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起谋杀案发生的夜里,她在不在家? 您还记得吗? ”
“说句实话吧,她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出去,就和那天晚上一样,她自己说是出去约会了。她竟然跟我耍这样的鬼把戏! 您为什么不说话呢 ,警官先生? ”
“我在努力思考。”
“有什么结果吗? ”
“没有,但是我已经习惯了思考。”
玛蒂尔德和当格拉尔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感到有些尴尬,但是此刻,当格拉尔没有心情批评亚当斯伯格了。克雷芒斯肯定早就失踪了 。但是,亚当斯伯格起码知道派他去马西利调查。,这时亚当斯伯格突然站了起来,慵懒地摆了摆手,谢过玛蒂尔德的咖啡,让当格拉尔叫实 验室的人员来克雷芒斯·瓦尔蒙的房间一趟。
“我想走走,”他又说,“但先打个招呼,要跟他们解释一下,不要伤害他们。”
当格拉尔和玛蒂尔德又在那里待了很久,他们不停地谈论着克雷芒斯,希望能够理解,比如未婚夫的不辞而别、报纸上一连串的小广告、 神经紧张、一口尖牙、恶毒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的言语和行动……当格拉尔不时地上楼看看实验室人员的进展情况,下楼的时候说:“他们 在研究浴室。”玛蒂尔德在咖啡里加了点温水,又倒了一杯。当格拉尔把胳膊肘支在那张鱼缸桌子上,有玛蒂尔德女皇那棕色面孔的照耀,他 的状态很好,好像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他也愿意。她在说亚当斯伯格,她问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才想到的这些。
“我不知道,”当格拉尔说,“但是,我看到他有时候干活,有时候却什么都不干,有时候表现得心不在焉,看问题又肤浅,根本没有个 警察的样子。
有时候他会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很紧张,以致根本听不到旁边的人在讲什么。
但是,他究竟担心什么? 这才是问题所在。”
“他看起来好像不满意。”玛蒂尔德说。
“是的,因为克雷芒斯逃走了。”
“不,当格拉尔,让亚当斯伯格不高兴的,是另外一件事。”
实验室的一名成员勒克莱克进了房间。
“关于指纹的问题,警官先生,没有任何线索。要么是她已经擦掉了,要么是她一直都戴着手套,没有找到任何指纹。但是,在浴室的墙 上发现了一滴干血,就是在洗脸池管道后面。”
当格拉尔赶紧站了起来。
“她肯定是擦掉了什么东西,有可能戴上了手套,后来把它们扔掉了。我们在德尔菲娜附近没有发现手套。赶紧调查一下,勒克莱克。如 果这滴血是勒·内尔默特夫人的,那么老克雷芒斯当时肯定是醉了。”
几个小时以后,化验证明,这滴血的确是德尔菲娜·勒·内尔默特的。
于是,追捕克雷芒斯的行动开始了。
对于这件事,亚当斯伯格始终闷闷不乐。当格拉尔想,可能有三件事情纠缠着警官先生。蓬蒂厄医生,但问题已经解决了。没有解决的是 那本时尚杂志和那股烂苹果的味道。他肯定是在为腐烂的苹果味发愁。现在,又该收集什么信息呢? 当格拉尔想,在破坏生命的问题上,亚当 斯伯格的方法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他觉得,尽管亚当斯伯格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可是他工作效率很高,从来都不知道休息。
34
警官先生办公室的门几乎总是敞开的,亚当斯伯格从来都不需要为避开别人的视线而把自己孤立起来。这样的话,当格拉尔可以很方便 地来来回回送文件,通知点事情,或者是坐下来聊一会儿天。但是,自从克雷芒斯逃跑以后,亚当斯伯格变得越来越不愿意接待当格拉尔了, 他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一直沉浸在书中。这种不在意,不管亚当斯伯格是不是有意识这么做的,总是很伤人。
因为,过去亚当斯伯格总是很认真地对待来访者。为什么会变呢? 还有,他读书的姿势也很奇怪,通常是站着,两臂紧紧抱在胸前,眼睛 望着平摊在桌子上的笔记。他的这种姿势可以保持几个小时。当格拉尔不禁在想,警官先生是怎么坚持住的,因为他自己总感觉身体疲劳,两 腿也越来越沉重。
这时,亚当斯伯格站着,看着办公桌上一本小小的笔记本,但是本子上却没有记录什么东西。
“已经十六天了。”当格拉尔说着,坐了下去。
“是的。”亚当斯伯格说。
这时,他的眼神离开了笔记本,转向了当格拉尔。但是,的的确确,那本小小的笔记本上没有一个字。
“有点不正常。”当格拉尔继续说,“我们会把她抓到的。她肯定要走动,要吃饭,要喝水,要找个睡觉的地方;而且,她的肖像出现在 了所有的报纸上;她是逃不出我们的调查的,更何况她的体态特征又那么明显。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她的确逃走了。”
“是的。”亚当斯伯格说,“她逃走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我本来不该这么说的,”当格拉尔说,“我是想说,我们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却没能抓住她。她显然是个非常谨慎的老太太。在 纽利,并没有多少人认识她。邻居们是怎么说她的呢? 说她不会影响到别人,说她很独立,虽然不漂亮,却总喜欢戴着一顶贝雷帽,而且对小 广告有一种疯狂的迷恋。
别的就没有什么了。她在那里住了将近二十年,却没有人知道她在别处是否有个朋友,没有人知道她有什么缺点,也没有人记得清她是什 么时候离开的。
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出去度过假。有一些人,就像她那样,一辈子安安静静地走过,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因此,她能去杀人,也 没有什么奇怪的。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我们终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不,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应该怎么理解呢? ”
“我也想知道。”
当格拉尔感到很失望,就动了动上半身、屁股和腿,三个动作才让他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您想知道的东西,我也想知道。”他说。
“还有件事,当格拉尔,实验室的人可以拿走那本时尚杂志了,我已经看完了。”
“看完什么了? ”
当格拉尔想赶快回到办公室,因为他担心这样的谈话没有任何作用,他也怀疑亚当斯伯格头脑里的那些假想是否有实际意义,那些奇怪的 想法似乎是亚当斯伯格无法控制的。
亚当斯伯格继续地盯着小笔记本看。
“那本时尚杂志,”他说,“上面有一篇德尔菲娜·威托埃勒的署名文章。
德尔菲娜·威托埃勒是德尔菲娜·勒·内尔默特结婚以前的名字。报社的女编辑告诉我,她定期和报社合作,几乎每个月都要投稿,一般 是关于流行时尚和潮流趋势的文章,比如她对长裙和长筒袜的迷恋,等等。”
“您对这个感兴趣? ”
“非常感兴趣。我把整本书读完了,费了我不少的时间呢。还有,烂苹果的味道,我也开始逐渐明白一些了。”
当格拉尔点了点头。
“那么,烂苹果的味道,是怎么回事呢? ”他问,“勒·内尔默特因为害怕而流了汗,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他。您为什么还在想着这 个呢? 真是见鬼了! ”
“一切残忍的细节我都不会放过。您可能过分听信玛蒂尔德,现在开始为画圆圈的人辩解了。”
“我可没有这么做,我只是关心该如何抓到克雷芒斯,所以我就放过他了。”
“我也是,我关心的也是克雷芒斯,而且只有克雷芒斯。但是,这一切都不能改变勒·内尔默特的卑鄙行为。”
“警官先生,对付那么多可怜的人的办法就是要有足够多的鄙视。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
“是谁说的? ”
“夏多布里昂。”
当格拉尔话头一转,“还有,他究竟对您做了什么? 很明显,做了坏事。
但是,都过去了。说句实话,警官先生,画圆圈的人值得您生出那么多的仇恨吗? 说到底,他可是位伟大的历史学家呢! ”
“是的。”
“我放弃了,”当格拉尔说着,又坐了下去,“每个人都有自己想不开的地方。
我,我的脑袋里想的全是克雷芒斯。我必须要找到她。不管她藏在哪个角落,我都要把她找出来。这样做才是必须的,才是符合逻辑的。 ,“但是,”亚当斯伯格微笑着说,“一个愚蠢的逻辑是思想脆弱的表现。这句话也不是我说的。”
“是谁说的呢? ”
“这正是我与您的不同:我也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是,我非常喜欢这句话,因为它可以安慰我,您明白吗? 我是不太懂逻辑的。我需要散 散步,当格拉尔,这才是我所需要的。”
35
亚当斯伯格一直散步到了晚上,他认为,这是惟一一种理清思路的方式。
他觉得,散步的时候,思想就像小粒子,在一瓶液体中晃荡,大的重的小粒子落到了瓶底,最小的最轻的则浮在表面上。尽管如此,他还 是不能下一个明确的定义,只是所有的思想,按照重要性由大到小在头脑中排成一张清晰的图表。占首要地位的是可怜的勒·内尔默特,他的 烟管总是搁在门牙上。但牙齿却没有被熏黄。
显然,是一副假牙。其次,是烂苹果的味道,女杀手克雷芒斯,戴着黑色贝雷帽、穿着尼龙大衣、红着眼睛,神秘地失踪了。
他站住了。前面,有一个年轻女子叫了一辆出租车。他没有看清楚,于是跑过去。但是,太晚了,赶过去的时候,车子已经走远。他站在 人行道的边缘,大口地喘着粗气。他为什么要跑过来呢? 即使是看到卡米耶上出租车,他也不会跑得那么快的,也不会想到去追上她的。
他外套口袋里的手握紧了拳头,有点激动,这也很正常。
很正常。再编故事也没有什么用。看到卡米耶,惊讶、奔跑,有点激动,这些都很正常。是因为惊讶,或者说是因为速度,任何一个人的 手都会颤抖。
她还生活在别处吗? 可能不是吧。她生活在世界的另一端。她也应该生活在世界的另一端,这样才好。但是,那个身影,两手扶着车窗和 出租车司机讲话的样子,又该如何解释? 那又怎么样呢? 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卡米耶生活在世界的另一端。
没有什么好争议的,因此也就没有什么理由去想刚刚那个上了出租车的姑娘。
可是,如果真的是卡米耶呢? 如果真的是她,他这次就错过了。就这样。
她搭上一辆计程车,去世界的另一端了。因此,既然没有丝毫的改变,想也没有用了。有卡米耶的夜晚,总是这样,出现,而后又消失了 。
他继续走着,内心出奇地平静,随口说出两个字。他想赶紧睡着,这样就能忘记老勒·内尔默特的烟袋、克雷芒斯的贝雷帽和小甜心乱糟 糟的头发了。
他也正是这么做的。
36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仍然没有克雷芒斯的一点消息。从下午三点钟开始,当格拉尔被酒精折腾得处在一种昏昏沉沉的半睡眠状态,偶尔 有气无力地说几句话。法国已经有十几个人见到过这个女杀手了。一个又一个早晨,当格拉尔拿到亚当斯伯格办公室里的报告,结果都是负面 的。
“在蒙托邦的调查报告表明,还是没有找到凶手。”当格拉尔说。
可是亚当斯伯格,抬起头来,回答说:“很好,非常好。”更糟糕的是,当格拉尔发现,送来的报告,他根本不看。晚上的时候,报告还 原封不动地搁在原先的位置。于是,他只好再把它们拿走,分类放在克雷芒斯·瓦尔蒙的文件夹里。
当格拉尔不禁计算了一下,克雷芒斯·瓦尔蒙已经失踪二十七天了。玛蒂尔德经常给亚当斯伯格打电话,通报那只母耗子的情况。当格拉 尔听到的回答总县:
“没什么。不。我没有放弃。您怎么能这么想呢? 我在等消息,现在没什么好着急的。”
“没什么好着急的。”这是亚当斯伯格的口头禅。当格拉尔快要忍受不住了,而卡斯托却改变了很多,他好像用一种无限的忍耐力来对待 发生的一切。
还有,应亚当斯伯格的邀请,雷耶也来了好几次。当格拉尔发现瞎子没有以前刻薄了,于是猜想,是因为他现在已经熟悉了警署的布局, 用手指摸索着就可以沿着墙壁走呢,还是因为查出了那个女杀手,消除了他的忧虑? 当格拉尔最不希望的结果是,英俊的瞎子变得没有以前刻 薄,是因为玛蒂尔德的床向他开放了。这件事是不可能的。但是怎么才能知道呢? 瞎子来和警官先生谈话,他也立即参与进去。
“您,”亚当斯伯格说,“因为您什么都看不见,因而您会换另外一种方式看问题。我希望您能跟我谈谈克雷芒斯·瓦尔蒙,说得越多越 好。您来给我形容一下,您凭着听觉,对她有什么印象,她在您身边,您有什么感觉,以及您靠近她、听她说话时的感觉,说得越详细越好。 我对她了解越多,就能越快从她那里解脱出来。
而您,雷耶,您和最了解克雷芒斯。瓦尔蒙的玛蒂尔德一起生活。更重要的是,您对那些眼睛看不见的东西,知道得最清楚。
我们之所以现在进展不下去,是因为我们的眼睛会迅速形成一幅画面,足以蒙蔽真相。”
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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