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满”。

    电话突然尖叫起来，像火车从眼前呼啸而过带起的风。仁没有理它，仁紧紧攥住了手里小小的符，那两个凸起的字摩着掌心。“天满“。

    天满san不在东京，在大阪。

    桌子上，电话不屈不挠地响着，在空洞的房间里，听来凄厉非常。

    狐狸说过，如果你驯养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小王子说过，如果有人爱上了在这亿万颗星星中独一无二的一株花，当他看着这些星星的时候，这就足以使他感到幸福。

    你看，不聪明的人都相信独一无二。

    田野上刮着风，就算谁在哭，也听不见的。

    麦田之十《Only·Lonely》

    不聪明的人都相信独一无二。

    狐狸说，对于我来说，从被驯养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独一无二的，永永远远的。

    风吹得狐狸的声音跌跌撞撞：是不是从此，你就不再寂寞？

    有谁在一片金黄中泣不成声了吗？

    电话突然尖叫起来，像火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仁没有理它，只是紧紧攥住了手里小小的符，那两个凸起的字摩擦着掌心。“天满“。

    天满san不在东京，在大阪。

    仁第一次清晰实在地有了这样的认知：在这个事务所里，有个叫NewS的团体——有个不惜拆了4TOPS、KS-MY-FT、KKKITY三个团重组而成的出道团体，有个连关∞成员都不放过的阵容超强大的天团……但即使不是这样，仁还是喜欢这个团的，因为那里面有P，有属于仁的山下智久。

    ——但是NewS不只有P。

    也许，P也不只有他。

    想起，那天和Jimmy在后台讨论去他家的X’masParty时候，正好碰见Ryo。明知道关∞那天有演出，Jimmy却故意问他。

    “嘿，圣诞前夜我家有Party，要不要来？”

    “你家的我就不要！”Ryo扬着下巴，以一贯地虐笑，“你难道不知道我讨厌你么？！”

    “知——道——！”Jimmy放声笑起来：“Ryo你喜欢的人实在有限！！”

    Jimmy年纪小，但是资历不浅，他开完了Ryo的玩笑，看着Ryo走远的时候，想起什么似的，拍拍仁的肩，仁不知道为什么当时Jimmy的眼里有那么一点儿歉意。

    ——可现在仁明白了。

    以前的，仁可以不去想，也不去管；可是，一想到未来P还将有更多的、更多的自己不会参与的曰子，而这些曰子并不会因为没有自己而变得寂寞，仁就分外难过。

    手掌摊开，那道簇新的符纤尘不染，躺在掌心纠结的纹路之上，明亮的直扎仁的眼睛。

    仁觉得小小的御守之上，简直写满了千万行看不见的、能要人命的符咒——仁的脑子乱了，他快为这不明不白的情绪疯了。

    桌子上，电话不屈不挠地响着，在空洞的房间里，听来凄厉非常。

    左手摸索着抓起电话，仁的眼睛并没有从手心儿里移开。他以为一定是P，是把包包落在这里的、手里那道要仁命的天满御守的主人。

    “Moshi,Moshi。”

    电话里面传来的声音低沉且婉转，甘醇如烈酒。

    【“他在你那里么？”】

    ——二分四十六秒之前，旅馆房间里不停传来高分贝的喊声。

    “喂！起床喽——圣诞concert的联排是不能迟到的！”

    “起来了！起来了！！曰本话你听不懂？？”

    “你到底起不起来！！”

    在第三次用吼的叫Uchi起床失败之后，Ryo暂时放弃了这种过于温和的方法，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掏出电话，Ryo狠狠地戳着电话的键，准备到时候一脚把Uchi从床上踢下去完事。

    “我还就不信叫不起来这小子了！”

    青白色的天空，太阳正向西方倾落着。夕照融融，映着Ryo的侧脸，轮廓朗清。那道浓密睫毛下的黑色眼睛里，卷着一个小小的期待，很温柔。

    “圣诞节啊……”

    光线突然不易觉察地变得稀薄。

    ——电话会一路打到仁那里，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是锦户。”

    “哦？”仁终于把视线从御守上拿开。

    Ryo耸肩夹住电话，拉上收拾好的背包拉链，伸手拽过另外一个更大的包开始装东西。花瓶底下压着关∞圣诞前夜祭的入场券，

    “那个，”Ryo说：“Yamap在你那里么？”

    仁忽然沉默。

    Ryo听见那边突然没有了声儿，觉得好生奇怪，他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看了看，皱着眉又放到另一边的耳朵旁：“携带电话打不通，他妈妈说他不在家就——就一定在你家，所以……”

    “他到底在不在？”

    仁咬着嘴唇轻轻的笑了，这才是Ryo的说话风格呢。仁就坐在刚才Yamap坐过的地方，轻轻说：

    “他现在走了。”

    仁不说Yamap在，也不说不在，仁说，他现在走了。仁好像还说了什么，Ryo都没听见，Ryo的思维就在这句话上停住，打转。

    还真妙。

    为什么Yamap妈妈说，不在家就在那个家伙的家里?就那么准？

    为什么我居然真的打到那个家伙那里去找Yamap？

    为什么居然都是真的——

    今年的圣诞节，大概也要和那家伙一起去Jimmy家的Party吧？

    入场券被Ryo攥在手心儿里，光滑厚实的纸被委屈揉成皱皱的一团，不规则的凸起，硌疼Ryo的手，毫不留情。

    “他现在走了。”

    走了。

    Ryo合上电话，在手心儿里转了一圈半，从手指上滑开。

    Ryo知道自己的手太小。

    床上，Uchi依然睡着，头发柔顺地垂下来，虚掩住的标致的脸，恬静而满足。Uchi不爱胡思乱想，不会虚伪不会隐藏。

    Uchi和仁很像。

    “我也想，想像你们那么的单纯……”

    【“我们回去，回去我们的地方。我们的。”】

    Yamap从家里打给Ryo的时候，Ryo犹豫了一下才接起来。

    “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

    “回去了么？我去找你吧。”

    “嗯，要回去了。”

    “真是的，还想找Ryochan一起玩呢。”

    “哦。”

    沉默。

    “那个，圣诞节……”

    “——工作啊。”

    “哦。”

    沉默。

    “那么——下周开会记得回来。”

    “嗯。”

    收了线，Ryo推开窗，风一股脑儿地吹进来，翻着桌子上来不及收起的歌词曲谱和圣诞concert的行程表，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两个背包静静靠在Ryo的床上，等着归程。靠近门的那张床上，午睡到黄昏还赖着不起的Uchi翻了个身，不耐烦的把头埋进棉被里，嘟囔着抗议：“干嘛开窗子啦……”

    Uchi想继续他的梦，但是他觉得很不自在，好像有人正在看着他。Uchi费力睁开眼睛：“到时间了么？Ryo，让我再睡一下下……”

    清风卷着窗帘，翩翩如海浪，夕照变成了冷淡的昏黄，像被稀释过一样流逝了温暖，是最让人讨厌的那种薄情的颜色。

    可Ryo逆光的脸，Uchi怎么用力也看不清。

    跪在地板上，手紧紧地抓着Uchi的被角，Ryo把一向骄傲扬起的脸深埋进还温热的枕头里。那个瘦削的肩膀颤抖了，不规则地深深起伏。

    Uchi慌了，他拼命摇Ryo的肩膀，用力扳Ryo的手。

    “Ryo，你怎么了？”

    “是不是我睡过头儿了？Ryo生Uchi的气了？”

    “Ryo，你别吓唬我了，你在哭么……？”

    “Ryo……”Uchi捧起Ryo的脸，意外地发现Ryo的眼睛里面没有一滴眼泪。

    “我们——还回去么？”Uchi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问。

    “咦——”

    被一把拉起来的Uchi忽然被Ryo抱住，“放开，放开！Ryo你的手好凉，好凉……”。

    冰冷的触感让Uchi几乎冷颤，用力挣扎。但是Uchi听见Ryo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说：

    “我们回去，Uchi，我们马上就回去。马上……”

    Uchi看见Ryo的眸子里有道明亮的黑色迅速黯淡下去，有什么东西在眼中汹涌泛滥着，不是泪，不是——那远比眼泪来得悲伤。

    这一天，Uchi看见了一个自己所从来不熟悉的Ryo，不甘心的Ryo，无助的Ryo，伤心的Ryo……

    “Ryo，我们回去，回去我们的地方。我们的。”

    【我想，其实我和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周一下午，NewS全员在公司开会。放了学的团员还来不及换下制服，四个学校的制服真是异彩纷呈，让会议看起来更像一场班会。

    NewS的会一向开的安静而简短，会上主管一开始就宣布了关于年纪最小的团员申请退团的问题，除了一早就知道的Yamap，其余团员都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包括情绪一向有些游离的Ryo。

    主管说消息将在一个星期后正式公布。

    森内平静地坐在离门最近的座位上，眼睛看着前方，没有任何表情。他旁边的是正和Ryo偷偷说话的Uchi，Ryo示意Uchi闭嘴，然后深深地叹气。坐在Ryo另一边的是Yamap。Yamap看见Ryo转过来的脸上。写着一种无力的放弃。

    即使在同一个团体里，即使Ryo是Yamap认识最久的人，即使Ryo的目光是团里最美丽的一道支持，Yamap还是觉得，眼前的Ryo，有一些地方是他不懂的。Yamap好像感觉，在某个时刻，Ryo会离开好远好远。

    从Ryo身上收回目光，听见主管开始说别的，Yamap心里却想着：成军还不到三个月，就有团员退出，媒体一定乐惨了——小报上会怎么说呢？

    前途黯淡？团员排挤？还是干脆说反正这个团人那么多了，少一个两个根本没差？

    想到这里，Yamap脸上悄悄浮现出一个嘲讽的表情，也就是这个时候，Yamap听见有声音在说：

    “好吧，退团也好，留下也好，总之各位，NewS还是NewS，以后也请加油了！”

    Yamap抬起头来，看见主管脸上是一贯的高深莫测。

    散会之后人三三两两地走了，目送森内贵宽背起包消失在楼道的尽头，Yamap想着主管那句“总之各位，NewS还是NewS”的话，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什么意思？

    脑子里的念头就这么冒了出来，像金鱼吐出的泡泡一个接一个：

    组合只是个形式吧？

    九个还是八个，还是七个都无所谓是不是？

    是不是谁离开了也都一样？

    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没有谁是非他不可的，没有谁是独一无二的。

    我想，其实我和他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NewS还是Ne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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