南面带倦色进来,忙俯身行礼:“陛下,末将有事禀报。”
凌寒南随手一挥,屏退了周边的宫人,示意曹宗跟着一并进了内殿。
“说吧,让你办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凌寒南在桌案后端坐下,微微蹙眉撑肘暗暗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曹宗恭敬跪下禀道:“微臣昨日三更接到消息,说距城西百里的某处发现逆贼痕迹,便急率百余骑突袭探查,最后却……没有任何发现,或者对方已经早一步转移。”
“这是第几次,你与朕如是说了?”凌寒南冷声轻叩着桌面,声音里带着几分催逼和严酷。
曹宗埋首叩头:“末将办事不力,请陛下责办。”
凌寒南冷哼一声,似乎头痛的厉害,紧紧蹙眉揉着脑袋。米公公再一旁看着,微微上前一步关切问道:“陛下,可要叫李太医来?”
凌寒南摆手阻了,也不知在回应米公公还是在喃喃自语:“成也华容败也华容,算来算去终是被他算进去了。”
自华容请辞还乡后这是凌寒南第一次主动提起华容,米公公一时有些无措不知如何应答,倒是曹宗开口解了围。
“陛下,末将总觉得,逆贼一直在与我方绕圈子迷惑,或者说在戏弄。末将以为……逆贼中有熟知我方内部部署安排之人。”
“哦?”凌寒南提了几分精神,轻挑眉梢似是漫不经心问了声:“你认为是何人?”
曹宗犹豫了片刻,这才说道:“末将暂时不能确定。不过臣翻阅了不少人的案宗,心中有几个可疑之人。还请陛下给末将一次机会和权力,末将定当尽快给陛下一个满意答案。”
凌寒南点头沉声道:“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要滴水不漏切勿打草惊蛇。”
曹宗闻言心中一喜,又是叩首:“谢陛下。臣定当陨首!”
凌寒南见他道着“陨首”在面前行礼,霎那间想起了那个面容如玉墨袍如夜的墨锦云,她也曾在他面前恭顺真诚说着“生当陨首死当草结”的话。心头忽得一阵憋闷,凌寒南皱眉挥挥手将曹宗遣走了。
桌上红烛高烧,火光闪烁,暖意却入不了凌寒南的心。他如今将她囚在这幽宫中,又何尝不是将自己囚着呢。
第九十一章 平儿(上)
更新时间2012-4-15 19:00:13 字数:2019
青瑾天还未亮就醒了,隔半晌问春燕几时了几时了,什么时候到午时。春燕暗暗擦着冷汗,开始跟青瑾一样祈祷着赶紧到午时吧。
凌寒南赏赐了许多饰物衣物到画雨殿来,样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妃色的、藕荷色的、樱草色的、青翠的、石榴红的、碧色的、湖蓝的、丁香色的、素色的……春燕跟在米公公身边也算见过一些世面,每次打开物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呆愣那么几瞬。
青瑾左挑挑右拣拣花了眼睛,让春燕随便给她穿。春燕想了想,取了两套放在青瑾面前让她选,一套是淡粉色的,一套是藕色的。依稀记得凌寒南曾无意提起过,青瑾最喜欢这两种颜色。
青瑾敲了一眼,歪头想了想,指向零乱铺散在桌上的一件,说道:“我还是喜欢那件。”
雪青色。
春燕帮青瑾熟悉打扮好,小心扶着她在落地镜前站定。淡淡梨妆,眉如翠羽扫,肌如白雪光,腰若束素,齿似含贝。她的乌发被挽成精致的垂云髻,斜坠着两支碎珠发簪,余一点点银色的流苏垂着,轻摆微晃间带出一抹雨后新荷的清新艳丽。一袭雪青色长裙曳地,上并无繁复的花纹,乳白色的丝绦束腰垂下一个小小的香袋,愈显的身姿如柳。她眉眼间轻荡着潋滟的水波,又似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显得有些迷离。青瑾看着镜中的那人,愣神不语。
春燕看着也不觉痴了,愣愣赞道:“姑娘真美!”
青瑾没有说话,皱着眉头看着镜中那个并不熟悉的人,莫名有点害怕。而那身雪青色的衣服又让她莫名喜忧参半起来,她捂眼不敢再看。
画雨殿旁有一湖叫沉月湖,沿湖曲桥每一梁柱皆绘有描金玉彩的图案。四面雕花窗格蒙着碧色如雾的薄薄窗纱,风起时四下通开。曲桥一侧是沉月湖一侧则是花苑一角,花木扶疏,假山嶙峋,翠色匝地。青瑾由春燕扶着在廊桥上慢腾腾走着,左瞧右盼心里高兴得很。她在屋里闷了半年光景,竟辜负了屋外这般美景。
“春燕春燕,你瞧那湖里游来游去的!”青瑾指着不远处,满脸的兴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桥下几只鸳鸯结伴游水,桥头有一颗花树,泰半临水,风过时轻轻颤着,墨绿枝藤下深紫粉白的花瓣飘然落在水面上,随波浮动着,芬芳美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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