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告诉我火灾原因时,我也表示怀疑。我已经尽力作
了调查,但麦克劳德督察对我的行动不太支持。当然,他不想让人干预官方的调查
;这一点我不能责备他,警察都是如此。但是还有一点,也许这一点非常要紧,我
认为送到格拉斯哥火化的尸体并不是西格蒙德·纽伯格的。”
“什么?”爱德华爵士摸出一只单片眼镜,戴在左眼上,好像戴上它就能把事
情看得更清楚似的。他气急败坏地说:“那么,这是谁的尸体?纽伯格的尸体又在
哪儿?”
福尔摩斯习惯性地拿出烟斗,开始往里装苏格兰混合烟丝。我们不得不耐心等
着。他装完烟,用一根小火柴点上,吐出一股呛人的蓝烟,然后才答道:“爱德华
爵士,这两个问题我现在还答不上来。如果让我继续调查的话,也许我能答出第一
个问题。拉斐特整个剧团的照片你有没有?”
爱德华爵士打了一个响指,他的仆人一一一看上去像个秘书,立即从公文包里
拿出一个纸夹,把它交给了福尔摩斯。大侦探打开纸夹,里面有大约十二张照片,
一式十英寸长、八英寸宽,像是用于剧院外面宣传的剧照。
福尔摩斯把其中几张照片摊开来检查,问道:“这些照片我可以保留一两天吗?”
莫斯耸耸肩说:“你可以留着,显然我再也用不着它们了!”
福尔摩斯摊开照片,格雷肖特、福尔摩斯、还有我,都仔细看了一下。福尔摩
斯说道:“其中有一张也许能给我头脑中的一个想法提供一些线索。请放心,爱德
华爵士,我会随时向你通报进展情况,只要格雷肖特先生允许。”
莫斯一边咕噜着,一边准备离开。“没问题,只要我跟麦克劳德说一声,他就
不会阻止你进一步调查了。”他点了点头,又和秘书一起回到原来的那些人中间。
福尔摩斯挑出了一张照片进行更细致的检查。这张照片跟其它的不一样,不是
拉斐特演出的剧照,而是一批人站在剧院前的台阶上的合影。前排有五个男的,在
他们脑袋的空当之间有六个女的朝前方凝视。显然她们是站在后面的台阶上的,这
样可以更高一些。边上还站了两个人,个子比照片上其他人要小得多。
福尔摩斯一边注视着照片,一边轻声说:“华生,关于如何同时对付两个傲慢
的家伙,我刚才给你露了一手,那就是让他们狗咬狗。照片边上的两个小个子是谁,
格雷肖特?”
律师答道:“艾丽斯·戴尔和约瑟夫·科茨,两个人在火灾中都不幸丧生。艾
丽斯小巧玲珑,对纽伯格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她穿上动物皮,扮演成一只玩具熊,
由于她具有杂技演员的本领,扮演的小熊很受年轻观众的喜爱。因为没有替补演员,
所以纽伯格很担心,这样又找了一名叫约瑟夫·科茨的侏儒来做替角。”
福尔摩斯用放大镜看着照片。“格雷肖特,他不是侏儒,而是小型人——你看
他身材多么匀称。”他又把目光转向照片中的其他人。“这就是拉斐特剧团的全体
演员吗?我觉得好像不止这些人。”
格雷肖特回答说:“照片上的十几个人是主要演员,剧团中这些人基本上是不
变的。当然还有很多小配角和舞女,他们是经常换的。”
福尔摩斯点点头,把照片递给了我。“你怎么看这张照片,华生?”
我仔细看了看,说道:“嗅,除了上面有十几个男的和女的,还有两个小矮人。
我只看出前排中间的那人显然就是纽怕格,那条狗就在他脚边,其它的我暂时还看
不出来。”
歇洛克·福尔摩斯用放大镜的栖子指着中间那个人。“纽伯格好像个头不算很
高,实际上跟他右边的那个男人个头几乎一样高。其他三个男的要高一些。他右边
的那个男人是谁?”
格雷肖特说:“他叫查尔斯·理查兹,是主要助手。他也失踪了,可能也被大
火烧死了吧。”
福尔摩斯会意地点点头。他又问了关于其他几个人的身份,然后把照片放回纸
夹里,再把它合起来。他把纸夹交给我,要我好好保管,说道:“好了,我们再到
火灾现场去看看吧。”
麦克劳德督察假惺惺地向我们打了个招呼,显然他接到了爱德华·莫斯爵士的
口信。他满脸堆笑,带着讨好而又嘲讽的口气说:“啊,福尔摩斯先生,你又大驾
光临,让我们受宠若惊。说说看,对于我们的这个小问题,你是不是有什么高见?”
福尔摩斯宽容地笑了笑,说道:“目前还没有什么结论,督察,但我肯定能认
出被错当西格蒙德·纽伯格火化的那具尸体。”
督察吓了一跳,露出既担心又不信的神情。“你是什么意思,老兄,赶快讲清
楚!”
福尔摩斯心平气和地回答说:“事实上,被火化的那个人叫查尔斯·理查兹,
大拉斐特的得力助手和心腹密友。”
福尔摩斯讲话时口气很自信,麦克劳德尽管持怀疑态度,却又无话可说。“你
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老兄?”
福尔摩斯拿出我们先前一直在研究的那张照片,递给麦克劳德看。他指出这两
个人身长很接近,说道:“其他人的身长都高于一般人。”
督察迷惑不解地望着福尔摩斯说:“有好几具男尸都无法辨认。”
福尔摩斯近乎训斥地说道:“量量每具男尸的长度吧,我敢打赌他们都是五英
尺九或多一点。纽伯格个头不高,理查兹也不高。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戏服,手里
都拿着剑,当容貌辨认不出时是很容易出错的。”
督察显然并未完全听懂,我承认我也一样。不过,福尔摩斯详细解释了他的道
理。“格雷肖特,当你描述大拉斐特的神奇表演时,尽管你确信没有双胞胎参演,
但我认为里面肯定用了一名誉角演员。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出现。我不太
相信特异功能之类的事,纽伯格必须有一个可靠的雇员,身高和体型至少得和他差
不多。所以,如果仅仅是靠剑和烧过的戏服碎片来辨认的话,我认为我的道理值得
你考虑。假如尸体未被火化,我相信我本来可以找到其它一些东西来证明我的推断
的。况且,我们还有个事实:那具所谓的纽伯格的尸体上没有发现钻石戒指。”
麦克劳德喜形于色地说:“不过,就在你作推论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真正重
要的东西。跟我来,你看到也许会吓一大3b.”
我们跟他来到后台,他指着角落里烧焦的一堆瓦砾。我们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
看过去,只见那堆废墟里好像有一只手。
我喘着气问道:“你早些时候怎么没有发现呢?”
他回答说:“当我们开始搬动这些瓦砾时,它才露了出来,以前埋在里面看不
到。我想是哪个倒霉蛋的手被什么东西夹住动不得身,人就活活烧死了。他的手因
为瓦砾的保护才没被烧毁。”
福尔摩斯露出怀疑的神情。“我很怀疑,督察。”
麦克劳德凶声反驳道:“你凭什么说这话?”
福尔摩斯回答说:“因为这是只假手,毫无疑问是演出时用的。”
麦克劳德阴阳怪气地说:“你从六英尺远的地方就能看得出来,是吗?”
福尔摩斯反驳道:“我的视力极好,尤其是像我这样年纪的人膺察。我可以—
—从这个有利地点——看到腕部油漆被烧融的地方露出来的自报纸。这只假手是用
纸糊成的,就是把破报纸一层叠一层糊起来的。”
麦克劳德愣了一会儿,但当他去拿那个可怕的东西时,才发现福尔摩斯的判断
分毫不差。于是,他又努力使我们相信他一开始就知道真相。他说:“只是稍微考
你一下,福尔摩斯。不过,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
然而,从这件事起,他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骄横了。他甚至同意福尔摩斯去盘
问观众席上等得快不耐烦的那小。人。但我的朋友还是决定先对火灾现场进行彻底
的检查。
那个被认为是火灾起因的灯笼残骸还挂在舞台的正上方。福尔摩斯站到一只箱
子上,对它进行仔细检查。然后,他说:“麦克劳德,麻烦你再好好地检查一下灯
笼的残骸。你会发现它是用电的,尽管功率比较小。我听说火灾是一只明火灯笼引
起的。”
麦克劳德挥手叫一名警察去看灯笼。他说:“我以前也想过,是不是一只明火
灯笼惹的祸。”
透过烧毁的幕布,可以看到舞台的后墙边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堆烧得黑糊糊的
金属条板,这以前是狮笼子。有人告诉我们,那个被烤焦的可怜的猛兽已从残骸中
清了出去。
我们检查了另外几块残骸后,最后又回到了观众席。我们得知,爱德华·莫斯
爵士不管允许不允许已决定告辞了,而其他那些面露倦容的有关人员还坐在那儿。
第三章
在火灾中丧生的大多是大拉斐特剧团的主要演员。实际上,剧团的固定演员中
只有一个迷人的金发女郎和一个黑高个男人幸存下来。当然,坐在他们旁边的还有
其他几个人,比如说,剧院经理、乐队指挥,还有一位是一家日报——《爱丁堡通
讯报》的记者。福尔摩斯在他们坐的正厅雅座前的过道一边走,一边向他们作自我
介绍。然后,他开始对那个以艺名路易丝·拉图尔而沾沾自喜的金发女郎进行盘问。
她承认那是她的艺名,还告诉我们说,她真名叫莉莉·戴维斯。“不过,路易丝·
拉图尔这个名字听上去有法国味,你说呢,亲爱的?”
她说话带伦敦东部口音,但似乎又不是在伦敦士生土长的。福尔摩斯把她的出
生地猜得准确无误:“你出生在格林威治吧,拉图尔小姐?”
她听了他的话感到很惊讶。“哎呀,实际上我是肯特郡人;不过,我出生在格
林威治,并在那儿长到了八岁。后来,我们决定去伊登布里奇,那儿我们每年夏天
都去,是去旅游!”
福尔摩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你的伦敦南部口音有点变味。格林威
治出生的人讲话腔调,多少受了与当地居民来往很密切的水手的影响。但我承认,
我刚才并没注意到你讲话时带有一点肯特郡那种软绵绵的口音。你是拉斐特剧团的
演员,对吧?”
她点点头。她一笑那张化着浓妆、显得冷酷的脸马上变得温和起来。(我记得,
她要是面部不化妆的话,看上去可能会好看多了。不过她确实长得不错。我看得出,
借助舞台灯光,再加上一定的距离,她在观众眼中一定是相当漂亮。)
她说:“我是他的主要助手,那就是说,我在舞台上突然冒出来,他手一挥,
我马上又消失了,亲爱的。”
福尔摩斯问道:“你参加狮子的那场戏了吗?”
她的态度立刻冷下来了。“没有,亲爱的。是波林扮演戏中的公主,她死了。
听着,凡对你破案有帮助的东西,你想了解什么,只要我知道我都告诉你,除非是
涉及到他的秘密。关于这一点,我与他签过合同。他给我的薪水一直都不错,待我
也很公平,所以我不能因为他离开人世了,就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说完,她双
臂交叉抱于胸前,有点像戒备的样子。
福尔摩斯朝她笑了笑,态度还算和蔼。“亲爱的女士,在这一点上,我当然不
会强人所难,尽管这些道具有哪些机关,演出时怎么用,对我破案也许很有帮助。
但不管怎么说,我并不是以官方的身份来调查此案的。所以,让我问问有关西格蒙
德·纽伯格本人的一点情况吧。通过询问其他人,我有个印象,这个人怪得很,你
觉得怎么样?”
她戒备的神情一下放松了,接着大笑起来。“他有些小地方确实很可笑,但肯
定还算不上是个怪人;其实他根本就不怪。”
我见缝插针,也问了一个问题。“他为什么对他的狗那么着迷,你怎么解释?”
她朝前探了探身子,由于穿着低领连衣裙,显得有点袒胸露肩。她把脸凑到我
跟前,压低嗓音说:“这是一种幌子,老兄。”
我正要问她幌子指的是什么,福尔摩斯估计到我要问这个问题,于是抢先说道
:“啊,是啊,他是个杂耍艺人,我们懂你的意思。”
她转身对他说:“不错,那条狗是有几分演技。嗅,他特别喜爱那条狗,可当
时谁不喜欢呢;那是一条可爱的小母狗。关于狗死了他也不活的这些说法只是——
怎么说呢——他看了狗的房间里的报纸上的故事后顺口说出来的,还有把狗的画像
印在支票上等等都是随便说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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