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很容易被别人攻击,警察很是担心,于是就跑过去,说:“小姐,您去的地方远吗? ”
“不远,”年轻的女人回答,“我去拉斯帕伊地铁站。”
“拉斯帕伊? 不太合适吧。”警察说,“我想陪您走一段,因为下一个警察负责的路段是瓦万路。”
她的头发刚刚到颈背,颌骨曲线分明,很撩人。不,他不想让自己陷进去。但是,在深夜里,年轻女人的神情很安详,似乎很了解城市里 的夜。
女人点了一支香烟,有人跟着,好像感到不太习惯。
“您为什么要陪我走? 发生了什么事? ”她问。
“夜里一个人走路好像不太安全,我陪您走上五十米。”
“随便您吧。”女人说。
但是,明显可以看出,女人希望自己一个人走,于是他们俩都不说话了。
几分钟以后,警察陪她走到路的拐角处,分手朝皇门小车站的方向往回走,穿过贝尔特莱街,这段路程,他又走了一遍。这是第十二次了 。为了护送那个女人,他离开巡逻的地段已经有十来分钟了,但他觉得那只是漫长的工作中很短的一部分。
十分钟,但是已经足够了。当他看到漫长而笔直的贝尔特莱街的时候,发现人行道上有个什么东西。
“糟了。”他想,感到很失望,“留给我的东西。”
他赶紧跑过去,要是一条卷起来的毯子就好了。可是,有股鲜血一直流到他的脚边。他伸手摸了摸躺在地上的女人的手臂,还有体温。应 该刚死不久。
这时,他的对讲机嵫嵫作响,他向守在格伯林斯、瓦万、圣一雅克、克山、拉斯帕伊和丹菲尔的同事们传递了这个信息,让他们不要离开 岗位,仔细审查街上的每一个人。如果,打个比方,凶手开着一辆小汽车的话,肯定就逃脱了。但是,刚才擅自离开岗位陪那个年轻的女子走 了一段,他并没有任何的愧疚感,或许他挽救了那个颌骨很美的女人一命。
但是,现在死去的这个女人,他没能救助。生命靠什么来维系呢? 此外,他根本看不出死去的女子颌骨的曲线是怎么样的。警察感到孤独 和恶心,他手里握着枪,打开警灯,向上级汇报……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执行夜间任务了。
当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亚当斯伯格没有感到多少惊讶,只是抬头看了看当格拉尔。
“来了。”他说。
然后,他拿起听筒,一边咬住了嘴唇。
“在哪儿? 重复一遍地点。”过了一分钟,他又说,“贝尔特莱? 第五街区派了很多人把守呢! 单在皇门路上就有四个人,怎么会这样 ? 上帝啊! ”
亚当斯伯格的声音大了起来,他把话筒调到免提,这样当格拉尔也能听到警察在说什么了。
“在皇门附近只有两个人,警官先生。在保尼一努维尔,夜里十一点十五分的时候,两辆地铁列车撞在了一起,没有重大人员伤亡。但是 ,有不少人都去了哪里。”
“但是,应该暂时关闭地铁环线,多派人去第五街区啊。我已经说过了,千万要守好第五街区。”
“我无能为力,警官先生,我没有接到您的指示。”
当格拉尔第一次看到亚当斯伯格发那么大的火。没错儿,他们得知发生在保尼一努维尔的地铁故障的时候,都觉得第五街区和十四街区不 会动用很多人手。他的命令适得其反了。或者说,下面的小警察们没有按照亚当斯伯格布置的方案执行。
“总之,”亚当斯伯格一边摇头,一边说,“不管在哪条街,不管在什么时候,事情最终都会发生的。他是个魔鬼,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没必要紧张,来吧,当格拉尔,我们去那里看看。”
“维克多,你这个坏家伙,在外面做什么? ”亚当斯伯格嘀咕着。
“谋杀的方法和上一次同样的残忍。”法医说,“凶手拿刀子向死者的颈椎骨猛砍,虽然工具不怎么锋利,但是凶手有着强烈的杀人愿望 ,我可以保证。”
“好的,医生,一会儿您把这些都写下来,”亚当斯伯格说。这时,他看到当格拉尔止不住地流汗,又说,“谋杀案刚发生没有多久,是 吗? ”
“没错儿,在凌晨一点五分到一点三十五分之间,警察说得很对。”
“您的路线,”亚当斯伯格转向那个警察,“是从这里到皇门广场吗? ”
“是的,警官先生。”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这一段路,走个来回也用不到二十分钟的。”
“不,的确用了二十分钟。当我第十一次朝小车站走过去的时候,看到有个年轻姑娘一个人经过。我不知道是不是预感,但我想把她送到 路拐角的地方,这段路并不远,走路的时候我也能看着皇门。我不想为自己辩护,警官先生,我愿意承担责任。”
“算了吧。”亚当斯伯格说,“不管我们怎么防范,他都会这么做的。您有没有发现符合我们目标的人? ”
“没有。”
“守在附近的其他人呢? ”
“也没有。”
亚当斯伯格叹了口气。
“您注意到这个圆圈没有,警官先生? ”当格拉尔说,“它并不是圆的,真让人不敢相信,竟然不是圆的。这条路上的人行道太窄了,他 只好画成椭圆形。”
“是的。”
“但是,他为什么不找条宽敞的马路画圆圈呢? ”
“那里的警察太多了,当格拉尔。死去的女士是谁? ”
当格拉尔借着灯光,从死者的包里翻出一摞纸,读了起来:“德尔菲娜·勒·内尔默特,生于威托埃勒,今年五十四岁。这儿有一张她的 照片。我觉得,”当格拉尔一边说着,一边掏空了那只塑料手袋,“照片上的她很漂亮,有点沾沾自喜的表情,搂着她肩膀的男人应该是他的 丈夫。”
“不是的,”亚当斯伯格说,“不可能是。她戴着戒指,可是那个男的手上没有,而且看起来比她年轻,可能是情人吧。这也正是她把这 张照片带在身上的原因。”
“是的,我刚才应该注意到的。”
“天太黑了,来吧,当格拉尔,我们还是上车吧。”
亚当斯伯格知道,划开了口子的喉咙,当格拉尔是见不得的。
他们并排坐在车前排的椅子上,亚当斯伯格翻开一本时尚杂志,是从勒·内尔默特夫人的包里找到的。
“勒·内尔默特这个姓氏让我想到了什么东西。”他说,“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去她的电话本里找找,看她丈夫叫什么名字,他们住在 哪里。”
当格拉尔从包里拿出一张用过的名片。
“奥古斯汀一路易·勒·内尔默特,有两个地址,一个在法兰西学院,另一个在第九街区的欧姆勒路上。”
“我能想到什么东西,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我知道,”当格拉尔说,“前一阵子听说这位勒·内尔默特先生作为候选人,要申请书法和题词学院的席位,他主要研究拜占庭帝国的 历史。”过了会儿,他又说,“是位研究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的专家。”
“但是,您怎么知道这些的呢,当格拉尔? ’’亚当斯伯格看不下去杂志了。
抬起头来,感到很惊讶。
“哎呀,拜占庭文化,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为什么呢? ”
“因为我喜欢,就是这么简单。”
“关于查士丁尼,您也喜欢吗? ”
“应该也喜欢。”当格拉尔叹了一口气。
“查士丁尼是什么时候的人? ”
亚当斯伯格遇到不懂的问题( 即使是应该知道的常识) ,从来不会因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羞愧,总要问个明白。
“公元六世纪。”
“公元前还是公元六世纪? ”
“公元六世纪。”
“这个人真有意思。来,当格拉尔,我们去告诉他,他的妻子死了。这个被害人有一个温暖的家,我们要仔细观察一下,她的丈夫会有什 么反应。”
奥古斯汀一路易。勒·内尔默特的反应很简单。他还没有睡醒,听完之后,这个小个子男人紧闭双眼,两手捂着肚子,嘴唇周围的皮肤苍 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他跑出房间,当格拉尔和亚当斯伯格听到他在房间里的某个地方呕吐的声音。
“起码,很明显,”当格拉尔说,“他清醒过来了。”
“或者,在我们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呕吐过一次了。”
那个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他在睡衣外面罩了一件睡袍,刚才,他把脑袋浸到水里去了。
“我们很抱歉,”亚当斯伯格说,“如果您想明天回答我们的提问的话……”
“不,不用……问吧,我在听,先生们。”
当格拉尔发现,这个小个子的男人极力想把一贯的尊严维持下去。他姿态庄重,额头宽阔,蓝色的眼球里透露出坚忍的目光,面对着亚当 斯伯格没有丝毫的畏惧。
他点燃一支旱烟袋,问这么做是不是会影响到他们,他说他需要吸烟。
光线很暗,烟味又大,房间里满是旧书。
“您研究拜占庭帝国吗? ”亚当斯伯格问,同时又看了当格拉尔一眼。
“是的,”勒·内尔默特回答,感到有点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
“我不知道,是我的这位同事,久仰您的大名。”
“谢谢您这么说。但是,能不能请你们讲讲她呢? 她,究竟是怎么了? ”
“等您能够接受的时候,我们再告诉您一些详细的信息。听到她被害的消息,您已经够痛苦的了。我们是在一个蓝色的圆圈里面发现她的 尸体的,在第五街区的贝尔特莱街上,离这里比较远。”
勒·内尔默特摇摇头,他的面部线条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他的年纪应该很大了,真是不想多看他一眼。
“维克多,你这个让人伤心的家伙,你在外面做什么? 是这句话吗? ”他低声问。
“差不多吧,不完全符合。”亚当斯伯格说,“那么,您知道画圆圈的人的活动? ”
“有谁不知道呢? 历史研究并不是空中楼阁,先生,虽然有的人希望它高高挂起。而且,真是让人难以相信,上个星期,我还跟德尔菲娜 ,我的妻子德尔菲娜谈论过那个疯子。”
“您为什么要说起他来呢? ”
“德尔菲娜想保护他,而我,我很讨厌那个画圆圈的人。他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只不过女人们意识不到。”
“贝尔特莱街离这里很远,您的夫人是去她朋友那里吗? ”亚当斯伯格问。
男人想了很久,起码有五六分钟。当格拉尔不由猜想他是没有听清楚,还是又睡着了。但是亚当斯伯格一直在等待他回答。
勒。内尔默特擦了一根火柴,让烟管里的火烧旺起来。
“离哪儿远? ”他终于开口了。
“离她家远。”亚当斯伯格说。
“不,说反了,离得很近。德尔菲娜住在蒙巴纳斯街上,就在皇门旁边。
别的,还要说点什么吗? ”
“请吧! ”
“德尔菲娜离开我,住到她的情人家里,已经有快两年了。那个傻小子是很平常的一个人,当然,你们也可以不相信我的话,见过之后亲 自去评判。
真是不幸,我只能说这些,而我……我就住在这间木屋子里……一个人,像个傻瓜。”他用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圈,结束了这一段谈话。
当格拉尔听出来,他说话的声音变小了。
“既然这样,您经常去看她吗? ”
“我做不到。”勒·内尔默特回答。
“是因为嫉妒吗? ”当格拉尔问得很直接。
勒·内尔默特耸了耸肩膀。
“你们想知道什么,先生们? 我早已经习惯了,十二年前,德尔菲娜就背着我有了外遇,我很生气,但尽量不和她吵。最终,不知道是因 为自尊心,还是因为爱情在作怪,我们大吵了一场,决定分开。我们一起吃了一顿午餐,彼此都很和气,其实都很伤心。你们心里知道这些就 行了,先生们。没必要把它写成一本书。德尔菲娜并不比别的女人好,我也没有其他男人勇敢。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失去她,不管她变成了什 么样子,我都会接受她。我承认,她的最后一个情人,那个傻小子,可真是难缠。在她所有的情人中,他是最普通的一个,但她却疯狂地爱上 了他,竟然决定要搬出去,和他一起住。”
他举起双臂,又把它们放在了大腿上。
“好了,”他说,“这些已经足够了,现在可以结束了。”
他闭上眼睛,在烟管里装了一些黄色的烟草。
“您还得说一下,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这是必须的。”当格拉尔说,他的话仍然十分简洁。
勒·内尔默特盯着他俩轮流地看。
“我不明白,是不是那个疯子……”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当格拉尔说。
“不,不,先生们,你们弄错了。我妻子死了,除了伤心以外,我什么财产也得不到。还有,你们会很感兴趣的,她很有钱,但是,他的 大部分钱,还有这套房子,都归她的妹妹所有,因为她妹妹的生活一直很困难。”
“先不管那些,”当格拉尔说,“我们需要知道,您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
请说吧。”
“你们都看见了,房间的门上安着对讲机,没有人看门,有谁能够证明我有没有说谎
本文链接:
http://m.picdg.com/37_37754/57185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