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不……我、恨、你！我青瑾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说罢向后倒去……

    锦云回神，微微垂眸正望见衣袂那朵曼陀罗，定了定心神，坚定应道：“臣定不辱皇恩！”锦云恭顺无比想凌寒南一拜，抬起眸来异常坚定望着他。

    凌寒南在与眼前之人视线交错的一瞬间，竟没由来得心口一紧，在这不辨心事的眼里似乎找到了一丝熟悉的事物又全然陌生。

    第一章 少年墨锦云 宫宴忆前尘（下）

    更新时间2011-7-1 14:47:52  字数：1601

    锦云的府邸在玄武街西的罗烟巷里，正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段。四进四出的宅子还有半亩有余的空地，锦云前些日子叫人辟了处园圃又挖了水塘，池边造了八角亭，又围着停止种了很多桃树。

    锦云从宫中出来夜已深，刚进府门，就有一身穿彤红色齐胸儒裙的女子一头扎进他怀里：“公子你可回来了~奴家想死你了~”

    锦云脸上有些黑线，掐着她的腰淡淡道：“紫梢，又无旁人，你装给谁看？”

    紫梢抬起她那张艳丽到妖艳的脸庞，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樱唇微动似在抱怨：“可不就是没人么。这府里冷冷清清的，好没意思。”她强迫墨锦云让她做总管，想着可以指挥一众人等做这做那，谁料府里就她和好姐妹玉枝两个丫鬟，脾气火爆的厨子宋娘、耳朵不好的园丁章伯、木头脸的恕己。数来数去就这么几个人，守着偌大的宅子。太，太冷清了！她这个总管做着有什么意思！到底还是个丫鬟！

    “紫梢原先在华公子身边不是更冷清？”锦云提到“华公子”时，声线不由得放柔了许多。

    “那不一样……”紫梢微愣，又用通知的口吻说道，“公子，明儿我可贴告示去了，你说你一个朝廷做官的人家里没人像什么样子？”

    锦云一天都忙于各种应酬，此刻已很疲惫，一面踱步朝卧房走着一面回道：“就交给紫梢了。”

    身后紫梢又喊：“还有啊公子，你知不知道女人腰是不能乱掐的！下次给我注意！”锦云听了苦笑，到底有没有拿他当公子。

    卧房的灯是亮的，锦云推门而入，见玉枝正在铺床。玉枝回头，见是锦云，浅笑着行礼：“公子回来了。”然后轻移莲步走到他身边为他更衣，“公子，华公子说他今日有事，恐怕不能来瞧你了。”

    锦云应了声：“可有说是什么事？”

    玉枝摇头：“玉枝哪敢去问，但瞧着华公子是往宫里去了。”

    锦云没再说话，静默着任由玉枝褪下了外袍，松了中衣。玉枝又道：“华公子走前嘱咐玉枝，煎了药给公子，说是可以……暂缓月信。”玉枝的脸有些红，喃喃道，“华公子吩咐，平日不要多用，总归对身子不好。”

    “有劳了。”锦云淡淡笑了起来，“玉枝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自己收拾收拾。”

    玉枝也不多言语，行了礼便出了房门。房中之余锦云一人，他在镜前坐下，松了发髻，青丝披散开来温顺地服帖在身边。锦云默然地望着镜中的那容貌，美则美矣，却多少仍是觉得陌生。他无法在这张脸上寻找到关于青瑾的记忆。

    青瑾四年前便已死了，而遇到华容的她，是墨锦云。

    说来机缘巧合，她被冰寒彻骨的急流冲到了几里外的星宿谷，遇到了山间采药的华容。华容收留了气若游丝尽处骨裂的她并且悉心照料，那时玉枝与紫梢仍是华容身边的侍女。

    她在华容的小院子里休养了足足一年才能够下地，也在这一年中警戒着观察着这个救了她的人，终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这个似乎由山水灵气生成的温润男子。

    男子浅笑说会帮助她。她起初并不相信，然而第二天，男子便开始倾心传授她医术、阴阳五行、处世之道、权益之计。

    她曾问过他身处山谷又如何通晓凡尘之事。华容淡笑着说道：“我毕竟也只是个凡人，不久之后就要去帝京，不如瑾同我一起？”他对于她的问题含糊而过，却在她的惊疑中为她寻了墨家的身世助她参加对策。

    墨锦云的名声原本在锦州便是无人不知，并非凭空杜撰出来的人物，传言他龙章凤姿喜爱山水。而华容将她变为了墨锦云，若非有强大权势抑或门路怎么也无法做到。华容解释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曾救过一个身得怪病的少年，那人正是墨锦云。后来世人总说他游历山水，却没人知道他早就死在了谷里。”

    于是，她成为了墨锦云。

    并没有太多人见过墨锦云的模样，对他的描述大多只是传言。而青瑾的容貌，随着年纪与四年前本就有所不同，再经华容易容修饰，很难看出青瑾的轮廓。而她又自信，凌寒南不会认出她来，可能与凌寒南而言，自己不过只是一枚获得天下的棋子罢了。

    天知道这些年她是如何度过的，在无尽的恨意和悔意中将女孩的娇柔喜怒消磨殆尽，她跟着华容没日没夜地学习，只因华容说：“只要你够强大。”

    只要够强大……

    于是，她成为了可以站在朝堂之上的墨锦云。

    凌寒南……等着我……我青瑾发誓……要将你欠我的，全部要回。

    第二章 殿前尽伪忠 芳菲花下遇（上）

    更新时间2011-7-2 21:06:38  字数：2108

    从齐光殿右侧的庑廊走过暖阁，便到了历代帝王的书房。锦云在殿门立着，等着米公公去领皇帝的旨意。闲暇时四处打量，正是千百回梦中的模样。

    她曾梦见过自己挑开了这帐幔，缓步走进屋子，看见他坐在父王的位子上，面色阴郁而模糊。那时她用利刃狠狠穿透了他的胸膛，血溅了她一脸，她也不管，狠狠地发疯般刺着他。而后醒来，却是满脸的泪水罢了。

    “墨大人，陛下召您进去，”米公公挑开帐帘，脸上堆着笑。

    锦云颔首，由宫娥引着缓步走进。侍者悄然退下的空档，她抬眼瞧见了负手立在窗边的凌寒南。他一身苍色常服，暗纹繁复尊贵大气又不失精致讲究，发髻也用一块润厚的青玉一丝不苟地固定住。微微扬头，似望着苍穹沉思，光线透过窗棱照在他冷峻的脸上，阴晴不定琢磨不透。

    锦云屈膝跪下，叩头道：“拜见陛下。”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她的声音似是因为紧张抑或是其他缘故有些颤抖。

    他没出声，锦云也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抬头让朕看看。”一腔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锦云依言抬眸，正对上凌寒南打量探究的目光。

    对视一瞬她又垂下眸来将他的视线避开，显得尽可能的恭顺。

    凌寒南细细打量了她许久，空气莫名有些凝滞。锦云有些忐忑，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你是哪里人。”凌寒南发问。

    “回陛下，微臣锦州人。”锦云恭敬回道。

    “口音不像，倒像是帝都人。”凌寒南声音有些冷听不出意味。

    锦云心一紧，而后恭声道：“回陛下，微臣虽是锦州人，却自小就离开家乡四处云游，有幸在帝都待过三四年光景。”

    “卿可有去过山海关？”凌寒南忽然问。这个问题让锦云有些措手不及，她思绪飞转不停，只记得凌寒南曾在山海关驻守过几年，与之有深刻记忆，且那时时常与青瑾谈起山海关的风景民俗。

    她想应承，话到嘴边却马上停住了。

    对于山海关的印象她可能全部源于凌寒南，怕多嘴生了端倪，再一思索墨锦云此人生平并未有到此的经历，倒也正好。于是回道：“微臣惭愧，没有去过。”

    凌寒南也不再深谈这个好似莫名其妙想起的话题，继续说：“你可知，为何这千百人中，朕独挑你一人？”

    锦云凛神，垂眸细思。墨锦云不过商宦世家的出身，向来为士大夫所不耻，虽有才德名声，然而帝都藏龙卧虎岂轮得到她？锦云也曾向华容提出这个忧虑，而华容理着腰间流苏的蓝色穗子，盈盈抬眸看向她，淡然自信回道，你是最佳的人选。

    “微臣驽钝。承蒙皇恩，不甚惶恐。”锦云如是说。

    “墨卿认为，如今朝堂之上，何人权势最大最有影响力？”凌寒南又问。

    这问题敏感了，敏感了。锦云只觉得凌寒南给她压了一个千年寒冰做的大包袱。但她现在只能坦诚接受。思忖片刻，锦云心一横，说道：“回陛下，微臣认为，如今朝堂之上，楚相与杜大人不分伯仲，权倾……朝野。”

    “那你可知，此二人背景？又可知，此二人身后的势力有多大？”凌寒南又问。

    锦云咬唇，一时没有话说，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过她已了然了凌寒南的用意。

    所幸凌寒南不再为难她，兀自说道：“朕在千百人中挑中你，正是因为你的身世清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也与你坦白说明罢。”凌寒南声音忽然柔和了几分，锦云不禁抬眸望向他，“如今朝堂之上，楚仲修与杜存风各占半边天。朕要你做朕的幕僚做朕的眼睛，为朕所用，而非听命与此二人。”

    锦云听罢心里有点想笑，他到底是知道做皇帝有多艰难，可不像表面万人之上风光。他不过是个篡权皇帝，朝野既有旧贵族树根般缠绕稳固的势力又有扶他上皇位的布衣将相之势。朝野势力早就被刮得所剩无几，他分得了多少羹。如今是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而在凌寒南心中，墨锦云这样一个商宦出身有声明的年轻人，是他打击相权的武器工具，更是一个出事可以当作借口的挡箭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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