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蓝色怪圈的人_分节阅读 3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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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

    “我已经跟您讲过,当格拉尔,”亚当斯伯格皱起眉头,停下了手中的速写画,说,“听完了大狗的故事,您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恶?”

    “我们还是用‘可怕’来形容吧,”当格拉尔嘀咕了一句,“没有您想象得那么严重。”

    “这有什么严重的!我要告诉您的是,对您的那套理论我无能为力。我曾经尝试过,可在我这一生中几次都失败了,也算个大灾难吧。不止一次,我相信一个人,却发现自己错了,不管这个人是站着还是躺着,悲伤或是歇斯底里,真诚或是虚伪,冷漠或是危险,总之,希望您能明白,我不止一次看走了眼。您能想象一下,这样会产生什么麻烦吗?当我从头到尾看完整个事情的经过时,祈祷了好几次,希望事情不是那样,人们能带给我一些惊喜。从小到大我也经历了很多,可以这么说,我了解的总是开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期望;很快,事情的结果呈现在我面前,就像是一部忧伤的电影。人们总要猜测着结局,谁会爱上谁,谁又会出事。于是,虽然还在看着电影,却早已感到了厌烦。”

    “我们都应该承认,您是凭直觉做事的,”当格拉尔说,“当然用在您身上应该叫做‘警官敏锐的洞察力’,但即便这样,我们还是不应该使用它,这样太危险了,也叫人无法接受。不,即使是认识了二十年,也不可能真正了解对方。”

    亚当斯伯格托着下巴,香烟把他的眼睛照得很亮,他说:“以前人们对我的评价,请您统统从头脑中清除掉,当格拉尔,这正是我所希望的。”

    “人就是人,不是简单的小昆虫。”当格拉尔说。

    “我同意,我热爱人类,才不会在乎那些小虫子在想什么做什么,但是,那些小虫子也有生存的权利,没有任何原因可以解释的生存的权利。”

    “是这样的。”当格拉尔承认。

    “您犯过什么司法错误吗,当格拉尔?”亚当斯伯格说着,还是一边吸烟,一边作画。

    “您看过我的档案?”当格拉尔看了看对面的亚当斯伯格问道。

    “如果我对您说,我没有看过,您就会说我故弄玄虚。但是,我的确没有看过,怎么了?”

    “犯过一次。因为一个年轻姑娘。当时她工作的那家珠宝商店发生了一起入室抢劫案。那时,我确信她是这起案件的同谋。很明显,从她的行为举止,从她遮遮掩掩的邪恶的表情,我正是凭借着‘做警察的敏锐的洞察力’做出了判断!她在监狱里关了三年,出来以后两个月,在自己家里以一种极其恐怖的方式自杀了。但是,没过多久,调查结果证明,她与入室抢劫案一点关联也没有。现在,什么狗屁直觉,我才不会相信呢!从那以后,我宁可犹豫不决,宁可业绩平平,却再也不会凭主观想象办案了。”

    当格拉尔说完这话,站了起来。

    “请等一下,”亚当斯伯格说,“请不要忘记,传被害人的女婿威尔努来警署。”

    亚当斯伯格停了一下,他感到有点不安。在经历了刚才的谈话之后,知道自己的决定很难让当格拉尔接受,于是他讲话的语气更加低沉了。

    “然后,把他关起来。”

    “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警官先生。”当格拉尔问。

    亚当斯伯格的下唇紧贴着牙齿,说:“他的女友在为他辩护,虽然两个人的口径相同,但我确定他俩在谋杀案发当晚没有一起去饭店。单独审问他们两个,从上第一道菜到上第二道菜之间用了多长时间,当时有没有吉他手在舞台上演出,您点的葡萄酒是放在哪儿的,桌子的左边还是右边,葡萄酒是什么牌子的,酒杯是什么形状的,桌布是什么颜色的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您就会从他俩的答案中发现马脚。

    然后,去清点一下他所有的鞋子,实在不行的话去问问他母亲请来的保姆,您会发现少了一双鞋,正是他在案发当晚穿的那双。因为仓库附近在施工,建筑工地上又是泥又是土的,肯定会留下一串脚印。这个小伙子一点也不傻,他知道怎么为自己开脱。去他家附近的下水道找找看吧,会有收获的。从下水道口到他家门口的那一段路,他肯定是只穿着袜子走过去的。”

    “听您的意思,我分析一下,这可怜的家伙犯事儿了。”

    “我想是的。”亚当斯伯格低声说。

    “他有什么犯罪表现? ”

    “凶残!”

    “您觉得表现得明显吗?”

    “是的,当格拉尔。”

    但是,这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3

    督察走后,亚当斯伯格拿出一摞报纸来读,是别人早为他准备好的。他在其中的三份里发现了要找的东西。这个消息在报纸上没有占到多少比重,但他相信,以后会逐渐引起别人关注的。他很快便剪下一个小小的专题报道,放在面前。要读点东西,他总要集中全部注意力,更糟糕的是,还要大声朗读出来。亚当斯伯格在上学的时候是个差学生,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上学,但是他尽力装出一副用功学习的样子,为的是不让父母伤心。还好,他们从来没有发现。他大声读道:

    是哪位哲人的玩笑还是癖好?不得而知,但是,一夜之间,蓝粉笔画的圆圈像毒草一样,不断在首都的街道上蔓延,开始引起巴黎诸多学者的极大关注。蓝圈出现的速度日益加快。在巴黎第十二街区,自四个月前第一次发现蓝粉笔画的圆圈以来,迄今为止共发现了六十个。这一新奇的现象为咖啡馆里消遣娱乐、无所事事的闲人们提供了新话题。于是,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亚当斯伯格停住了,去看文章右下角的签名,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个笨蛋写的”,又继续读下去:……很快,早晨出门上班的人若能在自家门前发现一个蓝色的圆圈,会感到一种荣耀。不知开玩笑的人是个疯子还是别有用心,不知他是否品尝到胜利的喜悦,不知他的目的是否达到。我们厌恶那些用一辈子时间挖空心思想要出名的人,而这位蓝圈的作者向我们展示出,夜里用几根粉笔在地上画几个圈就能成为1990年巴黎最具知名度的人物。如果查出来他是谁,无疑,电视台将邀请他参加“二十世纪末文化现象”节目。但是,这可真是个神秘的幽灵!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人看到过他在沥青马路上画蓝色圆圈的样子,他并不是每个晚上都画,他的作品也并不出现在巴黎的每一个城区。但是,请大家放心,已经有不少人在夜间巡逻围捕他。当然,众人的做法只是为了找乐子。在此预祝他们捕猎顺利。

    外省的一份报纸对此事件做了更为详细的报道。

    巴黎人迷恋善意的追捕所有人都乐此不疲,但是,事实却是神秘的。四个月以来,在巴黎,夜间有人(据推测应该是个男人)以人行道上的某件东西为中心,用蓝色粉笔画一个直径大约两米的圆圈。惟一的“受害者”就是被这个蓝色圆圈包围的东西,总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就他所画的六十个圈里的物品作了统计,列出一份清单:十二个啤酒瓶盖,一个蔬菜筐,四根回形别针,两只鞋子,一本杂志,一只皮包,四只打火机,一块手帕,一只鸽子爪子,一片眼镜片,五本记事本,一根羊排骨,一支按揿式可替换笔芯的圆珠笔,一只耳环,一堆狗屎,一盏汽车头灯,一节电池,一罐可乐,一根铁丝,一团毛线,一把门上的钥匙,一个橘子,一根炭管,一块覆有呕吐物的地砖,一顶帽子,一个轿车里使用的烟灰缸,两本书(书名分别是《现实中的形而上学》

    和《无所事事的厨师》),一张煤炭部颁发的牌照,一个压碎的鸡蛋,一个印有“我爱埃勒维斯”的徽章,一个拔毛钳,一个洋娃娃的脑袋,一节树枝,一件紧身上衣,一卷胶卷,一瓶香草酸奶,一截蜡烛和一顶泳帽。列举出这些东西来实在是枯燥乏味,但是却反映了街上布满意想不到的“宝贝”,对于要寻找它们的人来说非常重要。为此,精神病专家勒内·韦科尔洛里先生非常感兴趣,并已经投入分析和研究。人们现在纷纷谈论的是“重新审视一件物品的价值”。夜里画圈的人在首都应该有一份其他的工作,会让人忘记,这些看似随手圈起来的“目标”恰好是一场激烈的竞争。每个人都想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这个人画蓝色圆圈的,但是,人们却一无所获。最令人惊讶的是,在每个圆圈旁边都有一行漂亮的斜体字:维克多,你这个坏家伙,在外面做什么?似乎应该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写的。而就是这句话,使众多心理学家无从下手。

    这篇报道还配了一张没有拍到当事人的照片。

    第三篇报道不怎么详细,很短,但却报道了昨天晚上的最新发现:在高兰库尔特街,蓝色圆圈里是一只死老鼠,和往常一样,圆圈旁边写的仍是:维克多,你这个坏家伙,在外面做什么?

    亚当斯伯格扮了个鬼脸。这和他预感的一模一样。

    他把看过的报纸撕下来,用台灯压住。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他感到一阵饥饿。于是他走出警署,在那些还不熟悉的路上走了许久,买了一个三明治、一瓶饮料和一包香烟,慢悠悠地走回警署。他每走一步,就会感到裤子口袋里的信被搓皱了一下,那是他今天早晨收到的,克里斯蒂娜写来的,她用的信纸很硬,也很漂亮,但是,放在口袋里很不舒服,亚当斯伯格不喜欢这样的信纸。

    他应该把新的地址告诉她。这样她就方便经常过来看他,因为她在奥尔良工作。

    在这封信里,她说,为了他想在巴黎找个工作。他摇头表示不同意,打算以后再去考虑这个问题。自从他们开始交往(大约有半年时间了吧),事情一直是这样,他总是把这个问题安排到以后去考虑。这个女孩不算笨,甚至称得上机灵,只是有的时候会跟着别人的想法走。是的,这个缺点真令人遗憾,但是也没什么,因为这只是个小小的缺点而已,哪会有十全十美的人呢?聪明的头脑、勇往直前的执着、粉嫩粉嫩的皮肤、既庄重又轻佻的举止,这样的女孩他只见到过一个,那是在八年以前。她叫卡米耶,带着一只傻乎乎的狨猴“理查德三世”,她想让猴子到街上撒尿,于是就冲着街上正在抱怨的行人大嚷:“理查德三世,去外面撒尿!”

    通常,这个猴子身上会有橘子的味道,很奇怪,因为它从来不吃橘子。当时,卡米耶和理查德三世想把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猎物放在一个路过的小女孩手上,可是,可爱的小女孩机灵地躲了过去,而他,身为一名警察,却笨笨地不知道手该怎么躲开。从那以后,他一直在找她,整整一年,漫长的一年时间。后来,他的姐姐对他说:“你没这个权利,还是安生一点吧!”亚当斯伯格说了好几遍“可爱的小甜心”。

    于是他的姐姐问:“你真的想见她?”只有这个姐姐,他的五个姐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敢和他谈起“可爱的小甜心”。他笑着说:“是的,真心实意地想。哪怕见一面以后我要死去,也死而无憾了。”

    回来的时候,亚当斯伯格发现阿德里安·当格拉尔正在办公室等他,手里拿着一个盛满白葡萄酒的塑料杯,脸上是好几种表情交织在一起的样子。

    “威尔努那小子的靴子果然不见了,警官先生,是一双带扣的低靴。”

    亚当斯伯格什么也没说,他努力想尊重当格拉尔的这种不满。

    “我本来不想让您今天早上去调查的,”他对当格拉尔说,“如果凶手真是威尔努,我也就不需要再做什么了。您去找过他的靴子?”

    当格拉尔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桌上,说:“就在这儿,”他叹了口气,“实验室已经做了化验,很快就证实了鞋底粘有工地上的土,在下水道里都没有被冲掉。多漂亮的靴子啊,真是可惜!”

    “是在下水道里发现的吗?”

    “是的,在离他家最近的井盖下游二十五米的地方发现的。”

    “您干活真够快的,当格拉尔。”

    两个人都不讲话了。亚当斯伯格咬着嘴唇,拿出一支香烟,又从口袋里掏出半截铅笔,那一张纸放在膝盖上。他想:“当格拉尔这家伙正等着我发表长篇大论,我打击了他,他一定恼火了。哎,真后悔,不该给他讲流口水的大狗的故事,也不应该告诉他,帕特里斯·威尔努就像故事里的那个小男孩一样,表现出了残忍。”

    事实并非如此。亚当斯伯格看着他的同事。身材高大的当格拉尔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就像一个正在破碎的瓶子。他把酒洒在地上,一双大手插进漂亮的西装口袋,目光黯然无神。即使如此,亚当斯伯格还是看出,这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当格拉尔说:“祝贺您,警官先生。”

    然后他起身,和刚才坐下的动作一样,先把身体向前倾斜折叠,然后抬起屁股,最后才站了起来。他又补充了一句:“我要告诉您的是,我在下午四点钟以后,腰就不好使了。请您明白,我现在干不了什么活儿。如果您还要我做什么,比如盯梢、射击、抓人之类的,我现在都不能干。我的手在颤,膝盖就像散了架,腿和脑袋也不好使,所以请您早上吩咐,布置任务。我还知道,我的脑袋就没生好,似乎和您的大脑构造完全不一样。有一次,有个同事很随和地对我说,如果我每天这样混日子还能当上督察的话,完全是上级开恩,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有两对双胞胎,就是四个孩子。不过我只抚养一个,因为其他三个都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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