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蓝色怪圈的人_分节阅读 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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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是,现在,他的好名声减少了很多工作中的困难。但是,不要忘记,他不是巴黎本地人。昨天,他不经意间听到,队里年纪最大的巴黎人低声说了一句话:“他是比利牛斯山来的,就好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呢!”

    他本来应该在半个小时以前就到办公室的,但是现在,亚当斯伯格仍在警署对面的小酒吧里不紧不慢地搅拌着他的咖啡。

    他故意迟到,并不是因为他四十五岁的年纪和骄人的业绩,而是他习惯迟到。

    在二十岁的时候,他就经常迟到;甚至出生的时候,也比预产期推迟了整整十三天才来到人世。亚当斯伯格没有手表,但他却无法解释没有的原因,同时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手表的存在。同样地,他没有雨伞,也没有任何理由反对雨伞的存在。

    这些并不能说明他随心所欲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是因为,他现在比较反感的东西,不知道应该付出怎样的努力去接受它。他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做,虽然他极力想去讨得那个漂亮的女督察的欢心,但真正面对她时他却无所适从。人们都说,亚当斯伯格的状况很令人失望,有的时候他自己也同意这个观点,但仅仅是有的时候,并不是在所有的情况下。

    今天,他的兴趣在于搅拌咖啡,慢慢地搅拌。三天以前,有个家伙在自家的布料仓库里被害了。有三名督察负责处理这起案件,他们仔细分析了被害人所有的商业伙伴之后,认为凶手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名。

    亚当斯伯格见过死者的家属之后,对这起案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焦虑。那三名督察在寻找一名涉嫌诈骗的顾客,他们甚至制定了一条详尽的追捕路线。后来,亚当斯伯格见到了死者的女婿,帕特里斯·威尔努,一个相貌英俊、衣着讲究、思想浪漫的年轻人。他做任何事情,亚当斯伯格都静静地看着,并以种种理由叫他去警署谈话,已经有三次了,和他很随意地交谈,比如,“您怎么看待岳父的秃顶,是否厌恶他那光秃秃的脑袋”;“您喜不喜欢纺织厂,如果发生严重的断电情况,您将如何处理”;“对于那么多人都着迷于家谱的现象,您是如何理解的”等等。

    最后一次谈话是在昨天,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您认为自己长得英俊吗?”亚当斯伯格问。

    “要让我说‘不英俊’,似乎很难啊!”

    “说得对。”

    “您能告诉我,为什么总要我来这里吗?”

    “可以。是因为您的岳父大人,当然了。您跟我说过的,您的岳父和您母亲一起睡过觉,您对此很恼火,是吗?”

    那个年轻人耸了耸肩膀,说:“除了把他杀死,我没有其他办法。但事实上,我没有这么做。这话把我的心都提起来了。说实在的,我岳父就像一只野猪,连耳朵上都长满了汗毛,让我觉得有点恶心。您听到这些,觉得好笑吗?”

    “我不知道。曾经有一次,我看到我妈妈和我的一个同学睡在一起。尽管我很爱我妈妈,也知道她是个忠贞的女人。我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那时,我只好轻轻地关上门,我看到床上的小男人背上有颗红得发绿的青春痘,但是,也许我妈妈没有看见吧。”

    “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轰走他似乎太尴尬了。但是,如果您比我勇敢,您会这么做的。”

    “但是,这也没什么的啊。您看到您的母亲伤心了吗?”

    “显然,非常伤心。”

    “好了。这样也好,以后不要经常去看望她。”

    然后,亚当斯伯格让年轻人回去了。

    亚当斯伯格走进了警署。现在,他最欣赏的督察是阿德里安·当格拉尔,这个男人相貌平平,衣着打扮却非常得体,肚子和屁股都已经下垂,喜欢喝酒,通常在下午四点以后表现得不怎么可靠,有的时候,这一症状会在四点之前表现出来。但是,他活得很真实,非常真实地存在,除了“真实”二字,亚当斯伯格还没能找出其他更合适的字眼来形容他。当格拉尔早已经准备了一份被害纺织商的顾客清单,放在亚当斯伯格的桌上。

    “当格拉尔,我今天想见见死者的女婿,年轻人帕特里斯·威尔努。”

    “还要见他,警官先生?您从那个可怜的小家伙那里能发现什么?”

    “您为什么要说是‘可怜的小家伙’呢?”

    “他畏畏缩缩的,不停地挠着脑袋;他性情随和,所做的一切都努力想讨好您。

    当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不知道您又要问什么的时候,他一脸的困惑,在那儿轻轻地叹气。所以我说,他是个‘可怜的小家伙’。”

    “您没有发现其他的吗,当格拉尔?”

    当格拉尔摇了摇头。

    “我有没有跟您讲过‘流口水的大狗’的故事?”亚当斯伯格问。

    “没有,我想是没有。”

    “听完这个故事以后,您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肮脏的警察。您得先坐一会儿,我要慢慢地讲,慢慢地回忆,否则连我自己都要记不起来了。我是个易变的人,当格拉尔。在我很小的时候,十一岁吧,就离开了家乡,去爬比利牛斯山。我不喜欢狗,从小就不喜欢。那一天,一只流着口水的大狗在山间的小路上看着我。它先是舔我的脚,接着又去舔我的手。这是一只傻乎乎的大狗,真是可怜。于是我对它说:‘喂,听着,大狗,我要去远方,远得可能让我自己迷失方向,然后,我要试着再走回来。你要是愿意,就跟我一起走,但是,上帝不允许你老是这样舔我,因为我感到很恶心。’大狗听了这话,就跟着我走了。”

    亚当斯伯格停了一下,点燃一支香烟,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撕下了一角。

    他翘起二郎腿,在膝盖上画了幅草图。在瞄了一眼同事之后,又继续讲起来。

    “我想继续讲大狗的故事,但这同样会让您听得不耐烦。我和大狗一路上都在探讨小熊星座和金牛星座的问题,终于,我们到了一个被遗弃的羊舍。在那里,有六个小孩,他们是另一个村子里的。我和他们很熟,经常在一起打架。他们见了我,就说:‘这是你的宝贝?’我回答说:‘今天刚认识的。’最小的一个孩子抓着大狗长长的毛,大狗很害怕,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个小孩就这样一直把它拉到了悬崖,说道:‘你的宝贝我可不喜欢,它真傻!’可怜的大狗没有反抗,只是低声呻吟着求饶。它真的有点傻。坏小子朝它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大狗就这样掉下了悬崖。

    于是我把包放在了地上,慢慢地放在了地上。我做事情很慢的,当格拉尔。”

    “是的,”当格拉尔想说点什么,“我已经发现您这一点了。”这个人善变,做事情又慢,可是他没敢这么说,因为亚当斯伯格是他的新任顶头上司。和所有的人一样,当格拉尔听说了亚当斯伯格破解的一系列案件;和所有的人一样,听完之后,他十分敬仰这位奇才办案的方式。这种崇拜和亚当斯伯格来到警署时留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完全不同的。现在,他看着亚当斯伯格都会感到惊讶,但只是惊讶他动作和言语的缓慢。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家伙就感到很失望,因为他身材矮小、精瘦又结实,很不起眼儿,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衣着又很不得体:变了形的衬衫外面打了一条领带,衬衫的下摆随随便便地塞在裤子里。然后,流水一般平和而有磁性的声音开始引诱着当格拉尔,他喜欢听亚当斯伯格讲话,他的声音使他安静,甚至能让他睡着。“他的声音像是一种爱抚。”弗洛朗斯说,她是个女孩,选择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思考的。卡斯托听了这话,说:“别告诉我他很帅啊!”弗洛朗斯带着一脸的困惑,说:“等等,让我想想。”她总是这样回答。这是个谨慎的女孩,每次开口说话之前都要仔细思考一番。如果她不确定的话,总要结结巴巴地说:“不是,可看上去是这样,或者就是这样吧,我再想想。”她的同事们都笑了,弗洛朗斯却是满脸的认真。当格拉尔说:“弗洛朗斯说得没错,显然是这样的。”年轻的警察马尔隆想缓解尴尬的局面借机讨好弗洛朗斯,反倒说了一些更蠢的话,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好话。他耸耸肩膀,替马尔隆从没说过什么对头的话而感到遗憾。因为这个小家伙在女人面前屡屡受挫,他以为男人之间不会过多注意对方;他听说男人都是些下流坯子,一旦和女人睡觉就想把对方吃了,但是女人们似乎更糟糕,如果一个男人不合她们的心意,她们是不会和他上床的。因此,就这样,不仅马尔隆成天要被人评来评去,而且,他的确没有和任何人一起睡过。

    这是一种悲哀。

    女人们真是难缠。当格拉尔认识一些女人,她们考察过以后就都选择离开了他。

    为此他已经偷偷哭过几次了。不管怎么样,他知道,认真的姑娘弗洛朗斯对亚当斯伯格的评价是正确的,而他本人也被这个男人的独特魅力吸引了,尽管这个小个子男人比他矮两个头。他开始明白,亚当斯伯格要对他讲故事的愿望足以解释对方是怎么处理谋杀案件的,可以说是一不留神透露出来的。这样说亚当斯伯格就可以了。

    当格拉尔画得一手好漫画,只要同事提出要求,他都能根据每个人的特征画出夸张的肖像画。比如,他就在卡斯托的嘴上做了一番文章。但是,他第一眼看到亚当斯伯格,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画不好这张脸,因为它好像是六十张脸组合拼凑在一起的:鼻子大得惊人,嘴巴是扭曲的、多变的,还有几分性感,眼睛是朦胧而低垂的,上颌骨过于突出。如果在不破坏整张还算古典的脸的和谐的前提下,画出那张似乎是从破烂堆里捡出来的嘴巴,那真是老天赐予的厚礼了。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上帝在创造让巴蒂斯特的时候恰巧原材料用尽,只得从抽屉里拿出仅剩的一点儿边角料,把那些从来没有组合在一起的鼻子、眼睛拼凑在一起(原材料充足的话,上帝是不会这么做的),突然间,上帝又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决定做一些修改,于是他又使了神奇的一招,不可思议地成功创造了这张脸。当格拉尔在脑海里搜索了许久,确定自己从没见到过这样一个脑袋,而且认定这张脸不可能用三两笔就勾画出来。除非抓住本质特征,否则那些线条会让一副面孔失去本来的光彩。

    这一会儿,当格拉尔总是想着那个在上帝的宝贝抽屉里的人。

    “您还在听我讲话吗,还是已经睡着了?”亚当斯伯格问,“我发现,有时候,我一开始说话人们就要犯困,而且还要睡着。可能是因为我的声音比较轻,或者因为语速比较慢吧,我也不知道。您还记得吗,我刚刚讲到,大狗掉下了悬崖。于是我解下系在腰上的铁水壶,朝着小男孩的脑袋使劲地砸去。

    然后我去寻找那只可怜的大狗,整整花了三个小时。可惜再看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死了。当格拉尔,这个故事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显而易见,那个小男孩太残忍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人的身上最不能有的东西,就是残忍。

    我想对您说的就是,他有一张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脸,这么做完全是自己的决定,没有让任何人牵着鼻子走。但是,这个英俊的小男孩身上透着一股杀气。八年之后,他把一个老奶奶砸死在钟座底下。别再问我什么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除了忧伤、受到侮辱、神经错乱和要得到什么东西之外,大部分的蓄意谋杀都是因为凶手的残忍,或者是想从对方临死前的苦苦哀求中得到一种快感。是的,很多时候并不能一下子看出这个人怎么样,但是通过几件事,我们就能感觉出来这个人不好,比如会表现在过分苛求一件东西,节外生枝,有时这会转化成残忍。您能明白我说的‘节外生枝’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与我的原则相反,”当格拉尔异常坚定地说,“我并不是强调原则,但是我也不相信,就像奶牛的耳朵上有特殊标记一样,人也被这样或那样的东西打上了烙印。然后,再凭直觉去判断谁是凶手。我知道,虽然我的话没有力量,但是我们毕竟要根据蛛丝马迹追踪线索,根据证据做出裁决。至于节外生枝的直觉,我难以接受这一点,这是导致司法判决错误的主观原因之一。”

    “您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当格拉尔,我刚才并没说一切可以从人的脸上看出来,我只是说,这是人的本性体现出来的一种可怕的东西。有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姑娘在说脏话,就像看到有只蟑螂在桌上爬,于是我就急切地想知道,这个人在某个时候会不会犯事。当然,这不仅仅是在犯罪的问题上,还反映在其他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上。有些人想把自己事业或爱情的烦恼隐藏起来,我也能发现。当格拉尔,这些是可以通过呼吸辨认的。”

    当格拉尔抬起头,往日的无精打采一扫而光,说:“您只是听到了别人的几句脏话,就认为她的嘴里透露着凶残,您觉得自己的感觉能反映当时的情景,但这些是不够的。因为一切都是您自己的东西,您还认为有些人的残忍是假的。事实虽然平淡无奇,但却是真实的,就是说,人性本恶,就像人都长头发一样,是不可避免的,任何人都可能失足,都可能去杀人,我对此深信不疑。所有的男人都可能强女干杀人,所有的女人也都可能自杀,就像上个月发生在盖吕萨克大街上的凶杀案那样,要考虑到当事人的生活经历,考虑到当事人想要结束生命、离开人世的愿望,因此没必要讲您那一套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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