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块草木稀疏禽兽不到的弃地而失了和睦。”
冒顿微微一笑:“右谷蠡王,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在讥讽我?”
右谷蠡王:“单于要我说实话吗?”
冒顿:“当然。”
右谷蠡王冷笑道:“骏马和女人本是我们匈奴男儿一辈子不离不弃的伴侣,在东胡人的面前,单于不吝啬骏马,也不吝啬自己的女人,岂会吝啬这一块弃置的牧场!”
冒顿:“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有臣子道:“只是一块弃地,算不得什么,东胡既要,只当是给他们赏赐罢了。”
巴尔特一拍案几:“弃地也是我们匈奴的土地!”
另一臣子道:“既是弃地,便无关紧要了,送与不送,无所谓的事,何必为一弃地引起两国纷争呢。”
冒顿按着刀架上的单于金刀:“这样吧,同意将空地送与东胡,与东胡国修好的就站起来吧。”
右谷蠡王脖子一昂,扶刀站了起来,随之站起了十来位大臣。
冒顿:“你们这些坐着的人是不是都不同意将空地送与东胡的?”
众臣环视,又有两名大臣站起身。
金光一闪,冒顿用刀指住了右谷蠡王,厉声道:“没有了土地,国家怎么存在!没有了国家,百姓怎么安身!土地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是所有百姓生存的命脉,有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我们轻言放弃祖先用鲜血打下的每一寸土地!为了赖以生存的家园,为了匈奴的无上荣誉,我们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右谷蠡王,我知道你是与我赌气,我不杀你!保家护国,匹夫有责,乌云,将这等不知拓土有责,更不知守土有责的混帐东西拉下去,示众,鸣镝伺候!”
檀非吃惊地看着一队侍卫冲进大帐,将这些站着的人拉了出去,不一会儿他听见了尖锐悠长的响声,有如鹰唳,随之数声惨叫传进大帐,他神色大变,冒顿的金刀已然指着自己的咽喉。
冒顿冷厉的声音在大帐里响起:“檀大人,骏马美女不算什么,本单于就是为了让你那个狂妄的东胡王以为我挛鞮冒顿真的惧怕他,惧怕他强大的东胡,你今天来了,我知道你的东胡王一定是认为我惧怕了,我不杀你,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挛鞮冒顿带领匈奴铁骑是如何杀到东胡的,辽阔的草原,浩瀚的沙漠,将永远不再有东胡的存在!”
呼衍明威跳了起来大笑道:“檀大人,你真以为我匈奴单于惧你东胡不成,这叫什么来着,对,示敌以弱,助敌骄焰,而骄兵必败!”
群臣大喜呼道:“单于!”
冒顿:“兰大人,右谷蠡王,你们留守王庭,呼衍明威,巴尔特,点兵随我出征!”(《史记——匈奴列传》东胡王愈益骄,西侵。与匈奴间,中有弃地,莫居,千余里,各居其边为瓯脱。东胡使使谓冒顿曰:“匈奴所与我界瓯脱外弃地,匈奴非能至也,吾欲有之。”冒顿问君臣,君臣或曰:“此弃地,予之亦可,勿与亦可。”于是冒顿大怒曰:“地者,国之本也,奈何予之!”诸言予之者,皆斩之。)
黎明时分,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突然传来了惊心动魄的响声,这响声来自遥远的匈奴王庭,它在不断地增强着,增强着,可怕地增强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它像山崩,像地裂,像狂风呼啸,像沉雷轰鸣。随着这可怕的响声的不断增强,一幅惊心动魄的罕见情景,在黎明的草原上展开了,西边,在那草原与天边相接的地方,无数的战马,像波涛汹涌的潮水,怒吼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奔腾而来。战马的怒潮,漫过了一片片草地,吞没了一个个部落。
檀非被绑在马背上,看到箭簇呼啸着划空而去,密集的箭云在空中扬起一道道漂亮的弧线,变成密集的箭雨远远地落下,一支支锐利的长矛如车轮般旋转飞舞,一把把雪亮的弯弓闪起耀眼的鲜红色,他听到凄厉的风声,急风暴雨般的马蹄声,飞驰的战马踩过人体的践踏声,长矛刺入肉体的撕裂声,战刀砍在身上的碎骨声,士卒们倒地时的惨叫声,他头晕目眩,数不清的马腿在有节奏地起伏弹跳着,如闷雷般的马蹄声震耳欲聋,他觉得自己掉在洪水里,陷进了可怕的漩涡,他无法辨明方向,更无力反抗,他只能闭上眼睛,紧紧地闭着,他却不能捂住耳朵,那些可怕的惨痛的声音像无数的钢针扎着他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周围突然安静了,没有了任何声音,安静得好似深秋的月夜里闲庭漫步,他下意识地睁开了眼,这是什么地方,高大巍峨的城墙,宏伟壮观的城门,望不到边的东胡骑兵列着整齐的方队,箭在弦,刀出鞘,盔明甲亮。
这里已是东胡的王城。
檀非挣扎着在马背上坐直身子,他忽然看到方队的最前端停着一辆车,车上的女子一袭鹅黄色衣裙,她长发高堆,玉带迎风,宛若春天的和风里翩然停在花尖的黄蝴蝶。
呼衍明威大笑:“看哪,东胡王何等的昏愦无能,竟然将身子缩在一个女人的裙子下面!”
巴尔特怒道:“那是我们单于的麦秋娅公主,你怎能这么说话!”
强大的东胡竟以一个女子来抵御匈奴的铁骑,檀非羞愧之极,他咬紧牙关,望着麦秋娅,她站在那儿,唇边始终带着笑,这个微笑使她整个脸庞都焕发着动人的光华,那是一种美丽,一种凄凉悲壮的美,几乎令人屏息。檀非把眼光掉开,看到了那个匈奴的单于,他的眼睛也在望着麦秋娅,紧锁着的眉宇间似乎充满了愤怒和痛楚,眼光却显得冷漠而憎恨,他的神情是高深莫测的。
“匈奴人听着,这车上的女人是你们单于的阏氏,你们的单于率领你们劳师远征,就是为了向我东胡王索回他的阏氏,现在我仁德的东胡王将她送还给你们,你们可以回到匈奴去了。”
呼衍明威大笑道:“东胡小儿,你以为我匈奴的女人是你们想要就要,想还就还的吗?”
巴尔特:“呼衍大人,我们可以先将阏氏迎回,再与东胡人拼个高下,你怎能如此激怒敌人!”
呼衍明威看“我们每个鹰骑兵战士的生命都是最可珍贵的,谁也不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而使我们的鹰骑兵在战场上受到一丝一毫的牵制!”呼衍明威目光灼灼地望着巴尔特,又回过头来看着冒顿。
冒顿的神情凝重,他的眼光沉痛,——茫茫绿波之上,他和麦秋娅纵马驰骋,热情的歌声,欢快的笑声,一声声抖落在晨风暮霭中,——麦秋娅在丹里斯的怀里不停地扭动着笨重的身体,喘息着,呻吟着,——“我要让你心爱的女人尸骨不存”,——“你什么都得不到,一根骨头都得不到!”……他的手缓缓地伸向了箭囊,缓缓地取出了鸣镝。
呼衍明威按住他的手:“单于,交给我吧,让我来给你背这个无情无义的恶名吧。”他转脸看着巴尔特,“巴尔特大人,让我来告诉你,麦秋娅,单于把她送到东胡,只是为了向东胡示弱,让东胡认为我匈奴可欺,使东胡对我匈奴毫无戒备,今天我们的鹰骑兵才能够出其不意地横扫东胡,所向披靡,现在,看着吧,我要为我匈奴雪耻,为我单于复仇!”
冒顿浓眉扬起,弯弓如满月:“我挛鞮冒顿,不在乎任何人的评判!”
尖锐悠长的响声,有如鹰唳。
站在车里的麦秋娅,她看到了一支空前整齐焕发的骑兵阵,白衣白马,黑衣黑马,青衣青马,红衣红马,在这支骑兵阵的中间,那匹昂首睥睨的大黑马上,那个挺拔矫健的男人曾经是她的丈夫,他与他的骑兵将无敌于天下了,她想起了檀曼莉,有如鹰唳的箭矢破空声啊,她知道她所中的箭远比檀曼莉的多,她仰目望天,丹里斯,已车裂而死,冒顿说得没错,人有千算,天只有一算,丹里斯,我来陪你了。
大风起,云飞扬,天地齐暗,匈奴挛鞮冒顿的雪鹰、铁鹰、苍鹰、火鹰,仿佛雄鹰在远天上自由翱翔,四个骑兵阵在大地上挥洒自如。血,流成了河,尸,堆成了山,一杆残破的大旗漂浮在血河的边沿。
东胡王手抚短剑,脸上露着微笑,这里楼台亭阁,雕栏玉砌,古柏花树,枝叶扶疏,前堂后院,曲径回连,这座美丽的宫殿即将不复存在。他坐在高高的楠木高榻上,微笑着直视昂然而入的匈奴君臣。
东胡王微笑着:“冒顿,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冒顿淡淡一笑:“上一次,我带着彩车来迎娶大王的女儿,这一次,我带着骑兵来接管你的国家。我也没想到我们的两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可笑。”
东胡王:“你还记得你娶了寡人的檀曼莉,你却杀了她。”
冒顿:“大王可以向我问罪,为什么不问呢?”
东胡王拔出了短剑,纯银的剑鞘,铁制的剑身,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泽。
冒顿:“大王没有向我问罪,那是因为大王知道,向我问罪是没有结果的,大王心里明白,强大的东胡已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大王无力征讨匈奴,却又不能不向族人交代,这才有了檀大人的出使,大王如愿以偿,得到了匈奴单于的骏马,得到了我挛鞮冒顿的女人,大王又陶醉了,你认为东胡还是强大的,强大得令匈奴畏惧,令我挛鞮冒顿畏惧,所以为了那片觊觎已久的牧场,你第三次派出了你的使臣,这一次出使,你的使臣带回的不是骏马,不是美女,而是匈奴的鹰骑兵!”
东胡王喟然:“你说得不错,东胡已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东胡早已外强中干,寡人低估了你,你既能弑父自立,还有什么事不能做呢?”
乔憨:“单于,不必与他多言,我一斧子劈了他算。”
东胡王笑道:“寡人乃堂堂一国之君,岂容小儿染指!今日东胡兵败国破,寡人只有以死以谢罪国人!”他执剑于颈,轻轻一抹,鲜血立时喷溅,他一头仆倒在他的宝座之上,右手按住了高榻上的机关。
冒顿看到那柄银鞘黑铁剑,好剑,好剑!他心中连连赞叹,忽觉脚下一虚,身体已是急速下坠,他心中一凛,右脚一点左脚脚面,身子凌空而起,却见呼衍明威、巴尔特等人惊呼着跌入地牢,他刀尖点地,飞身扑到东胡王跟前。
鲜血喷溅,东胡王惨笑道:“寡人还是低估了你!”他大笑着使出最后的力气,再一次启动了机关。
朝堂的殿柱房梁之上,出现了数十个小孔,霎时间数十支火箭喷射而出,整个大殿迅即没入火海。
冒顿大惊,踢开东胡王的尸体,按住榻上的机关打开地牢,一顺手将那铁剑揣入怀里,转身跳到地牢边,那地牢深有两丈,呼衍明威正抬头大叫,大殿帷幔俱已烧着,冒顿叫他们解下战袍使劲扔上来,随即解下自己的战袍,几件长袍系在一起垂了下去,呼衍明威奋力跳起抓住战袍,冒顿双臂叫力将他提了上来,待巴尔特、艾弥尔他们都从地牢里上来,大殿里已是浓烟滚滚,烈焰不断地冲天而起,梁柱已倾,殿门将塌,众人没头没脑地冲出朝堂,一个个头发胡子都被燎着,焦头烂额的好不狼狈,回首再看整个东胡朝堂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
士卒们齐唰唰跪倒,乌云的脸上挂满了泪:“单于,吓死我们了,火起的时候我们寻遍了这王宫上下,所有的水井都被封死,我们都要急死了,单于,你们逃出来就好,逃出来就好。”
巴尔特扑打着还在冒烟的衣服:“要不是单于神勇,今日我们全都成了烤肥羊,哈哈。”
乔憨憨然一笑:“单于,你那是什么功夫啊,两脚一错,身子就腾空而起,我们都瞧得傻眼了。”
呼衍明威眼光瞥向冒顿,冒顿的脸色果然又变了,他赶紧哈哈一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此一仗东胡君死国破,我匈奴大获全胜,痛快,真是痛快!”
“报——”一名黑衣骑兵打马而来,急急下马跪倒:“报单于,那个东胡使臣檀非乘乱逃走,率百余骑往东北山地遁去,现已查清,此檀非系东胡王次子,我铁鹰骑兵追还是不追?”
冒顿整了整衣甲:“不过百余骑,由他去吧,吩咐各部打扫战场,将清点的结果报上来。”(逃入山地的东胡余众成为后来纵横大漠南北的鲜卑族先祖)
黑衣骑兵得令上马离去。
一声长长的马嘶,苍凉,悲壮,在众人的视线中,摇摇晃晃来了一匹马,瘦骨嶙峋,鬃毛结成一个个暗黑色的毛团,浑身上下分不清是泥土还是别的什么,它似乎以自己全部的力量奔过来,冒顿心中大恸,冲着它奔了过去,抱着它的头流下了眼泪。
是那匹千里白龙驹。众人唏嘘不止,这匹被送到东胡的宝马,看起来受尽了东胡王的鞭笞虐待。
郎格玛叹道:“凡是宝马皆有三美五德六能,三美在:形态美如龙腾虎跃,容貌美如秋水满月,毛色美如莹莹云彩;五德在:尽责守职,胜任艰困,临危不惧,知死不避,不事二主;六能在:能识别路途,能辨认吉凶,能避危就安,能跨越深沟高垒,能浮游江湖河汉,嘶鸣之声能带动同类。这匹马,它永远是我们匈奴的宝马!”
晴朗淡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冰一般地澄澈,深秋的西风里金色的草原一望无际。
王庭内外旌旗招展,人山人海,人动如潮,到处张灯结彩,彩带飘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人们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眼光狂热得像将要喷发的火山——他们的冒顿单于率领鹰骑兵回来了,鹰骑兵,四万鹰骑兵大破东胡国,令人心驰神往的鹰骑兵,令人热血沸腾的鹰骑兵!
冒顿的脸上是一个平淡的笑,他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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