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部长一个大嘴巴就难了,“场”不一样了。
我是受过*“教育”的一代人,谈起*至今心有余悸。但我惊喜地在东京国立图书里,发现冯骥才在“终结*”一文中用深刻的笔墨描写了“场”的存在。冯先生这样写道:
“而*,不仅调动了人性的弱点,如人的自私、贪欲、怯弱、嫉妒、虚荣,连人的优点,忠诚、善良、纯朴、勇敢,也化为*的力量。人性的两极都被利用,才是中国人最大的悲哀。然而,这样忠勇善良的人民,如果良性地发挥起来,会焕发多么宏大的创造力?这样的希望不是已经在今天的现实中看到了吗?因此,在终结*的日子里,我们不唤醒仇恨,展示悲苦,揪住历史的辫子去和一个政治的尸体较量,而是勇敢地面对自己、清醒地面对过去,去从廓清的晨昏中,托出没有云翳的属于明天的太阳来。
我认识的鬼子兵
> 小林勇的影集及其他(3)
小林勇的影集及其他(3)
“一句话,终结*的方式,惟有彻底真实地记住*。”
寥寥数语,冯先生就勾勒出*“场”面的形成、存在和如何杜绝这一“场”面再发生的可能性。不能不让人佩服。
日本某些政治家信口雌黄“南京大屠杀的场面是捏造的,”亚洲各国人民马上意识到这是军国主义复活的前兆。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马上义正辞严地警告日本某些政客:“要正视历史,让那悲惨的历史场面不再发生。”日本某些政治家的信口雌黄是处在一种什么样的“场”里呢?这种“场”的发生、发展直至消亡的过程,正是中国学者要研究的一门新学科。任何事物都有演变的过程,当年日本鬼子在北京前门楼子前多神气呀,可后来还是让中国人狠狠地揍回到几个小岛上。今天少数人仍想复活日本军国主义,走进原来走过的“场”面里去,那么“结局”会怎样呢?
小林勇从不关心我在想什么,但是,他细心地观察到我因疲惫不堪,而到了宁愿不吃早饭也要多睡几分钟的地步。于是这个前侵华日军老兵每天早晨都给我带一只面包来。在人情薄如纸的日本,这种“场”面确实让我感动到了今天。
“今天下班我们一起去喝酒吧。”他说。
四
在北京我没有臭流氓朋友,所以痛失和横着走路的人一起下饭馆的经历,不过这一课在日本补上了。
小林勇先生还是歪戴着帽子,两眼冒着凶光,横着身子迈进一家小饭馆的门儿。我跟着他感到很新奇。我出国留学就是要注意这些别人根本不关心的东西。日本夜晚夫妻小店特别多。见客人来了,老夫妻俩赶紧跑出来迎接:“唉呀!您二位来了,欢迎欢迎!”
“买卖不错吧?”小林勇粗鲁地打着招呼。
“托您的福,不错不错,”老板说,“刚才走了四位身上画画儿的,这不,电话来了,说肚子痛,让我们给送5万块安慰费去。”
“混蛋!”我分不清小林勇先生在骂谁。“神气什么!我是谁?我是战俘!在西伯利亚住了4年!”夫妻店老板肃然起敬,赶紧说:“是吗,那您可太……您二位快入座吧,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我这儿做出的都是正宗的北京菜。”
几杯日本酒下肚,我感到飘飘然,我感到自己领导自己的好处,我感到出国的自由。我对小林勇说:“这要是在*,革命小将要是知道我和日本兵喝过酒,那我可就完了。”
“日本兵?唉!那个可怕的年代,别提了!在中国,我每一天都生活在恐慌之中。到处是硝烟、烈火,到处是屠杀和血腥。
“在侵华战争的日日夜夜,我们作为普通军士,杀人不行,不杀人又不行。我们不抢粮食就要饿死;我们抢了粮食,中国的农民就要饿死……罪恶呀!中国政府军要消灭我们,八路军、新四军、游击队要消灭我们。归顺的中国政府军,今天迫于武力威胁和我们‘合作’,明天就可以吃掉我们。我们可以一时占领中国辽阔的土地,但让一个民族屈服,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战争的日日夜夜,我常想:是谁发动了这场战争?为什么要让我们打下去?这场战争的目的和结果是什么?
“这是普通人在杀普通人呀!我常这样想。
“我感到当时整个日本国都被战争的发动者操纵着,整个日本国都卷进了罪恶的漩涡里……
“当时侵华日军有《皇军简报》,上面说:在南京大屠杀中两个军官进行杀人比赛的消息登在《东京日日新闻》报上,这个‘斩杀百人’的报道题目为‘万口争传,誉为勇壮!’……如此残忍的行为,竟然在日本国内和海外军队中作为英雄的形象来宣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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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勇的影集及其他(4)
“当时,日本国内常常组织妇女和女学生给侵华日军做慰问袋。有一次我收到一个慰问袋,是长崎市一个女高中学生做的。她送我一个布娃娃,还附一封信。信的开头这样写道:‘我爱你,日本军勇士。我们长崎市的女学生都组织起来和成年人一起大*三日,庆祝占领南京!到处是张灯结彩,举臂欢呼,这是我们日本人的胜利!平时看一场电影要10日元,我没有钱,从来不看电影。但这次看到了免费的电影。在电影里,我看到我们日本军的飞机、大炮和坦克车;我看到我们日军开进中国首都南京,人被推进坑里,再用土埋上。当看到砍下中国人头的一瞬间——人头落下的同时,从那躯体里喷出的鲜血时,我呼吸都要停止了,我害怕地闭上了眼睛。看了电影,我更爱你们,我们大日本军的勇士们……’
“战后,我活着回到国内,向长崎市役所写信,希望找到那个女学生。市役所的役员给我回信:‘按她的地址,距1945年8月9日美军投下原子弹爆炸中心点仅5公里。她不可能活着,如果你认为她活着,我们将在7位同名同姓、同年龄的妇女中展开调查、询问。
“战争使所有的日本人失去理智,又惩罚了所有的日本人。这个日本女学生大概真的只看过这么一场电影,因为那只布娃娃不是买的,而是用粗布、粗线缝制的,她一定是穷人家的女孩子……”小林勇说着,不无叹息之情。
小林勇喝了一口酒,对我说:“单独说某一个侵华日本军军士,我看他本身没那么坏,或者叫本质没那么坏。是侵略战争制造出了日本兵的残忍、无情、不人道。‘烧光、杀光、抢光’是命令,非干不可。杀战俘也是不成文的规定。后来下了令:顺从的战俘不杀,要把他们送到满洲或日本去服苦役。对于*中国妇女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我的中队长在训话时说:有人问我,说入伍时说好每月有8元80分钱的军人费,为什么没有,这我说不清楚。干(*)中国女人,却是你们的自由。我们是占领军,就应该如此!但是,我再宣布一遍纪律,不及时归队,影响整个中队的军事行动,绝对不可以!
“50多年了,我始终不愿意回想起那些血腥的场面,但它又始终像噩梦一样缠绕着我。在50年前的中国战场上,你我相遇,你可能用大刀,在呼喊声中劈砍我的头”,他用右手比划着,我看见他的右耳几乎完全没有了。“我可能用三八枪的枪刺刺进你的胸膛。那时,我们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但今天,不一样了,你和我坐在这儿喝酒。日本国对中国发动的侵华战争完全是错误的,发动战争的是政客!是军阀!是军火资本家、军事冒险家的奴才——官僚政府!你问过我几次关于杀人放火的事儿,你也是军人出身,应该知道,军人要执行命令,我不杀你,你要杀我,关键是发动战争的人——”
他喝了口酒大声说:“他们才是罪犯!”
饭店老板和老板娘以为我们要掐架,都跑来倒酒。他们看看我、看看他,揣摩我们是什么关系,嘴里不断重复着“哈依,哈依,哈依”。
小林先生点菜的方式很独特,他一盘一盘点,而且要绝对吃完之后再点;如果盘子能吃,他会连盘子一块吃下去。我不由得想起了他在西伯利亚吃草吃树皮的经历。
“到我家去做客好不好?”他瞪起眼珠子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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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勇的影集及其他(5)
到日本鬼子家去做客?我脑子里“嗡”地一下子。
五
富士山山麓可美了,那风光岂止是秀丽,肥沃的土地黑油油的,长满粗壮的农作物,道路两旁都是鲜花。在中国时,我以为瓜果梨桃一定是中国的最好。到日本一看,啊呀!简直令人不敢相信。日本人告诉我,从100多年前明治维新时代开始,日本就敞开国门学习外国的先进经验——从枪炮原理到瓜果梨桃的嫁接,什么好学什么,同时大抓教育。那时的中国处于清末,还是长袍马褂大辫子,女人还都缠足的锁国时代;而日本已经提出“富国强兵”的国策了。他们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教育、奴化教育、军国主义教育的道路上迈进,开始做往大陆架国家扩张的准备工作。
在小学三年级时我就学过一篇课文,叫“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种情景我在日本竟见到了。我和日本友人在富士山麓溪流边用石头围个小水塘,5分钟不到,水塘里就游进不少鱼。用树枝条把鱼打昏,捞上来用火烤烤鱼油就滴了下来,香气四溢。“这么美丽、富饶的国家为什么去外国杀人放火呢?”我常常这么想,“美丽和富饶应该产生善良和温顺呀。”可新加坡前总统李光耀应《亚洲周刊》采访时评论道:“日本是一个特殊的国家,这个国家只要国力一强大,必定向外扩张侵略。”
上老鬼子家做客,对我来说有绝对的吸引力。小林勇家就在富士山麓的那片郁郁葱葱之中。
在小饭馆里,我和小林勇都喝多了。而且我们都骑着摩托,这就比较危险。
“你在前面给我带路。”我对他提出建议。
他说:“如果遇见巡逻车,我拍拍头盔,咱们就停车,到路边小便。”我乐了,说这主意好。于是我们俩在马路上画着龙,直奔他家。路上,我没看见警察,倒看见了满天的繁星。
星空,我越仔细看越感到奇怪:这日本的满天繁星怎么和在中国新疆看到的一样呢?
那时我们铁道兵在新疆修铁路。有一天,在茫茫戈壁滩上我的车抛了锚。连长给我两个馒头,一把冲锋枪,4支烟和一只打火机,命令我在原地看车等待。我问连长:“是我值钱还是车和货物值钱?”连长说:“车和货是咱们铁道兵的生命线,你作为一个好战士,是咱中国陆军的宝贵财富。”听了连长的话,我心头一热,一个立正接过枪。
夜幕降临之前,我隐隐约约听见有战鼓在擂响。它来自天边!我急忙爬到车顶上一看,——嗬!野羊,一群野羊!它们沿着地平线向着血红的夕阳跑进去。准是贝加尔湖那边太冷,这帮哥们儿受不了了。于是我拼命地放声大喊:
“唉——,你们别往那边跑,太阳明天又从东边升起来啦。”
可这帮野羊不听。无论如何,能在戈壁之海上看见野生动物是令人高兴的。它们能健康地活着,我为什么不能呢?
送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跟着而来的就是满天繁星。孤独和寒冷向我袭来。我想哭,但头一次感到没人看到的哭是最无聊的。零下的温度坐下去就会冻伤,于是我想到烧轮胎。备用轮胎点着了,熊熊的大火,烤前边后边冷,烤后边前边冷,于是就转圈烤,还用枪刺扎着馒头烤,那是我有生以来吃过的最香的食物。
茫茫戈壁中的我孤独无援,是苍穹中那无尽的繁星给我以生存的希望。
今天对着星空,我又放声高喊:“唉——”小林勇从后面追上来,喊道:“嘿!你瞎走什么,你迷路了。”我停下车说:“奇怪!我怎么跑到你前边来了,原来不是你领路吗?”
我认识的鬼子兵
> 小林勇的影集及其他(6)
小林勇的影集及其他(6)
小林勇老头儿说我看你是醉了,咱们还是停下来吸支烟吧。吸烟的空当儿,我告诉他我的新发现:“原来日本的星空和在中国新疆看到的一样哩。”
他说:“傻瓜!我们同在一个星空下嘛。”
我说:“那我们之间为什么要打仗呢?”
他说:“这事儿哪是你、我能说了算的呢?”
他仰头望着星空说:“现在日本年轻人反对pko(联合国维持和平部队)就可以*抗议,我们那个年代,让你去你就去,不敢说一个不字。50年前的日本,是军国主义执政的日本,没有任何*势力讲话的机会,我印象中那时的男人都穿上了军装。
“那年夜行军,我也迷了路,军曹好不容易找到我。他让我立正站好后,啪啪就是6个大嘴巴。他训斥我:‘别说遇上游击队,就是遇上三个扛老镢头的农民,说不定你小命就交待了,多危险呀!’”小林勇老头儿问我:“中国军队打不打人?”
我说:“我们中国军队里不但不打人,有困难、有危险时,当官的、老兵还先冲上去。”
小林勇不相信:“真的吗?”黑夜里我都能看到他眼睛里发出的疑问的光。
我对小林勇说:“记得那是1973年,部队在陕西、四川交界的大山里搞运输。我们汽车连有句口头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麻柳到毛坝。’那13公里山路处处有险情,可没少出事故。那天天下着大雨,我的班长李文发对我说:‘路危险,你是新兵,换我去毛坝送水泥吧。’班长去了就没回来,他和汽车随山体滑坡一直掉到300米深的山涧中去了。听同去的军人回来说,山体滑坡的开始是缓慢进行的,李班长完全可以弃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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