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氏。
胤禛虽嘴上不说,但心底也知道这些日子那拉氏没少为他们母子的事情操心过,虽然那日他与乌雅氏翻脸的动机是有些目的不纯,但他也的确是受够了乌雅氏那动不动就绝食以死相逼的行径。乌雅氏陪伴皇阿玛那么多年,自然是比谁都清楚什么该行而什么不该行,更是应该理解他是断然不会收回成命轻饶了允禵,可她却偏偏选择感情用事,造成母子失和的迹象,闹的外面有心之人借机散播对他不利的传言。他几次三番地为这事恼火,若不是那拉氏从旁劝着,允禵又何能如现在这般安然无事。
只要一想到身边这女人的心在外人面前始终是向着自己的,胤禛的心潮就不禁澎湃起来,掌间的力道不免重了几分,那拉氏莫名地抬首望向他,眼里尽是疑惑,胤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掩饰道,“今个皇额娘的身子可有好些?”闻言,那拉氏以为他是在为失和的母子关系别扭,联想起乌雅氏对他们兄弟明显的区别待遇,不免有些为胤禛抱屈和心疼,可这为他委屈的心情到了嘴边却只化为了淡淡的一笑,“恩,好多了。”她没再多说什么,有时候,关心一个人,并不需要全盘托出。
风和日丽,宫里随风飘着淡淡的梅花香,那拉氏依偎着胤禛,影子和谐为一,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错觉,天地之间,他们只是属于彼此的唯一。胤禛发现了她的失神,随着她的视线落在两人胶合的影子上,手指交缠的更紧,“体顺堂已经收拾好了,我让人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在无形之中,胤禛小心翼翼地又主动迈出了一步,得到了天下后,他开始步步紧逼地想让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距离短上几分,在他的掌控之中,那拉氏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还有些喘不气的感觉,胸口闷的发慌。
弘晖的死,胤禛之前的背叛,皇阿玛最后的嘱托,各中缘由,在那拉氏的脑中清晰起来,爱与恨,百般不是个滋味,在心中纠葛成结,她猛地从他的掌间抽离出自己的手,慌乱地抓住另一只手,努力地不让自己的情绪暴露在他的火眼晶晶下,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留在他身边的目的那拉氏不敢设想那血雨腥风的后果,更不敢去想他怨恨自己的样子,只要一想到胤禛会用那种寒冷彻骨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的牙后跟就很不争气地打起了寒战。那拉氏用双臂环住自己,身子在风中微微地有些瑟瑟发抖。
掌间忽如其来的空虚令胤禛心里很不舒服,他浓眉一挑,下颚微扬,半垂着眼皮打量着那拉氏闪躲的表情。他浑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有时候他真恨不得拿根绳子把她牢牢锁在身边,让他不用为她的若即若离心烦意乱。两人僵持在走廊中,身后的人见他们没动静,也识相地保持着距离不敢上前。胤禛的眼神凌厉至极,丝毫没有松懈的意图,那拉氏知道他在等一个答案,一个自己根本给不起的答案,而他那唯己独尊的样子却也没有给她留有拒绝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强硬和霸道,终于逼出了她的泪,而她的泪,也成功地收服了他藏匿在深处的心。那晶莹的泪光,那无声的隐忍,那倔强的表情倒映在那深邃的黑眸里,如初春的暖日一般,渐渐融化着其中的寒冷。胤禛眼神一软,轻叹着气,拥着那拉氏入怀,“你啊”他的话没有说完,却也没必要多说,夫妻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知道她那些小动作,不论她的泪有多真有多假,对他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力。
胤禛的态度刹那间软化了许多,他也顾不上大庭广众之下有失威严的可能性,抱着那拉氏小声地哄着她,“你要不喜欢就算了”言语中难掩失望的情绪,毕竟他搬去养心殿后就一直想着两人同住的美梦。胤禛忍了忍心里的不甘,抬手正欲帮她拭泪,却不经意地瞄到她眼里来不及掩藏的清冷,这番明显地察觉到自己又中了她以柔克钢的招,让胤禛心底很是不能服气,他报复似地用力地揽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紧紧地贴合过来,牙发狠地咬住她白嫩的耳垂厮摩着恨恨而道,“晚上再收拾你!”
那拉氏当然听出了他的意思,脸色绯红,娇嗔着轻捶了着他的胸,扭着身子就要从他怀里脱离开,却挣扎不过他的蛮力。胤禛见那拉氏两眼瞪大地看着自己,心情不由地好转起来,眼里所见的娇唇红艳的勾人,忍不住就想要靠过去。那拉氏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意图,又羞又恼,抵着他的胸,脸涨的发红,胤禛见她较真起来,倒也不敢造次,怕这时惹恼了她,今后她又要想出各种法子躲着自己去了。胤禛不动神色地收回贪恋,故作正经地一边用手抹着她潮湿的眼角,一边打趣道,“待会这模样给十三看到了,又要笑话你了。”
这时,那拉氏才想起来,昨夜里他倒是提过这事,说今个要与十三喝酒,她原以为那只是说说,他不过是按照以前的套路拉十三当说客而已,没想到看他的表情,倒有几分认真的样子。胤禛瞧见她狐疑的神色,知道是自己以前作孽太多,又赶忙补了一句,“他家的二丫头也不小了,十三想请咱们给选户好人家。”那拉氏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如兆佳氏一般清秀的小脸,不由诧异道,“这么快?”胤禛点了点头,心底也有些感慨,时间如流水,一转眼,孩子们都长大了,而眼前这人却还是一如当年,始终放不下横在两人之间的疙瘩。
胤禛的手留恋地抚摸着那拉氏的脸颊,指上因早年练武的缘故起的茧磨的她有些不舒服,那拉氏正欲躲开,忽然听见他沉声一语,“你当年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嫁给我的。”那拉氏抬眼,撞进他黑的发亮的眼眸里,心竟如当年一样小鹿乱撞,早年的回忆像是不受控制的洪水,想要破门而出似地在咆哮,似乎要吞噬她的固执和理智。她的犹豫,她的挣扎矛盾尽收胤禛的眼底,他在心底深深地叹息一声,知道再逼下去又是无望的结果,遂收起咄咄逼人的热烈,默默地牵着她继续漫步长廊。
他们的路还很长,走过一个又一个台阶,转个弯,风景不一样了,也许她的想法会有新的转变,如果过去已经回不去了,他只希望他们还能有个新的将来。胤禛深深地望了眼那拉氏,放任着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手紧紧地牵着她,他可以宠她爱她对她千依百顺,甚至纵容她的若即若离,但他是决然不会答应她从身边消失不见,就算她想要以死相逼,他也会绑着她一起死。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从皇阿玛的例子上学到,对一个能掌控天下的强者而言,最大的痛苦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那拉氏茫然地随着胤禛而行,早已出神的她自然是察觉不到今日的御花园有多安静,一路而来,几乎没见到什么熟悉的身影,例如有事没事就爱带着孩子出来溜达的年氏,又或是自打入宫后就憧憬着能当贵妃的李氏,再或者是喜欢结伴散心的钮祜禄氏和耿氏。翠娘眼尖地不只一次地发现隐于暗处的侍卫的身影,下意识地朝苏培盛望去。苏培盛察觉到翠娘的疑虑,却也仅是高深莫测地一笑而之,翠娘微愣,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不言而喻的答案让她不由地在心中暗叹,皇上对主子确是用心良苦啊。
雍正元年的片段2
上书房那才刚刚下学,弘昼就兴致勃勃地拉着弘历要去玩,弘历摇头说要去皇额娘那请安,弘昼听了就嚷着说肚子疼,慌慌张张地拉着小太监就走了。弘历瞧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自然也清楚弘昼的胆怯不是因为畏惧皇额娘,而是是担心在皇额娘那遇上皇阿玛,这万一问起他们上课的事宜,贪玩的弘昼怕是少不了要挨皇阿玛的训诫了。弘历很能理解弘昼见到皇阿玛如老鼠见了猫一样的心情,因为他对皇阿玛敬重有余的同时,也有和弘昼一样对不苟言笑的皇阿玛很是畏惧。
他们兄弟几人之中,可能也就福慧不怕皇阿玛,也许是因为他才两岁多大年幼不更事的缘故,又或许是他额娘的娘家在朝野权倾一时的背景。偶尔,弘昼眼馋皇阿玛对福慧的宠溺,私下也会跟他抱怨皇阿玛的偏心,弘历就拿“兄友弟恭”道理来劝他,说多了弘昼也烦,就鲜少再与他提起这事。弘历有时想想自己与福慧一般大小时,别说是撒娇了,他甚至连亲近皇阿玛的身边都不敢去奢望,那种过早的懂事,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淡淡的悲哀。
他敬爱皇额娘,不只是因为她改变了自己与额娘受人摆布、忍气吞声的日子,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给予了自己另一份与众不同的关爱,更重要的是,她让自己更接近父爱的温暖。这些年以来,他却比谁都清楚,只要有皇额娘在场,皇阿玛就不再是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一个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一想到皇额娘温暖的怀抱,弘历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身后的小太监担心他走的太快会摔跤,心急地跟在身侧,轻声细语道,“四阿哥,小心”话还没落音,忽然,从走道旁的树丛里窜出两道身影,跪在了弘历的面前,“奴才安达(尤穆)给四阿哥请安!”弘历被他们挡住了道,心里有丝不悦,微皱起眉头问道,“什么事?”
左边那个高一点的留着络腮胡的大汉叫安达,听见弘历的问话,他立刻答道,“回四阿哥的话,前面的路正在整修,请四阿哥绕道而行。”弘历身后的小太监听到了,原本躬在弘历身后的身子立马就挺直起来,指着他扯着嗓子就嚷道,“大胆!四阿哥要走哪条道还要你来多嘴?”而对这个小太监狐假虎威的叫嚣,安达和尤穆始终都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等弘历回首瞪了那小太监一眼,令他不再做声了,安达才又毕恭毕敬地对着弘历的方向补了一句,“这是皇上的旨意。”闻言,那小太监把身子一缩,恨不得整个人都能躲在弘历精瘦的身影后消失不见。弘历一听是皇阿玛的意思,自然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狐疑地望了眼前方的路,这是从御花园通往皇额娘寝宫的必经之地,皇阿玛封了这条路,用意何在?
弘历原路折返的途中,与正在亭子里歇息的年氏打了个照面,弘历上前请了安,年氏淡淡一笑,望着他来的方向,似乎是有话想问他,最后却还是没说什么,反倒是对身边的人说乏了,一旁的宫女赶忙上前扶起她,那圆滚滚的腹部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越发地显眼,这时弘历才注意到她动作迟缓。在他的印象中,这几年里,这位美艳妇人的肚皮似乎就没松懈过。年氏一手搭着宫女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护住腹部,慢慢地从弘历的身边离开,那步履蹒跚的样子,不知为何,弘历尽觉得有些可怜。
年氏生第一胎时,那凄惨的声音,弘历至今还是记忆犹新的。那天傍晚,晚霞满天,府里人潮涌动,年氏的院子里格外的热闹。皇额娘牵着他,站在角落里看着人忙里忙外,置身事外的同时,他敏感地察觉到皇额娘的落寞。皇阿玛和年氏的兄长站在走廊里,离屋子近的只有一门之隔,皇阿玛一味地紧张,自然也没发现后来的他们,那时的皇阿玛的面上几分焦急的样子真实可见,而他身边的年羹尧就相对的比较沉稳,眼睛专注地望着房门,脸色沉沉的,似乎是在算计着什么。
皇额娘看着皇阿玛的背影,嘴角忽然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看不明白多余在那笑容里的泪究竟是什么意思。皇额娘眨了眨眼,泪水滑落隐于唇边,他下意识伸手想抹去那令人揪心的泪,翠娘看着他,微微地摇了摇头,他犹豫着又放下了手。这时屋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声,屋里一阵动静,稳婆笑盈盈地出来道喜,“恭喜王爷!是个小格格!”闻言,他也顾不上皇阿玛的反应,立即朝皇额娘望去,转眼间,皇额娘已经镇定的好像之前的泪只是他的幻觉一样,他狐疑地又看向翠娘,只见她的表情好像是瞬间松了口气似的,眼里还有些莫名的笑意。
那天晚上,他坐在榻上背书,皇额娘坐在他对面,拿着剪子有条不紊地把一串串的珍珠链子剪开,璀璨的珍珠一颗颗零零散散地滚落在桌面上,皇额娘忽然起了玩心,很有想法地建议道,“弘历,咱们玩打珠子好不好?”他并不知道怎么玩,但是见皇额娘满面笑意,他自然是不会说个不字。遂两人把那些名贵的珍珠当成玩具,在桌上弹来弹去,努力不让它们在有限的范围里做最大限度的变动。当他们玩的不亦乐呼时,倒是苦了翠娘一行人,挨在他们身边着急地护着捡着那些珍珠,深怕有个遗失。
屋里洋溢着皇额娘和他没心没肺的欢笑声,也感染着周边的人,翠娘那张隐隐担忧了整晚的脸色终于有了片刻的缓和。他一个失神,一颗硕大的珍珠从他的手边滚落到地面上,一路滑向门框那,他紧张地跳下床榻,与身边的人追过去,珍珠碰到门框又弹了回来,慢慢地停住。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门外依稀着站着些人,身后的下人们立即跪了下来,他来不及去捡珠子,喏喏地唤了声,“阿玛。”皇阿玛不知道来了多久,他淡淡地扫了眼自己,又把视线挪向了他身后皇额娘的方向,可是他始终都没听见皇额娘有什么反应,回首一望,皇额娘一脸云淡风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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